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神像3

神像3

周眠的高中時光是完全在陸景煥的陰影下度過的。

起初陸景煥是當做沒他這個人,畢竟兩人階級差距太大,平日裏周眠除了讀書上學,其餘的時間就一直窩在下人住的房子裏。

陸母因為十分賞識周母,了解到周眠還在高中念書,便單獨給他配了一個小隔間。

周眠和周母都很感激陸家。

這幾乎可以算作重生了,周眠可以安靜地學習,再也不用忍耐周父醉酒賭輸後的謾罵毆打,也不用看着母親過分辛苦勞累。

日子這樣過下去似乎也有盼頭。

但是,到底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周眠不可能永遠避開陸景煥。

陸景煥圈子裏的朋友很多,基本上都是衆人捧着他,舉辦一次私趴都能弄得聲勢浩大。

偏偏陸家人寵他,不會過多苛責,至多提醒兩句。

那次周眠也是不巧,他因為班級值日回去的遲了,恰好碰到了陸景煥帶着衆人喝酒瘋玩。

少年周眠穿着一身洗的發白的牛仔褲和寒碜的上衣,和屋子裏穿着名牌,喝酒玩樂的衆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垂頭,想越過衆人,回到自己的小隔間裏。

自然有人不會如他所願。

陸景煥和周眠高中是一個班的,班級裏跟陸景煥關系好的人自然清楚情況,見此便笑道:“陸哥,這就是你家那小奴隸?讓他過來給我們跑跑腿倒酒呗。”

陸景煥本身就沒把周眠放在心上,也不認為那人說的哪裏不對,随口便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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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也不喜歡這個冷淡古怪的家夥,自然是随便怎麽折騰了。

周眠寄人籬下,對于主人家的要求自然沒法拒絕。

于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成了陸景煥手下最好支使、最狼狽的跑腿。

當然,支使周眠的不止陸景煥一個人。

他們有時候會将周眠當做競争的小玩意,猜測他買東西需要多久,看着周眠蒼白着臉,來回奔跑氣喘籲籲的樣子似乎能讓他們高興很久。

或許是周眠足夠逆來順受、又或許是确實折騰的沒意思了,周眠的日子才稍微好過一點。

他開始成為陸景煥一個人的跑腿,其他人對他的态度也變得奇怪了起來,他們不敢再逗他、支使他,像是被狠狠警告過一番。

陸景煥會帶着周眠一起上下學,一日三餐拉着青年一起吃,經常将還留有吊牌的名貴衣衫丢給周眠,說是自己不穿的。

後面甚至不找借口了,心情好了能送一堆名貴的玩意兒給青年。

周眠自然不敢要,陸景煥這樣太奇怪了,他并不覺得自己跟對方的關系好到這種地步。

他不喜歡陸景煥,就像陸景煥第一眼見到他就不喜歡他一樣。

不喜歡的人送的東西,自然不想要。

但陸景煥是誰,他哪裏會管周眠喜不喜歡,只要是他給的,青年就必須收着。

用他的話來說,周眠就是他養的一條狗,主人給什麽,他都得收着。

周眠最後還是沉默着收了下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陸少爺對周眠态度的變化。

只有周眠,無論陸景煥是折騰他還是開始隐晦地對他示好,他始終冷淡寡言的像是根本不認識對方。

只要陸景煥不主動喊他,在學校路上遇到,青年都能目不斜視的與對方擦肩而過。

周眠這副模樣顯然讓陸景煥心裏很是不爽。

于是陸景煥也學着周眠的模樣,刻意的開始無視人。

周眠便又成了一個人。

他身材消瘦,面容寡淡,沉默無言,像是重新成為一抹陽光下的影子、大海中的水滴。

他重新成為了透明人。

直到再次調座位,周眠的身邊坐過來一位溫柔的女生。

陸景煥一直都在注視着青年,陸小少爺從來都沒有他嘴裏說的那麽豁達。

他看着周眠開始被軟化外面的一層堅冰,耐心地指導女生解題,主動給女生讓座位。

陸景煥只是冷眼看着,心裏諷刺周眠這麽容易就被別人釣上手。

但慢慢的,他發現青年下課會默默去給女孩子接水,會接受女生送的禮物也會回禮。

他發現周眠其實也會笑,很矜持地抿唇輕笑,陰郁蒼白的臉上像是被輕柔的晨風拂過。

陸景煥從來沒見過周眠對着他笑。

他快嫉妒死了。

自此,陸景煥開始意識到一件事。

他想要周眠。

不是單純的當做朋友,他想要周眠成為他一個人的。

只屬于他一個人。

陸景煥十幾年來要什麽有什麽,從不需要耍什麽手段。

但他第一次在周眠身上耍了手段。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告訴周姨,周眠談戀愛了。

周母是個很傳統的華夏母親,她幾乎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周眠身上,只希望兒子能長大成材,過上更好的生活。

周眠那天被訓斥了很久,他甚至沒有解釋的機會。

最後他還是和那個女生調開了位置。

而這次,陸景煥不會允許別人再趁機而入了。

他開始時常出現在青年身邊,刻意拉近與青年的關系,即便是陸家全家人出去旅游,他也要找借口帶着周眠。

周眠拒絕,他就巧言令色地去勸說周姨。

他不再充當驕傲跋扈的上位者,而是開始徐徐圖之,企圖在青年心中建立起一個好的形象。

陸景煥以為自己溫水煮青蛙總能一天能成功,但沒想到,意外總是比計劃先到。

高中畢業的那天晚上他很高興,喝了不少酒,或許是其他人的撺掇、又或許是氣氛太好。

陸景煥回家後迷迷糊糊去了周眠的小間隔,他不顧青年的反抗,将對方的雙手緊緊鎖起來,強行逼迫對方接吻。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直白的在周眠的面前表露出自己掠奪占有的心思,以至于險些停不下來。

陸景煥的手在最後一刻停在青年的腰側,啞着嗓子說:“眠眠,我們交往吧。”

周眠渾身都在抖,他垂着頭,臉色白的要命,偏偏嘴唇被人咬得通紅,看起來簡直像某種冷淡的勾引。

陸景煥其實沒有喝的太醉,他無比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他從來沒有這麽喜歡過一個人。

他一定要得到周眠。

但讓陸景煥沒想到的是,周母會在這個時候來找周眠。

以至于當她看到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時候險些失聲尖叫出來。

陸景煥知道事情暫時沒法像自己預想的那樣走下去了,他只能先安撫住周母,試圖和周母表白他對周眠的真心。

但周母怎麽可能接受自己的兒子和恩人家的兒子搞在一起?

更不用提陸家家大業大,周眠和陸景煥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陸景煥本想着先退一步,但向來沉默無言的周眠卻擡起頭,他深黑的眼看也沒看陸景煥一眼,在周母面前冷聲否定道:“媽,我不喜歡他,大學我想出去自己一個人住。”

這種情況下周母自然同意了,甚至開始有意無意的不讓陸景煥和周眠單獨相處。

周眠自此過上了一陣安生日子。

但陸景煥是個聰明人,他有錢、有權,周母還在陸家的手下做事,只要他想,他總有辦法讓周眠逃不掉。

下課的鈴聲響了,教室裏逐漸沸騰起來。

周眠收拾東西收拾的很慢,像是故意在拖延時間。

陸景煥當然知道青年是在盼着他早些走,但他不說破,只是懶懶散散地撐着下巴盯着青年的動作。

周眠收拾好最後一支筆,班級裏的人已經基本走的差不多了。

陸景煥這才起身握住青年冷白的手腕道:“收拾好了?那陪我去吃頓飯。”

這根本就不是詢問的态度,對方甚至沒有過問他晚上有沒有其他的約定或是事情。

周眠眉頭蹙起,銀絲的眼鏡遮擋住他眼底的郁色。

教室裏還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周眠忍耐地垂頭,甩開陸景煥的手,卻也沒有拒絕。

陸景煥不在意的笑笑:“行,不牽就不牽。”

他說着,攬過青年的肩頭,親密地摩挲了一下,眯眼笑道:“那就抱着。”

這個姿勢在外人看來像是兄弟兩人關系很好一樣,但只有周眠知道,這人撩撥似的指尖甚至企圖勾進他的脖頸。

下流而無恥。

陸景煥帶周眠去了一家十分高檔的情侶餐廳。

悠揚暧昧的音樂在餐廳中流轉,來往的皆是一對對的情侶。

陸景煥的手開始伸到周眠的腰側,他看上去鎮定自若,十分自覺地将自己擺在對方男友的位置。

周眠并不搭理他,青年垂下的纖長睫毛在餐廳暧昧的光線中像是一把細長的撲扇,銀絲邊的眼鏡讓他這張冷淡的面孔多出了幾分別樣的禁欲感。

黑洞洞的眼看上去沉郁冷漠,按理說這樣陰郁的、看起來就不擅長交際的人總是讓人不适的。

可他就是足夠吸引人。

甚至莫名的讓人産生改變他、為他那樣蒼白的皮膚上塗改其他顏色的想法。

這間餐廳的隐私性比較高,包廂之間的隔斷十分隐晦雅觀。

這讓周眠稍稍放松了幾分。

他始終不願意讓其他人看到他與陸景煥在一起的模樣。

兩人剛落座沒多久,菜品就開始陸續地上上來了。

都是一些周眠平時喜歡吃的東西。

按理來說,上了一下午的課,到了傍晚這個點,青年也該餓了。

可周眠就是沒有絲毫的饑餓感。

甚至,在聞到菜品夾雜在一起的味道時,青年陡然産生一種反胃、嘔吐的感覺。

他幾乎是一瞬間就捂住了口腔,匆匆跑去廁所。

甚至都來不及注意陸景煥的反應。

青年跪坐在廁所的馬桶邊緣,吐的昏天黑地。

有一瞬間,他甚至感覺到自己喉頭像是蠕動着什麽有生命的物體。

軟粘、擠壓的聲音不斷從喉管鑽出。

在周眠驚恐的眼神中,一條詭異猩紅的觸手從他的口中緩緩探出。

這個世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一開始就是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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