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賀淩不是什麽也不懂,肖允樂說他愛情頓感系數很高,這其實也沒有那麽準确,他只是很擅長把不會處理的東西先放着,有什麽頭緒了再翻出來才會顯得好像很遲鈍。
而江越眼中的賀淩則要更單純一些,他覺得賀淩跟“性”和“欲”沾不上邊,也完全想象不出來賀淩和那些沾上邊會是什麽樣的,因為賀淩平時太冷淡了,冷淡得他才17歲卻又不太像只有17歲。
健康的17歲,不是什麽也不知道,那又知道多少呢?
江越怔怔發了會兒呆,忽然問:“你不會覺得惡心嗎?”
“別人會,你不會。”
江越心口一跳,整顆心又酸又甜地發着澀,沒出息的連喉嚨都在發堵,有些說不出話。
“謝謝……”
“不用謝。”
情人節這天江越一直待在賀淩家裏,午飯後賀明樓做了些蛋撻和姜撞奶當甜點,賀淩和江越吃完回房間午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午的對話對江越造成過猛的沖擊,午睡他夢見了賀淩。
這其實不奇怪,他經常夢見賀淩,但這次他夢見的賀淩和以前夢見的不太一樣。
他聽到淅瀝瀝的雨聲,帶着雨水特有的潮濕氣味,水汽氤氲,又在鼻息間蒸騰,化作霧氣。
他看見賀淩穿着白色的襯衣坐在書桌前做題,脊背挺拔,脖頸的弧線從後面看極其漂亮,像件無可挑剔的藝術品。
他走到賀淩的身後正想叫住他,卻驚訝發現賀淩的衣服是濕的,白色的襯衣沾了水便透肉,黏答答地貼在賀淩的皮膚上,肉色若隐若現。
江越第一反應就是怕他感冒,想讓他換件衣服,但想說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喉嚨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他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站在原地怔怔看着賀淩,看他濕漉漉的發梢滴下水珠,隐沒進衣領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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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一點點變大了,從淅瀝瀝變成嘩啦啦,好像他們所在的地方下起了傾盆大雨,連雨水的味道都變得更真實清晰。
書桌前的賀淩就是這時候轉過半身,濕得挂水珠的黑發下是一張白淨清秀的臉龐,沒有一點水汽,熟悉的杏眼淡而亮。
他手裏還握着那支做題的寫字筆,表情冷淡,淡色的唇輕輕開啓,少年的話聲像融進天青裏的一滴雨水。
“……這很正常,你想摸摸我嗎?”
“可以脫。”
江越睡醒了才發現下雨不是夢,窗外雨下得很大,賀淩已經把窗戶都關好了。
也不知道賀淩是什麽時候醒的,估計醒了有一會兒了,因為現在是下午四點半,他午睡睡過頭了。
賀明樓可能進來過,因為賀淩的書桌上擺着果盤。
聽到身後有動靜,賀淩頭也不回地說:“你終于醒了,你再睡下去晚上就不用睡了。”
江越躺在床上沒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賀淩的背影,發現此時賀淩的坐姿和夢裏的完全重疊,除了衣服和淋了雨的樣子,其他都一模一樣。
他安靜太久,一點聲都沒出,這讓賀淩感覺很莫名其妙,他轉回頭和江越對視,“幹什麽?”
江越慢慢紅了臉,用沒受傷的右手默默拉起被子蓋過頭頂,把自己藏起來。
賀淩見狀放下筆起身走過去,兩只手跟他搶被子,江越無處可逃,只能把臉埋在枕頭裏身體蜷縮。
賀淩用一根手指頭去戳他肩膀,江越看都不用看就精準地抓住他的手,握在手裏悶聲悶氣地說:“你別管我。”
賀淩沒抽回手,“你有點奇怪。”
江越很慚愧,慚愧得沒臉見賀淩,“我沒事,我不配得到你的關心。”
賀淩用了點力收回手,坐回書桌前,“哦,那我不關心了。”
他這麽說了江越又受不了,通紅着臉坐起來,“我不是這個意思。”
“睡傻了?”賀淩想不到別的可能。
“沒,我就是好後悔,我還沒碰到就醒了。”
“……聽不懂。”
江越又羞又氣,懊悔得抓頭發,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賀淩只當他是睡傻了,由着他在後面發起床氣。
這天以後江越總是夢見那場大雨,夢見坐在書桌前渾身濕透的賀淩,還有那句幾乎被雨聲淹沒的——可以脫。
無一例外的是沒有一次他可以碰到賀淩,最近的一次也只是他擡起手伸向書桌前的人。
夢境和現實的界限始終清晰,但他還是被困在那場雨裏,鋪天蓋地的雨聲,潮濕的氣味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從此只要下雨了他就會想起賀淩。
時光荏苒,高三前最後一個暑假,江越飛去了他父母所在的城市給劇團打暑假工。
當然,非他自願。
也因此他錯過了賀淩的生日,禮物倒是按時寄來了,是一個智能手環,賀淩戴上就當手表用。
江越一不在他身邊就總喜歡聯系他,給他發微信,跟他打電話,撒嬌自己好累手好疼。
他的手傷早就完全好了,賀淩知道他心裏有數不會用受過傷的手去提重物,更何況越馨岚和江清彥是不會讓江越去幹重活累活的,江越在劇團打工最多也就是幹幹助理的活,累是累點,手疼肯定不會。
衡景一中高三要早半個月開學,賀淩從夏令營回來隔一天學校就開學了,江越則是在開學前一天,帶着他給他父母打暑假工掙的一萬塊工資回來。
肖允樂聽說他暑假打工掙了一萬,眯起充滿嫉妒的眼睛跟賀淩說:“這一萬塊其實是一對忙碌的夫妻跟自己兒子買暑假時間,不算他自己掙的。”
江越伸手捂住賀淩的耳朵,“你別聽他的,這錢是我起早貪黑掙的,越老師很嚴格。”
賀淩只覺他們煩得很,讓他們上一邊去吵。
和高三生一樣提前結束暑假進入校園的還有高一新生,來參加軍訓的。
江越每天上學放學,在球場上打球都少不了在高一生面前露臉,很快他的名字就以極快的速度傳遍這一屆新生。
九月一號正式開學的那一天,開學典禮上江越作為優秀學生上臺演講,一班與有榮焉,就差扯條橫幅上面寫着:江越是我們高三一班的。
不出所料,開學典禮之後的一周,江越至少收到了十封來自高一的情書,有膽子大的敢直接找江越,還被賀淩和肖允樂撞見過。
那天是下午放學後,校園裏的桂花樹慢慢都開了,芬芳馨香盈滿校園。
賀淩和肖允樂從食堂吃完飯出來準備回教室,沒想到遠遠的竟看到了一個人走的江越被一個紮馬尾的女孩攔下了。
肖允樂看得津津有味,“我猜那是高一的韓钰。”
賀淩奇怪地看向肖允樂,“你認識?”
“不認識,聽薛子豪他們說的,韓钰是這屆高一裏最漂亮的,你知不知道你家江越跟韓钰還有特別浪漫的……”肖允樂說到這突然戲瘾發作,一人分飾兩人。
他先從地上撿起一片葉子,然後模仿江越的語氣,“韓钰?你的本子掉了。”
模仿完江越他又跳到另一面,作羞澀狀接過,“謝謝……學長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又再跳回來模仿江越,“本子上寫了。”
賀淩看得挑眉,“你當時在?”
“不,薛子豪學給我看的,他當時在。”肖允樂随手丢了手裏的葉子,拍了拍手,補充道:“于是,韓钰小校花就對江校草情根深種。”
“撿個本子就情根深種?這會不會太草率?”
肖允樂拍拍賀淩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一般來說,要長成江越那樣的才能有這個效果,如果是薛子豪之流,她們只會說謝謝,不會有然後,更不會走着路突然被攔下。”
“哦。”
賀淩不怎麽關心,他正要走就聽見江越叫他。
看着小跑過來的人肖允樂有些驚訝,往江越剛才被攔下的地方看卻見空無一人,“這麽快?”
江越一臉疑惑。
肖允樂就說:“剛那不是韓钰嗎?”
“是,但她只是問我想考哪個大學。”
“那你怎麽說?”
“我說還沒想好。”
肖允樂一臉狐疑,他不太信江越說的這些,因為以江越的性格,剛才韓钰就算跟他表白了他也不會說出來的。
賀淩倒沒問他剛才的事,只問:“你也要回教室?”
江越點頭。
“那走吧。”
他們回來得算早,整棟教學樓裏都沒什麽人。
回到空無一人的教室,肖允樂一邊拿出作業一邊說:“他沒想好是因為你吧。”
賀淩沒有否認,沉默做題。
“以他的性格,想跟你在一個城市,一個學校這我拿我的膝蓋都能想得到。”肖允樂熟練地打起草稿演算,“所以你為什麽還沒想好?”
“考完了再決定也不遲。”
“是這樣說沒錯,但你的決定會影響他很多事情,比如你想不想跟他分開?”
“我現在不想這個。”
“這問題需要你想很久嗎?想或是不想,我問你的第一秒你就有答案了。”肖允樂頭也不擡,筆尖刷刷地寫解題過程。
此時教室只有他們兩人在,說話随意一些也不用怕被人聽見。
賀淩沉默不語,肖允樂看了他一眼,決定換個問法。
“那我這樣問你,假如你告訴江越你要去首都,然後江越說,哦那好我去西南讀我們有緣再見見不上就算了拜拜吧,你會怎麽樣?”
賀淩寫字的筆忽地一停,像發條卡主了。
肖允樂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半晌才聽見賀淩說話,兩個字輕得好像只在他舌尖轉。
“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