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賀淩有雙本該很乖的眼睛,圓潤飽滿的眼型往往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溫順,與吊眼角眼型會給人淩厲壓迫感,不好相處的意思相同。

但賀淩有些不合常理,像他這樣用一雙很乖的眼睛傳達出不屬于這雙眼睛的淩厲壓迫并不容易,因為真兇假兇一眼就看出來了。

郭傑濤當然也能看出來,賀淩這人他是真的兇,反正他還沒見過像賀淩這樣拿眼神抽人耳光的。

讓這樣一雙淡而淩厲的眼睛看久了,郭傑濤心裏都忍不住有些發毛。

他定了定神,說:“他喝了杯白的。”

“他喝的時候知不知道是白的?”

郭傑濤臉上有些挂不住,“你什麽意思?”

模型底下圍觀的陌生人早在江越下來時就散了,現在還站在這沒走的都是江越的同學。

他們當中有些人是第一次看見賀淩,有些人則是第二次,但不管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從他們聽懂賀淩的語氣開始都不約而同地感覺到了不妙。

有人想打圓場都不知道該怎麽出這個聲,畢竟郭傑濤換酒的時候桌上的人都看見了,沒人阻止他換也沒人提醒江越別喝。

賀淩眼神冰冷尖銳,像耳光一樣連環抽在他臉上,“你回答就行了,江越喝的時候知不知道自己喝的是白酒?”

郭傑濤眉頭緊擰,覺得賀淩這态度就是在挑事,“你這問題有意義嗎?”

賀淩冷笑,“不敢回答,那看來是心虛了,江越不知道自己喝的是酒,那就說明你們當中有人給他換了,誰?站出來。”

衆人面面相觑,還是不敢吱聲。

郭傑濤有時候雖然會犯渾,但也不是那種敢做不敢當的人,做了他就敢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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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給他換的。”他直視賀淩,說:“因為我看不慣他出來玩還一口一個老婆,怕你怕得酒也不敢喝,他現在就是不聽你話喝了你能怎麽樣?我想他活得自在輕松一點有錯嗎?你天天讓他彙報這彙報那,我們這些人戶口都快讓你查完了!”

郭傑濤越說越氣,越說越替江越感到不值,“老實說我每天看江越活得束手束腳都覺得可憐,他大好的青春就全浪費在你這裏,放假都不能出去玩天天在家給你洗衣做飯,你都不會慚愧嗎?你就沒有反思過江越沒你會更好嗎?”

賀淩冷漠地聽完,問:“你偷換酒之前有沒有了解過他對酒精過不過敏?”

郭傑濤剛剛一番輸出說得很來勁,感覺自己已經成功地站到了道德制高點上,随時可以痛罵和指責賀淩對江越的病态控制欲,他簡直是立于不敗之地,說不定江越酒醒了還要反過來感謝他的仗義執言。

就在他準備了一肚子的不滿和公道話準備打抱不平時,賀淩的一個問題讓他怔住了。

他的道德制高點瞬間坍塌,塌成廢墟。

賀淩一看他那傻眼的表情就知道,他沒問。

這二百五自說自話的長篇大論中心思想就是你配不上江越,你要還算個人就放江越自由。

賀淩早已洞察一切,他望着郭傑濤,說:“所以你并不知道江越對酒精過不過敏,你給他喝只是希望看到他反抗我。”

郭傑濤的氣焰在賀淩問他問題時就熄了大半,眼下讓賀淩戳中了心事更是無力反駁。

“你對我橫加指責,可是江越讓你束手無策了你又叫我快些過來,你不覺得你在自相矛盾嗎?”

郭傑濤眉頭緊鎖,不語。

“你也知道這模型兩米多高,他喝醉了你還讓他爬上去,他要是不小心從上面摔下來,你是不是又要通知我去醫院接他?”

郭傑濤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要是他酒精過敏,你知不知道一杯白酒可能會要了他的命?”

如果不是江越還在他懷裏他騰不出手,郭傑濤毫不懷疑賀淩會沖上來給自己兩拳,因為他眼睛都氣紅了。

醉得腦袋昏沉的江越一直都能聽見賀淩在說話,但是話音有些悶,具體說了什麽他沒有聽清,可他能聽出賀淩很生氣。

他身體站直了一些,捧起賀淩的臉,嘴唇嗫嚅,“老婆,你怎麽生氣了?”

賀淩對他勾動唇角,幾乎沒什麽弧度,“有人希望你跟我離婚,高興嗎?”

聽到離婚兩個字,原本還醉醺醺的江越眼神忽然變了,好像酒都醒了一半,他整張臉拉下來,“不高興,誰那麽壞?”

“他覺得我對你不好,因為你不能出去玩,只能在家給我洗衣做飯。”

“是我願意的。”

“我對你管太多了,要不要反抗我試試?”

“不要,我要你高興。”

賀淩說:“跟我離了吧,找個更好的。”

江越整顆心都碎開了,因為這能傷透他心的話,他眼神破碎地映着賀淩的臉,喉口酸澀:“我不離,我不要離開你。”

賀淩把他的情緒看得一清二楚,心疼的同時心底也升騰起扭曲的愉悅。

他當然不會跟江越離婚,郭傑濤算什麽東西?什麽時候能輪到他來指手畫腳?

賀淩脫下身上的外套給江越披上,他的衣服對江越來說有些小了,勉強能擋擋冷風。

他讓江越自己站好,轉身走到郭傑濤面前,朝他伸出手,“手機。”

他沒忘了剛才他給江越打電話是這個人接的。

郭傑濤把兜裏江越的手機掏出來給他,臉上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賀淩接過,似笑非笑地說:“我和他認識超過十年,他青春期就學會偷吻我,16歲決定要跟我永遠在一起,我18歲就跟他做//愛,你可憐他只能跟我在一起,卻不知道我就是他唯一想要的。”

賀淩往前走了半步,稍矮些的個頭讓他即使不能平視郭傑濤氣勢上也一分不輸,“你覺得你的看法要緊嗎?你覺得今晚過去了,你跟江越還能當朋友嗎?”

賀淩問完也不屑聽到他的回答,轉身走回江越身邊,“回家了。”

江越還沉浸在賀淩要他離婚的痛苦裏,神情委屈難過,被賀淩拉走了還要低低地說一句,“我不離……”

“不離,我帶你喝醒酒湯。”

門咔噠一聲打開,又咔噠響着關上了。

從店裏的玻璃往外看,能看見賀淩牽走了委屈得好像頭頂烏雲的江越。

公交車的後排座位。

賀淩拉着江越旁若無人地接吻,哪怕前面還有零星幾個乘客他也不在意。

車窗外霓虹燈和路燈交相輝映,人行道上的燈線如星光閃爍,像條璀璨的人造銀河。

賀淩側過大半個身體,把還醉醺醺的委屈江越圈在座位上親吻,吻得自己身上都快沾點酒味了才說話,“還難受嗎?”

江越上車就說心裏難受,因為賀淩叫他離了找個更好的,加上喝醉酒,小狗比平時還好欺負,就是要哄沒平時那麽好哄。

賀淩跟他接吻親得嘴唇都麻了也沒聽他說好點了。

公交車到站,賀淩拉着他下車走進一家專門賣湯的店。

店裏生意不是很好,沒什麽人吃,兩個阿姨都在手機刷短視頻。

賀淩點了一份醒酒湯和一份牛肉鍋貼,坐在他對面的江越拉一下他的手腕他就知道他要幹什麽。

“回家再親。”

賀淩推開他的手,把剛端上來的醒湯放到江越面前。

江越抓起勺子低頭喝湯,喝到一半就不想喝了。

賀淩把剩下沒吃過的牛肉鍋貼打包,拉起江越回家。

到樓下,上樓梯的時候江越走一半又忽然不肯走了,也不說話,就站在臺階下仰臉看賀淩。

“想說什麽?”賀淩問。

江越慢吞吞地又往上走了一層臺階,拉住賀淩垂在身側的手,沉默地摩挲,有些說不出的暧昧。

這時有人從樓上下來,手裏還提着一袋垃圾,從賀淩他們身邊走過時還奇怪地多看了一眼,大概是以為他們在吵架。

那人下樓的腳步聲逐漸遠了。

賀淩俯身低頭吻了吻江越的嘴唇,聲音難得顯出兩分溫柔,就是說的話不是那麽回事。

“我不會跟你道歉。”

江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垂眼不說話。

賀淩歪頭又親了一下,啾一聲,“你生氣了我也不道歉。”

他反手拉住江越繼續上樓,“不是你的錯我不跟你生氣,但你以後不許再跟姓郭的來往,聽見了嗎?”

“嗯。”

“說你聽見了。”

“我聽見了。”

“等你明天酒醒我再問一次。”

次日。

江越睡醒,腦袋還是漿糊狀态就得洗漱好出來寫檢查。

他寫的時候賀淩就坐在他對面,默默喝着一杯熱水。

江越埋頭寫字筆不敢停,輕聲說:“我先給你做點吃的,你可以一邊吃一邊看我寫。”

“你先寫完。”

江越只能接着寫,他很會給賀淩寫檢查,格式就是認錯、情書、認錯、使勁表白,一千五百字對他來說還算輕松。

寫完賀淩會檢查一遍,滿意了才允許他去廚房做早餐,客廳的牆上就這樣多了一份檢查。

吃完早餐他們各自回學校,出門前在玄關,賀淩被按在門上吻得有些喘不過氣,眼看出門要來不及了才推開江越,開門往外走。

“姓郭的事你自己處理好,我不想幹涉你交友,但這種沒邊界感,給你偷換酒喝,我不允許你身邊有這種人出現。”

江越點頭,溫聲說:“好,我會跟他說清楚。”

兩人在地鐵站分別,下次見面就該到放寒假的時候。

江越剛回到學校就在宿舍樓下碰見郭傑濤,相顧無言。

這是他們認識這麽久以來第一次有這種尴尬至極的氣氛。

郭傑濤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江越則是給了他一點時間,沒等到他主動道歉才淡聲說:“我的婚姻很幸福,不勞你操心,請你以後多關注自己的事情,沒什麽事私下就不要再聯系了。”

郭傑濤一怔,随即怒上心頭,“你這是打算只聽他的一面之詞了?”

“一面之詞?”江越微擰起眉,奇怪地問:“賀淩是我老婆,我不相信他說的難道要相信你說的?你是我什麽人?”

郭傑濤被問得啞口無言。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怎麽喜歡賀淩,但我不覺得這有什麽要緊,他是我老婆,用不着你喜歡。可你對他橫加指責,評判我的婚姻,我不認為這是朋友所為,你越界太過,我跟你做不成朋友。”江越面露一點略顯薄情的無奈,他對賀淩以外的人并不有那麽多的耐心。

“昨晚的事我也沒得到你一句抱歉,雖然這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江越說完離開。

郭傑濤手足無措地回頭叫他,“江越!”

但江越只是頭也不回地走進宿舍樓。

首都大學考完期末就開始放寒假。

賀淩早早地收拾好行李回家,江越比他晚一天回。

他們在家待了兩天沒出門,也沒做什麽特別的事情,第三天才開始收拾去滑雪的行李。

江越成年以前其實也沒少出去旅游,寒暑假的時候越馨岚他們的旅游計劃都會帶上江越,但說到滑雪,他的經驗就不如賀淩那麽豐富。

出發前他們在機場先和肖允樂他們彙合,再辦登機手續。

數小時飛行落地,四人乘坐機場往返滑雪場的客運車專線,在酒店前臺登記入住,拿到房間門卡。

他們住的是一個家庭套間,有兩間卧室,有客廳還有個能看見滑雪場的陽臺。

但在分房間上,有兩人發生了點意見不和的争執。

賀淩和江越毫無疑問住一間,還有一間肖允樂很大度地認為可以讓給宋啓鋒一個人住,他睡客廳就好。

但宋啓鋒覺得他這是在嫌棄自己,認為卧室的大床足夠睡兩個人,他完全沒必要委屈自己。

肖允樂覺得很不妥,“不行,這次多虧你我們才能用那麽便宜的價格住到這麽好的房間,你自己住一間是應該的,我哪都能睡,別擠得大家都睡不好。”

“你知道外面多少度嗎你就睡客廳?你要是凍感冒了不就全是我的錯了?”宋啓鋒不悅地緊鎖眉頭,不由分說地把他的行李拿進房間。

“客廳又不是室外,宋啓鋒你別那麽大反應。”

兩人進房間去争。

賀淩聽完也覺得不妥,“他們睡一間不合适,要不然肖允樂跟我睡一間吧。”

江越一怔,扭頭看他,“那我呢?”

賀淩轉過臉和他對視,想了想他要麽睡客廳?

不行,舍不得。

那要麽跟宋啓鋒睡?

想到江越跟別人躺在一張床上的畫面賀淩臉都黑了。

“算了,想別的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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