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賀淩接起周琴打來的電話,從聽到她說她在高鐵站開始腦子就一片空白,連之後自己和周琴說了什麽都不知道。

他接電話時江越就在旁邊,聽到賀淩說到姥姥還有高鐵站這兩個詞,他馬上起身穿衣服。

夏天他跟賀淩在家一直是背心加平角褲,怎麽舒服怎麽穿,反正他們家也不會有人來做客,出門的時候只要穿上褲子和T恤就行了。

因為擔心老人家在高鐵站久等,兩人出門的準備做得前所未有地快,江越提着賀淩的帆布袋利落地抄東西往裏塞,從水瓶到遮陽傘再到小風扇。

他提着整理好的帆布袋快步走到玄關換鞋,提前換好鞋的賀淩正抓着防曬防霧等他,他人剛走過去賀淩就給他噴上,再把另一只手拿着的鴨舌帽給他戴上。

江越最後抓起鞋櫃上的鑰匙串走出家門,賀淩反手關上,随在他的身後走下樓梯。

小區大門外常能看見停在綠蔭裏的計程車,他們出來随便挑了一輛上。

“師父,我們去高鐵站。”

半個多小時車程,高鐵站尤其引人注意的建築映入眼簾。

首都的高鐵站建得非常大,也很新,炎炎夏季裏面冷氣充足,賀淩和江越一進來就感覺緊貼在身上的暑熱被驅散了。

明亮潔淨又寬敞的候車大廳此刻大概容納了上千人,老頭老太太也不少,年輕人拉着行李箱,離鄉務工的人背着大包小包,腋下還有一卷廉價的涼席。

賀淩環視人來人往的大廳一圈,沒看見姥姥才掏出手機打電話,最後在洗手間附近的座位找到周琴。

“姥姥……”

賀淩緊緊抓着周琴的手,心神震動地看着老太太比他一年前見到的模樣更蒼老,眼窩微微下陷,臉上的皺紋也更深,他這樣抓着周琴的手都有些心驚她的單薄。

一年的時間其實也沒有多長,算算日子要再過幾天才到他跟江越結婚一周年的日子,只是時間不會因生命的衰老留情,在生老病死面前衆生平等,他的姥姥也沒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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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淩低頭看周琴細得能摸到骨頭的手腕子,看皮膚上遍布的老年斑,心裏難受得有些說不出話。

周琴則在仔細打量寶貝外孫的小臉,在來首都的路上沒人知道她有多害怕會看到一個過得不好的賀淩,她怕得水都喝不下去,怕賀淩什麽也不告訴她,連在吃苦也不肯說。

直到她親眼看見賀淩,七上八下的心才徹底落定。

她能看出賀淩過得很好,雖然沒有長胖但也沒有瘦,臉色也好,紅潤健康,穿的衣服也是好的,把自己收拾得很幹淨。

等周琴放在賀淩身上的注意力稍微松一點,她終于注意到賀淩不是一個人來接她的,還有一個人。

她笑臉盈盈地看向一直對她笑得很好看的年輕孩子,問:“你是小淩的朋友吧。”

“姥姥好,我叫江越。”江越走上前幫她拿行李,看了眼沒說話的賀淩,笑着說:“我不只是小淩的朋友。”

周琴沒有多想,以為這個不只是也有可能還是同學或者室友的意思,畢竟首都的房子不便宜,合租也很正常。

賀淩牽着周琴離開高鐵站,接過江越遞來的遮陽傘撐開為周琴遮住烈陽,朝路邊整齊有序的計程車隊伍走去。

江越坐在副駕駛,把裝在帆布袋裏的水和小風扇拿出來遞給後座的賀淩,他本意是讓賀淩喝水,但賀淩打開蓋子轉手就給了周琴。

“姥姥帶了水。”

周琴拍拍自己的斜挎包,拉開拉鏈取出一個塑料水杯,裏面的水還是滿的。

賀淩看到她有帶水放心地點頭,自己喝了幾口再把蓋子蓋好遞給江越,“你也喝。”

周琴聞言心裏一動,不動聲色地看向坐在副駕駛的江越,看他跟賀淩共用一個水杯。

若非親眼所見周琴都有些不相信,賀淩是什麽脾氣她再了解不過,他那麽愛幹淨怎麽可能願意和別人共用一個水杯?就算賀淩剛才把水杯給她,她也敢肯定她要是接過來喝了賀淩就不會再喝。

“姥姥,這樣涼快嗎?”

賀淩打開小風扇,把風對着周琴吹。

周琴笑着點頭,“首都夏天是要更熱一點,你要記得多喝水,小心不要中暑了。”

“好。”

“姥姥從老家給你帶了很多好吃的,還有一袋綠豆,天熱你們可以煮綠豆湯,也可以煮在白粥裏,還有你以前買過的肉脯和紅薯幹,姥姥都給你帶來了,都在箱子裏。”

老人家一番心意是大老遠裝紙箱裏綁在小推車上帶過來的,比多少錢都珍貴。

“謝謝姥姥。”

“跟姥姥就不要說謝謝了,姥姥不對你好要對誰好?”

計程車在小區門前停下,周琴先上樓,江越搬起兩個沉甸甸的紙箱,賀淩收起小推車跟上。

走進玄關,第一眼周琴便有些驚喜。

她完全沒想到兩個孩子會把房子收拾得那麽幹淨,不光一塵不染,物品整潔,還在陽臺養了花,采光極好的房子白天不開燈也是亮堂堂的,還能聞到陽臺的花香。

江越放下箱子,回頭接過賀淩手裏的小推車放到客廳角落,兩人一塊進廚房洗手,江越留下切水果,賀淩擦幹手出來想帶姥姥參觀一下他住的房子。

但有件事他完全忘了,他們家的客廳上貼着江越之前因為腦震蕩寫的檢查,洋洋灑灑一千五百字被賀淩貼在牆上,周琴此時就正站在那份檢查前看。

她雖然沒讀過幾年書,但字還是認識的,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兒,為了看清楚字連老花鏡都戴上了,看紙上落款江越的人叫她的外孫“老婆”,還有數都數不過來的“我愛你”。

賀淩走到她身旁,歪頭看她的表情,輕聲說:“姥姥,江越是我的丈夫,我和他領證結婚快一年了。”

周琴聽到這話并沒有特別大的反應,她只是默默看完,然後轉頭問賀淩,“你不回家是因為你爸爸不接受嗎?”

“沒有關系,這裏就是我的家。”賀淩說。

周琴低頭嘆了口氣,摘下老花鏡說:“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還把自己照顧得這麽好,姥姥也沒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賀淩搖頭,“是江越在照顧我,如果沒有他,我一定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江越端出切好的果盤,看見他們站在自己寫的檢查前說話,猜測周琴應該是都知道了,他聽見周琴問。

“小淩,你和你爸爸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賀淩看着她,也很好奇周琴突然來首都找自己的原因,老太太很少出遠門,這次她一聲招呼不打突然過來一定有原因,從她先問自己不回家再到問賀明樓,賀淩确定她是知道了些什麽但知道的又不多,否則她不會這麽問。

他離開衡水已經快一年了,最後一次見到賀明樓是軍訓期間在首都的醫院,從那以後賀明樓沒來找過他也沒有聯系他,他不認為賀明樓會把這些事都告訴周琴,包括方一倩和那曾經短暫出現過的孩子。

“沒發生什麽。”

“你不要騙姥姥。”周琴擔憂地拉住賀淩的手臂,“你已經瞞我很久了,我都來到這了,你還是要瞞着不告訴我嗎?”

江越手裏還端着果盤沒有放下,站在廚房門前看賀淩平靜地問:“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吧,楊卉嗎?”

周琴嘴唇不贊同地抿成一條直線,“小淩,你應該叫奶奶,不能直接叫長輩的名字。”

“她怎麽和你說的?”

賀淩嘴上這麽問,手卻已經掏出了手機準備打電話。

江越見狀連忙放下果盤走向他,拉住他要打電話的手,溫聲叫他,“老婆。”

賀淩垂眼沒動,任由江越拿走他的手機。

周琴有些被吓到了,怔愣地看着賀淩,不敢想他剛才想給誰打電話,又準備要說什麽。

“小淩……”

賀淩低頭沉吟,因為為難不想告訴周琴,也因為楊卉去打擾周琴而生氣,結束短暫的沉默,他說:“姥姥,衡水的人跟你說什麽你都不要相信,他們都是騙子。”

周琴有些慌張地點頭,“好,姥姥記住了。”

“姥姥過來吃水果。”江越把賀淩的手機收進褲兜裏,讓他們坐到沙發上,再把電視打開,對周琴說:“姥姥,我們給你訂好酒店房間了,你難得來一趟首都不如多住幾天,我和小淩帶你四處走走。”

周琴臉上的笑容多了一絲勉強,“不麻煩了,我歇一晚,明天就想回去了,我來主要也是擔心小淩,看他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電視裏正在放喜劇電影,演員搞怪好笑,但誰也沒有心情看,氣氛一時有些凝固。

江越看了一會兒電視,忽然想起什麽視線落向地上的箱子,溫聲問:“姥姥,你說給小淩買了很多東西對嗎?”

周琴微怔,回過神嘴裏連說:“對對,瞧我這記性,不服老不行,都忘了。”

江越取來剪刀幫她打開封得很嚴實的紙箱,周琴每提出一袋東西他的反應都特別捧場。

“哇,這個枸杞比我在超市看到的還要漂亮。”

周琴眼睛都亮了,“泡水煮湯都合适,姥姥還給你們買了這個,看,首都沒有吧?”

江越接過密封袋半眯着眼看,“有,但是很貴,我不舍得買。”

“還有這個。”

老太太獻寶一樣拿出一袋又一袋東西,有核桃、地瓜幹、肉脯、黑芝麻餅……整整兩箱擺了一地都是,這些東西光是買齊都要跑不少地方。

“這個不吃的時候最好放進冰箱裏。”

“好,我去放。”

周琴跟着江越進廚房,她常做飯的人一看廚房就知道這家裏有個會做飯的在。

她對江越笑得臉上的皺紋都深了兩分,說:“家裏一定是你在做飯吧,我那小淩我和他爸爸太慣着了,炒個菜都炒不熟。”

江越聞言跟她炫耀,“姥姥,今非昔比了,小淩現在會煎雞蛋,還會煮面,洗菜特別幹淨。”

“是嗎?”周琴驚訝地回頭看客廳的賀淩,有些不敢相信。

“是。”江越笑着點頭關上冰箱門,“姥姥多留兩天吧,讓小淩給你做雞蛋面,嘗嘗你外孫的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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