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賀淩作為一個已婚的同性戀,再加上語音裏“老婆”這個稱呼,不難推測在床上他是下面的那一個,也就是用後面的。

這一事實讓另外三位鋼管直的直男室友感覺很尴尬,這種尴尬還不是一般人可以體會的,畢竟賀淩跟語音裏那個叫他老婆的人不是戀愛關系,老婆也不是情侶愛稱,人家是正經有結婚證的兩口子。

那抛開性別四舍五入一下,不就等于他們宿舍裏住了個人妻?等于他們三個臭男人和某個人的香香老婆住在一起?

……這不合适吧?

賀淩洗完澡出來,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燈光原因,他露出睡衣的胳膊和小腿皮膚白嫩得像剝了殼的雞蛋,還得是撕掉薄膜的。

三人眼球被那抹白刺得如坐針氈,不敢直視,紛紛扭開頭不敢再看。

賀淩對他們毫不關心,自然也看不出他們在尴尬什麽,自顧自提起髒衣簍下樓去洗衣服,再把洗幹淨的衣服提回來晾上。

第二天他依然是獨來獨往,換好軍訓服下樓前,他在衛生間裏聽話中帶有一點不耐煩地塗抹防曬。

他的身體素質不是很好,皮膚薄且敏感,還有一個不嚴重但說來挺嬌氣的毛病,他有遲發性紫外線過敏。

遲發性就是他的過敏反應有延遲,通常是日曬過度的24小時後才會爆發過敏反應。

小時候沒發現有這毛病,是高一那年軍訓,他第一天還好好的,第二天早上起來身上忽然起了成片的紅斑和丘疹,賀明樓帶他去醫院看過醫生才知道。

從那以後賀明樓給他買了很多帽子,每次他出門賀明樓都會往他的帆布包裏放口罩和鴨舌帽,提醒他要注意紫外線。

這件事連江越都不知道,因為賀淩那時正因過敏反應心裏煩躁,也懶得跟他解釋那麽多,就糊弄他說自己是螨蟲過敏。

眼下為期兩周的軍訓怎麽看都是躲不過去的,賀淩也只能給自己多抹點防曬。

整個上午所有大一新生都是在大太陽底下度過的,站軍姿正步走練得汗如雨下,每個人的臉頰都熱得紅撲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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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淩中午吃飯都沒有胃口,從食堂出來也只想着趕緊回宿舍洗澡睡覺。

走到宿舍樓下時他接到輔導員的電話。

“是賀淩吧?我已經收到郵件了,下午的訓練如果太陽太大你可以向教官申請休息,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

賀淩聽得一頭霧水,“什麽郵件?”

“你不知道?你爸爸早上找了招生辦的老師把電話打到我這,給我說了你有遲發性紫外線過敏的問題,希望我們可以多照顧一下你,我說這個要有醫院證明,你爸爸已經通過郵件給我發來了電子版,這件事我也向上反應了,只是你的過敏情況沒有嚴重到可以不軍訓的程度,所以軍訓你還是要跟上的,但不舒服了可以申請休息。”

“……”

“你在聽嗎?”

“在聽,我知道了,謝謝。”

意外,也不意外,如果沒有方一倩懷孕這件事,如果他沒有離家離開他爸爸,賀明樓是一定會送他去首都上學的,也會記得把他有遲發性紫外線過敏的事情告訴輔導員,争取不用讓他在大太陽底下暴曬。

若是以前賀淩會習以為常地接受,并相信他是爸爸最愛亦是最關心的人。

但是現在他既不相信也不接受,因為他已經看清了這份愛是充斥背叛和謊言的。

他爸爸已經變了,連對他的愛都已被其他人污染,他也不想要了。

炎炎夏日,日光毒辣地炙烤大地,樹梢在高溫裏一動不動,只有蟬叫得好似都瘋了,是連一點風都沒有的鬼天氣。

賀淩不願意接受賀明樓的關心,即使輔導員明确跟他說了太陽大的時候他可以休息,但賀淩還是擰得就要在大太陽底下曬。

教官都有些納悶了,在大家休息時叫他出列,“你不是有什麽紫外線過敏?”

“不嚴重。”

他都這麽說了教官就讓他回去。

然而到了第二天,賀淩就因為過敏反應去了校醫務室,他身上所有能曬到太陽的皮膚都出現了彌漫性紅斑和丘疹,灼熱感又痛又癢,看着是挺吓人,但也确實算不上很嚴重,他甚至沒想過要把這件事給江越說一聲。

他在醫務室吃了藥又擦過藥水後又打算回去軍訓,頂着一身還沒消退的紅斑和丘疹把教官氣得臉都黑了,讓他哪涼快哪待着。

賀淩尋思了一下,很幹脆地回了醫務室,畢竟現在宿舍回不去,醫務室至少還能吹吹空調。

他的紫外線過敏反應是遲發性的,來得慢走得也慢,過了一天他的皮膚遲遲不見好教官也不敢要他回來軍訓,讓他恢複好了再說。

賀淩沒事做就看書,軍訓時間宿舍回不去他就給自己找個涼快點的地方捧着書看,随身帶着一瓶爐甘石洗劑,感覺哪裏的皮膚癢了就用棉簽沾濕擦一點。

賀明樓算着時間放下所有工作去首都,在首都大學兜兜轉轉,目光搜尋地越過一張張和賀淩年齡相仿的陌生面孔,走得汗流浃背才在即将放棄的邊緣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他從小沒吃過什麽苦的小淩孤零零地坐在綠蔭下的臺階,露出衣服的皮膚遍布紅斑,仔細看還能看見上面有丘疹的痕跡,正用棉簽沾濕藥水塗抹手臂和頸部。

賀明樓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還沒發現他的賀淩,看他因為癢得難受而皺緊的眉頭,看他瘦得明顯小了一圈的臉,竟連下巴都尖了些許,心疼和愧疚就像小刀一樣一寸寸反複剜他的心。

“小淩……”

聽到這個聲音賀淩一怔,轉過臉一看是賀明樓站在那,他馬上收起書和藥水起身就走。

賀明樓見狀慌忙追了上去,“小淩,你別走,爸爸帶你去醫院。”

賀淩快步走在前頭也不回。

賀明樓追上他拉住他的手腕,摸到賀淩發燙的皮膚和丘疹,又氣又心疼,“你為什麽不去醫院?”

賀淩用力甩開他的手,“關你什麽事?”

“是爸爸不對,是爸爸不好,是爸爸對不起你。”賀明樓只想快點哄好兒子好帶他去醫院看看,“有什麽話待會再說我們先去醫院,你的手是燙的你知道嗎?你是不是發燒了?”

賀淩躲開了他要摸自己額頭的手,眼神奇怪地看着他,“那個女人流産了?”

賀明樓一怔,沒有說話。

賀淩從他的反應就知道了那孩子還在,以賀明樓的性格,他既然決定要,肯定舍得花錢給方一倩好好養胎,等着足月給他生個健康的孩子。

想到這賀淩的胃又開始止不住地翻江倒海,他忍着惡心問:“你來這裏幹什麽?該不是來告訴我那個髒東西的性別?”

賀淩把方一倩肚子裏的孩子稱為髒東西狠狠刺傷了賀明樓,他眉頭緊鎖滿是不贊同地看着賀淩。

“那是一個還沒出生的寶寶,是你的弟弟妹妹,不是髒東西。”

賀明樓完全沒有想過,他在賀淩面前對方一倩和她肚子裏的孩子的每一次維護都是在火上澆油。

賀淩心底的憎惡不能一再受刺激,否則他會恨得口不擇言,更不用說他的脾氣向來是有仇當場就報。

“不喜歡我叫他髒東西那野種怎麽樣?”

看着眼前陌生至極的賀淩,賀明樓心口一片冰涼,在夏炎酷暑裏如墜冰窟。

“小淩,那也是爸爸的孩子,和你有血緣關系,不是野種。”

“是不是野種你心裏清楚。”賀淩杏眼冰冷地望着他,“你跟那個女人偷偷摸摸地懷上再偷偷摸摸地生,要不要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但你最好不要把那個野種再跟我扯上任何關系,你再說一次那是我的弟弟妹妹,等他出生了我就回衡水把他掐死。”

啪——

清脆的一耳光打得賀淩腦袋偏向一邊,一個清晰的五指印深深烙在賀淩臉上。

賀明樓打完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麽,驚駭得腦子一片空白,掌心火辣辣地疼。

他從來沒有打過賀淩,這是他人生第一次動手打自己的孩子,為了他另一個還沒出生的孩子。

賀淩平靜地轉過臉,眼神安靜地倒映驚慌失神的賀明樓,鼻腔緩緩湧出鮮血,滴落到嘴唇上,他面無表情地擡手擦去淌在人中的鼻血,抹得臉上一道深紅的血跡。

“你跟那個寡婦最好寸步不離地保護好你們的野種,不然說不定哪天,我就會去弄死他。”

賀淩臉頰灼熱得生疼,他從他爸爸那裏受到的疼仿佛有自己的意識,開始往身體裏防守最薄弱的地方進攻。

他轉身沒有目的地走了幾步,忽然他再也走不下去了,書和棉簽藥水掉落在地,他雙手用力捂住劇烈痙攣的胃,面朝下吐得幾近窒息。

這一次他沒有那麽幸運了,江越不在他的身邊沒有人可以保護他,他跪在地上吐得渾身顫抖,液狀的嘔吐物混着鼻血惡心得他的胃死死揪成一團。

他跪在地上脊背繃得死緊,脖頸爆出青筋,像一張即将斷裂的弓,賀明樓根本抱不住他。

賀淩吐不出東西了就開始往外吐膽汁,吐到最後連膽汁裏都混着一點不明顯的血絲,他恨得胸口幾乎裂開,耳邊的每一聲小淩都讓他恨得想要他們所有人去死。

首都醫院。

一輛計程車從首都的工業大學疾馳到醫院大門外,江越抖着手付了車錢,轉身飛奔進醫院。

他身上還穿着學校發的軍訓服,後背已經完全汗濕了,軍訓兩天被曬黑一些的脖頸汗水淋漓。

賀淩往學校填的緊急聯絡人都是他的手機號碼,家庭成員那一欄他也只填了江越一個人,關系是夫妻。

賀淩被救護車從學校拉進醫院,即使他爸爸在場,輔導員還是需要聯系他的緊急聯絡人,通知他賀淩此刻在醫院。

而賀明樓也是這時才從年輕的輔導員嘴裏得知,賀淩已經結婚了,他的丈夫叫江越。

說是天旋地轉也不為過,賀明樓表情空白地抓着輔導員再三确認,“你确定你說的是賀淩和江越?你說我兒子賀淩的丈夫是江越?你确定是江水的江,超越的越?”

三樓的高度江越是自己跑上來的,他氣喘籲籲地沖出樓梯間,看見賀明樓在場他很是意外地怔了一秒,随即又很快地轉開視線,對輔導員說:“我是江越,請問我老婆賀淩在哪裏?”

輔導員奇怪地看了看他們,搞不清他們這複雜的家庭問題,帶着江越走進病房。

賀淩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阖着眼好像睡着了,但是江越一走進病房叫他他馬上睜開眼睛,坐起身要他抱。

江越心疼地抱緊他,在賀明樓難以置信的眼神裏旁若無人吻了吻賀淩紅腫的臉頰。

“老婆,發生什麽事了?”

“他打我。”

江越聽到這話震驚地回頭看向賀明樓,賀明樓也在看他,下一秒兩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你打他了?”

“你叫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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