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江越父母回來的那天是個周六,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航班時間是下午到,但江越早早就到了賀淩家。

這天賀明樓也在,他今天沒什麽事情要忙就給阿姨放了假,給賀淩做飯做甜點,江越來了自然也有他的份。

吃完雙皮奶兩人出門去機場,走出小區江越想打車,但賀淩拉住他。

“等等,我買束花。”

江越微怔,“不用麻煩了。”

賀淩從口袋裏拿出幾張紅鈔給他看,“我爸讓我一定要買,買兩束。”

小區外不遠就有花店,賀淩用賀明樓給的錢買了兩束鮮花,顏色搭配以清新的綠為主,是江越媽媽最喜歡的淡雅。

他們一人抱着一束花打車去的機場,到了才發現來接機的竟然不止他們。

衡水的話劇發燒友們早早就收到消息,機場的接機口能看到幾個穿着打扮特別文藝的青年手舉自己做的接機牌,上面寫着:歡迎越馨岚女士回衡水/演出成功/話劇大賣。

江越抱着花和賀淩站在一起,默默看着那些人翹首以盼等他媽。

他們沒有等太久,來到這不用一小時就看見話劇《馬燈》團隊有說有笑地走出來,其中就有江越的父母,擔任《馬燈》男女主的江清彥和越馨岚。

賀淩一直認為江越的五官之所以生得如此出衆就是因為他集合了他父母相貌上的所有優點,他的臉型眉眼幾乎和越馨岚長得一模一樣,鼻子嘴巴就是像爸爸。

越馨岚最先看到江越和賀淩,笑彎了一雙明亮的美眸朝兩個孩子輕輕揮手,然後轉眼就被她的粉絲包圍了。

江清彥緊緊陪在妻子身邊,似乎也同時擔當了安保的角色,幫妻子提粉絲送的禮物,時刻注意着別讓人靠她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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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淩看到這一幕心頭生出許多羨慕,夫妻恩愛和睦是可以影響很多事情的,江越雖然和父母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他從來沒有過不安,因為他的安全感來自父母感情深厚,這對他的性格也造成了很大程度的影響。

越馨岚照顧好粉絲後才迫不及待地走向兩個孩子,她是一個美到有仙氣的女人,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都讓人賞心悅目。

賀淩一看她過來了,扭頭就把江越懷裏的花抱走,讓越馨岚成功抱住江越。

“江越,媽媽想你了。”

越馨岚還抱着兒子,那頭江清彥走過來手臂一伸把兩個人都抱住了。

這一幕太美好也太溫馨,賀淩看得出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越馨岚抱完江越便看向了賀淩,她一直清楚記得這個孩子,笑着說:“江越,你幫小淩拿一下花。”

江越反應很快地從一臉愣怔的賀淩懷裏抱走那兩束鮮花,再笑眼看着母親溫柔地把賀淩擁進懷裏。

“謝謝你照顧和陪伴江越,他經常跟我說起你。”

賀淩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的手該往哪裏放,也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說什麽。

好在這個擁抱并不久,越馨岚抱完他扭頭對丈夫說:“都長高了。”

晚上他們一起吃了個晚飯,越馨岚不太了解現在的孩子都喜歡什麽,所以來的時候她并沒有準備禮物,而是等吃完飯再帶兩個孩子去商場,讓他們自己挑喜歡的,想要什麽買什麽,上不封頂。

賀淩是個沒有什麽興趣愛好的人,讓他自己選他都很難做決定,他真正想要的也不是能用錢買到的,但越馨岚執意要給他買,盛情難卻賀淩就說自己想要一套物理的高中必刷題和數學的小題狂做。

越馨岚聽完就和丈夫說:“你看,我就說他們不喜歡什麽最終幻想,還好沒有買。”

江清彥嘆氣,“竟然不喜歡嗎?我可喜歡了。”

越馨岚跟兩個孩子笑他,“我不給他買,他打起游戲就不愛睡覺。”

買完禮物江家夫婦又帶着他們去看夜景,還去湖邊放煙花,玩到盡興了才打車回家。

到了A幢樓下,江清彥讓賀淩幫他們給賀明樓帶一聲好,還把演出的門票交給了他,歡迎他們來看話劇。

賀淩禮貌道謝,與他們一家說過晚安了才轉身回家。

他回來得有些晚,賀明樓已經洗完澡了,正坐在客廳裏看電視。

賀淩把手裏的演出票還有江家夫婦送給他的紅酒都給了他,說:“江老師和越老師問你好。”

賀明樓笑着收下,問他,“玩得開心嗎?”

“嗯。”賀淩反應不高,也沒有和賀明樓分享自己具體玩了些什麽,發生了什麽開心的或者有趣的事情。

無論多少次賀明樓都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為此感到失落,也常常想如果江燕還在,賀淩一定不會是今天這樣的性格。

他一個人能做的還是太少,再體貼再無微不至也無法彌補賀淩失去的那份母愛。

江家夫婦回來後并未如賀淩所想的住在家裏,他們只在回來的那一天住家,之後就一直待在劇院排練,因為總是排練到深夜很晚,回家也不是那麽方便,他們幹脆跟着團隊一起住酒店。

賀淩以為江越至少會覺得委屈,畢竟和父母待在一個城市也要聚少離多。

但江越看得很開,一點沒在意,他說:“我父母沒有束縛過我,我也不想束縛他們,而且那是他們用生命熱愛的工作,他們半生都奉獻給了舞臺和話劇,我可以理解他們。”

賀淩是個非常現實的人,他理解不了這種脫離現實的浪漫主義,不過越馨岚和江清彥又不是他的父母,他就算不理解也不會多說什麽。

到了周六演出的那天,《馬燈》話劇有着裝要求,觀衆必須穿黑色的衣服觀看,黑色以外的任何顏色都不被允許進場,這一點要求是寫在門票背面的。

傍晚賀淩換好衣服,江越在樓下等他們,坐賀明樓的車去衡水的大劇院。

這年頭話劇也不算是小衆圈,有演出的時候劇院門口還是很熱鬧的,現場甚至還有越馨岚的應援花牆,設計感典雅唯美的花牆吸引了很多人合影。

江越默默看了會兒花牆上被放大無數倍的媽媽的臉,忽然貼到賀淩耳朵邊說:“我感覺這是我爸幹的。”

賀淩問:“你怎麽知道?”

“你知道粉頭是什麽意思嗎?”

賀淩茫然搖頭。

“就是粉絲團頭目的意思,我爸是我媽最大的粉頭。”

賀淩沉吟片刻,“看出來了,江老師确實很粉頭。”

江越每次聽到賀淩叫他父母江老師和越老師他就很想笑。

“你為什麽不叫他們叔叔阿姨?叔叔阿姨比老師聽着要親切吧?”

賀淩看着花牆上越馨岚美麗動人的臉龐,淡聲說:“是親切,但是我叫不出口。”

時間越是臨近檢票入場,劇院門口聚集的人就越多。

賀淩他們有VIP票,走VIP通道是不需要排隊的,所以他們是最早一批進入劇院觀衆席找到座位的觀衆。

賀淩的座位就在江越和賀明樓中間,賀明樓左手邊的兩個座位還是空着的,沒有人來。

“堵車了?”賀淩輕飄飄地問了句。

賀明樓點頭,“确實還堵在路上。”

賀淩唇角似乎扯了一下,顯得有些冷,“不要浪費人家特意送的門票。”

賀明樓沒說話了,低頭拿出手機發語音,問對方到哪了,趕不趕得及。

賀淩今晚會坐在這不全是為了看話劇,所以他這會兒隐隐表現出攻擊性了,江越和賀明樓心裏都有點發緊。

入場時間過半,VIP座位大半都已經坐了人,普通場也幾乎快要坐滿了,而賀明樓身邊那兩個空位還沒到。

賀淩從剛才開始就一言不發,杏眼越來越冷。

賀明樓就算和他說一百遍那兩個座位不是方一倩母女的賀淩也不會相信,他現在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如果話劇結束了那兩個座位依然是空的,賀淩就當是心裏有鬼才不敢來。

時間一點點流逝,很快VIP座位也快坐滿了,劇院的燈光熄了大半,整個半圓頂的空間瞬間暗下來。

賀明樓左手邊兩個空座的主人也終于姍姍來遲。

“抱歉抱歉,明樓我們來晚了,司機走錯路了,時間全折在路上了。”

來人是一對年輕夫妻,賀淩從未見過。

賀明樓微微側身為他們介紹,“小淩,叫叔叔阿姨,這是我兒子賀淩。”

賀淩禮貌地打招呼,眼神冷靜地落在他們身上,“叔叔阿姨好,我爸爸說你們很喜歡話劇。”

“對,大學時就特別喜歡,特別是我老婆,她是越馨岚老師的粉絲。”戴眼鏡的男人握緊妻子的手指,“《馬燈》的VIP座特別難搶,如果不是明樓送我們票,我們可沒機會坐那麽前。”

賀明樓又和他們夫婦說了會兒話,賀淩沉默聽着,方才聚了一身的冷意和攻擊性到這時才悄然卸下。

很快,話劇開幕。

時長三個小時的話劇故事飽滿情節緊湊,賀淩這種幾乎不看話劇的人都慢慢一點點看進去。

故事的最後,舞臺上的葬禮讓觀衆恍然大悟為什麽觀看演出要求穿黑色的衣服,悲怆哀樂環繞整個劇院,使觀衆身臨其境主角的葬禮,這種罕見的話劇演員與全場觀衆的無聲互動讓人不禁沉浸其中,也讓賀淩第一次深刻感受到話劇的魅力。

話劇落幕,演員們手牽着手出來謝幕,江越的父母就站在正中間,賀淩注意到了他們謝幕的第一時間是環視現場觀衆,之後才開始找江越坐在哪裏。

這一發現讓賀淩的內心有一絲小小的觸動,他仍舊不能理解他們的浪漫主義,于是就連這點觸動賀淩都不知道該如何解讀。

散場後江越帶着他們走向後臺,他有越馨岚給的幾條手環,戴上手環就可以進出後臺。

到了演員們的化妝間,越馨岚和江清彥還沒卸妝,其他演員也都在。

賀淩站在一旁安靜看着那對年輕夫妻面對越馨岚和江清彥時緊張得說話都結巴的樣子,徹底相信了這确實是話劇發燒友,也心想自己應該跟賀明樓道個歉。

他不是認為自己這麽懷疑賀明樓是錯的,他只是為自己這次确實誤會了感到抱歉,不代表下次他不會再懷疑。

江越從放在化妝間角落的紙箱裏拿了瓶礦泉水給賀淩,好奇地問:“賀叔叔去哪了?”

“拿花,他訂的花到了。”

“賀叔叔太客氣了。”

“應該的。”賀淩順手放下那支礦泉水往外走,“我去找找他。”

“我跟你一起去。”

賀淩不讓他跟,“不用了,你陪你父母,我馬上回來。”

江越無奈作罷,“那你小心點,迷路了就給我打電話。”

賀淩點頭,輕輕關上化妝間的門。

後臺的走廊上人很多,有演員也有幕後的工作人員,大家走路都是恨不得跑起來的樣子,賀淩擔心妨礙到他們,往外走的時候都是貼着牆走的。

他有手環後臺負責安保的工作人員就不會攔他,他順利走出劇院後臺,順着劇院內散場後沒有多少觀衆的走廊找賀明樓。

劇院裏有好幾個門,他不知道送花來的跑腿是到了哪個門,自己瞎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可以打電話。

他拿出觀看演出時調成靜音的手機,點開通訊錄指尖剛按下寫着爸爸的名片,忽然他面前原本安安靜靜的轉角傳出小孩噠噠的腳步,女童清脆歡快的聲音也随之響起,她在叫賀叔叔。

賀淩反應極快地掐斷未撥出去的電話,面無表情地朝聲音的來源走去。

他的後背隔着衣服貼上劇院冰涼的瓷磚牆面,他聽着轉角裏賀明樓的聲音很意外,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這兩個人。

“曉曉?一倩?”

“賀叔叔!我好想你!”

叫曉曉的女孩很會撒嬌,聲音像雲朵一樣,聽得人心軟。

“曉曉,叔叔也想你。”

“叔叔,我媽媽今天帶我來看表演了,但是我睡着了,醒來大家都走了。”

賀明樓笑了一下,又關心地問:“身體好點了沒有?”

“她好多了。”這是方一倩的聲音,“那天多虧有你,我一個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你走後曉曉醒了一直在哭,要找你。”

賀淩垂眼聽着,聽他爸溫柔地哄着另一個孩子,那陌生的小女孩就哼哼唧唧地黏着他爸爸撒嬌。

“明樓,這錢是那天你幫曉曉墊付的醫藥費……”

“不用了,你一個人照顧曉曉不容易,這錢還是留給曉曉吧,給我們曉曉買最喜歡的玩具對不對?”

小女孩的笑聲很可愛,但是聽在賀淩的耳朵裏卻無比刺耳,像長滿尖刺的藤蔓野蠻纏着他的耳蝸。

賀淩安靜地聽了一會兒他們說話,聽他爸爸“可憐”那對母女,越聽便越是覺得可笑,可笑原來那天他爸爸那麽晚回來根本不是去看望生病的朋友,而是看望那個曉曉。

曉曉是有多可憐?可憐到他爸爸為了別人家的孩子欺騙自己的孩子。

賀淩的杏眼慢慢聚起了駭人的風暴,醞釀起足以毀天滅地的能量。

他輕輕站直身體,轉身走出了轉角,腳下皮鞋的後跟在一塵不染的地板上發出很輕微的響聲。

賀淩先直視賀明樓震驚無措的眼神,又再看了眼一旁同樣驚訝的方一倩,最後才看向那個賴在他爸爸懷裏,梳着羊角辮的女孩。

“小淩,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做個親子鑒定吧。”賀淩平靜地打斷賀明樓的話,他很平靜,平靜得過頭反倒讓人心驚膽戰。

“我現在懷疑她是你女兒。”

作者有話說:

他不是真的懷疑,他是在發瘋報複他爸和方一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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