第6章 Chapter6

Chapter6

吃完飯後，喬娴便直接喝起酒來，從開酒瓶到仰頭猛喝這一系列的動作，是水到渠成一般的自然。

她開酒瓶的動作十分熟練，一看就知道是經常喝酒的人。此刻她身上沒有半分大明星的樣子，收起了平日裏的光澤，但眉目中的愁情怎麽遮也遮不住。

晏紀淩坐在她對面一言不發，看着她喝完一瓶又一瓶，廁所也去個沒完。

喬娴全程一直在喝酒，什麽話也沒說。之前桌上原本是擺着一桌啤酒的，現在就剩下了四瓶。

她似乎有了些醉意，臉頰微紅，眼神裏也透着迷茫。

晏紀淩看在眼裏，又皺了皺眉：“別喝了。”

對面的喬娴搖了搖頭，苦笑着說：“不行，我一定要喝的。”她擡眸，看了眼晏紀淩，“你知道嗎，楚晴她爸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異了，她是跟着她父親過的，但她的後母對她不太好，現在聽說她死了，肯定都懶得從北京過來吧。這懷念她的酒，我不喝的話，真的沒人喝了。”

緊接着，她見晏紀淩的嘴唇微微掀起，于是她指了下晏紀淩，惡狠狠地說：“你先聽我說完，不準打斷我！”

到底是醉了，看着她現在孩子氣的模樣，晏紀淩笑了，眼底竟有些溫柔：“好，我聽你說完。”

晏紀淩的聲音極其富有磁性，特別是他低聲說話的時候，一字一句都勾人心弦。他話音一落，喬娴就感覺有一股不知名的電流竄遍了自己全身。

她頓了頓，說：“我跟你說啊，楚晴真的很可憐，我心疼死她了。我記得我以前看到過一段話，主要是說如果一個人前半輩子所受的折磨越多，那麽下半輩子她就一定會幸福，這就叫做先苦後甜。”

說着說着，她好似是想到了些什麽，突然氣憤地拍了下桌子。

晏紀淩再次擡眸看她，只見喬娴嘟了嘟嘴，一臉的不滿：“我現在想起來這段話，我就生氣，這種話一定是騙人的！楚晴以前的生活那麽糟糕，可是她現在并沒有幸福啊，說好的先苦後甜呢？騙子！”

一聲低沉的笑從晏紀淩嘴裏發出，“喬娴，你是不是傻？”

不得不說，喬娴氣呼呼的樣子，的确很有趣。

聽到他笑，她突然就眼淚汪汪的，“你怎麽可以笑？”

接着，晏紀淩說：“我不笑了。”然後，他看了一眼喬娴，補了一句：“你也別哭。”

喬娴擦了擦眼淚，“我做不到，我不為她掉眼淚，誰為她掉眼淚？”

.

上海的夜晚很美，繁華而熱鬧。馬路上一串串明亮的路燈，如同閃光的長河，奔流不息。

喬娴在夜宵店裏鬧着要去明鑫公園，就是發現楚晴屍體的那個公園。

當時晏紀淩還饒有趣味地看着倔強的她。

白啓辰說女人是麻煩精，什麽都怕，什麽事也不敢去做。

可是眼前的這個女人，到底是哪來的膽子說要去明鑫公園的？

她吵着要去，晏紀淩突然想起她下午在警局抱着自己哭的時候，可憐巴巴的，還很安分，像極了小奶貓。她現在這副倔強樣，和下午時的乖樣還真是天差地別。

晏紀淩猶豫片刻，還是帶着她去前臺結賬了。

掏錢的時候，晏紀淩的視線淡淡地掃過喬娴，嘴角突然揚了下。

記得下午，可是這女人說要請自己吃飯的啊。當時她那話說的還真是完美，讓他沒有拒絕。

轉念一想：晏紀淩，經常有異性說要和你吃飯，但你以前看都不會看人家一眼，怎麽你偏偏就答應了喬娴呢？

他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再将頭擡起時，喬娴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到了店門口。

一開始，她背對着他。

月光的銀輝灑了她一身，讓她整個人都柔和起來。幹淨，猶如仙女下凡。

忽有一陣晚風拂過，帽子從她頭上被吹下，發絲随風飄動着。就在這同一時間，她回眸看他，星眸微轉，她莞爾一笑。

一笑百媚，好似月裏嫦娥。

.

因為明鑫公園就在這附近，所以晏紀淩帶着喬娴步行過去。

喬娴已經将帽子重新帶好了，可能是被冷風吹久了，她似乎稍微清醒了點兒。

兩人并肩走在路上，影子被拉的修長。

喬娴突然說：“晏紀淩，你說要是楚晴沒死，那該有多好？”

繞來繞去，終究還是回到了這個死字。盡管她再不想面對現實，也終究要面對。

下午晏紀淩就說了，人死不能複生，讓她節哀。

但是她從心底裏為楚晴覺得不值，憑什麽楚晴的命運就得這麽悲慘？

旁邊的晏紀淩聽到她問這個問題，倒是沒覺得意外，“但她已經死了。”

聞言，喬娴渾身一震。

她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而晏紀淩則是水中的浮木。

他在她迷茫的時候，給她指一條明路。又在她不自量力想要逃避現實的時候，及時地給她潑一盆冷水。

他在救她，讓她得以清醒。

“晏紀淩，謝謝你。”

男人走在她前面，聽到她的話後，轉過頭看她：“為什麽要謝我？”

喬娴被他這麽一問，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下一秒，晏紀淩：“嗯？”

這個字被他說的極為撩人，喬娴抿了抿唇，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她挑挑眉。

她輕聲笑了笑，瞳孔裏透着狡黠，她眨眨眼說：“謝謝你下午的那個擁抱啊，而且吃飯的時候你還說你關心我呢，當然，我也會關心你的。”

她特地壓低了音量，用着比較暧昧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來。

晏紀淩将視線投向她。

此刻她媚眼如絲，眼角都沾上了笑意，是一種說不出的媚惑。

不就是撩人嗎？她也會。

.

到了明鑫公園後，喬娴收起了方才臉上的那股玩味，嚴肅起來。

但下一秒，她想起公園前的那個小超市。

“晏紀淩，我去外面買酒進來。”她對晏紀淩說完後，轉身就欲走，卻不想被他及時拽住手。

他的力道很輕。

晏紀淩在吃飯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她的那雙玉手。不得不說，喬娴不但人長得美，就連手也生得好看。

她的手白皙嫩滑，手指纖長，骨節分明，完美得像是上帝的傑作。只是當真的拽住她的手時，晏紀淩心下一沉。

這女人的手，怎麽這麽軟。

他的思緒被喬娴悅耳的聲音打斷：“讓我喝酒吧，我想醉一場。”

沉默許久，他抽回自己的手。喬娴了然，于是出去買酒了。

待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後，晏紀淩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剛才的觸感，是那樣真實。

等他停止自己的思緒後，買好啤酒的喬娴也剛好回來。她手上提着的，是滿滿一袋的灌裝啤酒，沉甸甸的。

“要喝這麽多？”他問。

喬娴點了點頭，“我酒量好，不喝多點醉不了。”

“你幹嘛一定要喝醉？”

似乎是難得聽到他問這麽多問題，喬娴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因為，我今天自己放了個假。我告訴自己，從明天開始，要振作起來。”

兩人的不遠處剛好有長凳，喬娴和晏紀淩走過去坐下，接着她喝了一口酒，“楚晴和我一樣，有一個音樂夢。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地把音樂這條路走完，有楚晴陪着我，再多的坎坷，我就算是跪也要走完。”

從晏紀淩這個角度，能看到喬娴眼底正綻放着光。

那是一種堅定，自信。

喬娴說完這段話後，突然将罐子裏的酒全部都倒在地上，她擡頭看着夜空，“楚晴，你是在這兒被找到的對吧？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你一直都會是我最好的朋友。”

說着說着，她有些哽咽，“最後，楚晴，一路……一路走好。”

楚晴這一生，苦多于樂，她心中的痛苦只有喬娴明白。之前喬娴一直不願意相信楚晴已經死了，明明幾天前楚晴還在公司樓下笑着與自己打招呼，喬娴以為，老天會善待楚晴這樣善良的人。

只有喬娴知道，楚晴賺的錢很少花在她自己身上。雖然她爸爸和後母對她不好，但是她每個月都會把錢轉到他們的賬戶裏，楚晴說：“阿娴，無論他們怎麽對我，無論我有多不幸，但我還是想要盡孝道，畢竟他們始終是我的親人。”

阿娴，多好聽的稱呼。

楚晴就是第一個這樣叫喬娴的人。

喬娴還知道，楚晴其他的錢都匿名做了慈善事業，她一直都在做善事，可是到頭來卻沒得到好報。

她被殺了，而且兇手竟然還不給她留下一個完整的屍體，把她的心髒給割了去。

喬娴覺得心裏悶悶的，又開始瘋狂地喝起酒來。旁邊的晏紀淩一言不發，但是喬娴知道，那是一種無聲的陪伴。

醉意來襲，她眯了眯眼，“晏紀淩，你說為什麽善良的人都死了，無惡不作的人還好好地活在世上呢？”

話音剛落，她整個人便往晏紀淩懷裏倒。她是真醉了，只想睡覺。

晏紀淩任由她躺在自己懷裏，耳邊不斷回響着她剛才的問題。

為什麽好人都死了，壞人還好好地活着？

這個問題他也答不出來，他是刑警，見過了太多生生死死。有時候他也會迷茫，因為每一次抓到一個殺人犯後，又會有新的命案發生。這個世界上的壞人多的可怕，好像怎麽也抓不完。

懷中的美人已經睡着了，晏紀淩湊近了點看她，發現她眼角還閃爍着淚光。

這女人，重情重義。

就在這個時候，喬娴的手機鈴聲響起。晏紀淩從她的外套裏拿出手機來，來電人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個女人：安逸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