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林辭遇單手插兜, 點了一支煙，望着那棟黑色的樓宇。

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誰的周圍，都會不寒而栗。

那棟樓裏的居民搬走也屬正常。

想着江諾晚上看着這棟樓, 一定會覺得恐懼。

這可能也是她最近總是覺得有壓力的原因之一。

不想讓她一個人面對這樣的壓力。

就這麽想着，林辭遇走到了自己停車的附近。

掏出鑰匙準備遙控車門。

由于腦中若有所思, 他拿出鑰匙的時候，手裏的鑰匙不小心“當啷”掉在了地上。

俯身拾起鑰匙, 他忽然靈光一現。

上了車，他打通了助理的電話。

助理小顧，大名顧志成, 是個剛大學畢業的年輕人，和羅宇是遠房的親戚。

畢業之後安排在了林辭遇身邊。

顧志成雖然年紀輕輕，但是很踏實靠譜, 一件事叮囑給他之後, 就不用再操任何的心。

“幹脆利落, 做事從來不留殘局。”

這是很少贊揚別人的林辭遇給他的評價。

電話接通之後, 林辭遇對小顧說：“志成，我打算從我現在的住所搬出來, 你幫我看看綠海明珠小區周邊有沒有要出售的房子。”

顧志成立刻回答：“好的林總，我去搜索一下附近小區的在售房屋信息，馬上回複你。”

挂了電話，林辭遇開上車子, 要是說這個決定的促成，還是要感謝盧甜甜, 如果沒有她的突然造訪, 又在自己住的小區購置房屋，林辭遇可能也想不到買房這一茬。

到了星輝公寓地下車庫。

林辭遇剛泊好車。

顧志成就給他查到了綠海明珠周邊在售房屋的信息。

顧志成說：“林哥, 我們這裏有一個合适的房源，這棟房子與綠海明珠小區只有一牆之隔，房源是一座獨棟的兩層別墅，面積總共有三百平左右，自帶車庫花園。”

原來的業主是一位學者，因為移居海外，所以要将房源出售。

房子原來是附近一所大學的公産房，後來雖然變成了私産，但是居住的也是教職員工，氛圍相當不錯。

林辭遇在知道盧甜甜在星輝公寓購置了房屋的那一刻，就有了搬出來的念頭。

只是當時沒想到要住到江諾附近。

現在出了這麽危險的狀況，說到底，他不想讓江諾一個人處在被恐懼環伺的境地之中。

“雖然是普通住宅，但是由于內部環境建設的非常好，所以一房難求，近十年內這是唯一登記在售的一棟。”顧志成說。

林辭遇想，盧甜甜應該料不到他搬到了這裏，就算知道了，這個小區的房子也不是說買就能買到。

聽完顧志成的介紹，林辭遇很速度地回複了他：“就是它了。”

顧志成感念林辭遇不拖泥帶水的性格：“好的，那我明天就聯系房主。”

挂掉電話，林辭遇望望對面，他斜對面的幾個車位上，依次停了一排價格不菲的豪車，每輛車的價格都在數百萬之上，這些車的主人都是盧甜甜。

要不是星輝公寓車位緊張。

大概盧甜甜會把這裏作為她的私家車庫。

城市的另一邊，江諾回到家，就拉上窗簾。

确實如林辭遇所想，她不想看見對面那座高樓，尤其是在家裏只有一個人的情況下。

米球的暑假開始了，每年醫學院放暑假她都會去鄉下外婆家。

簡明芳又去了一座海濱城市，在那邊玩的不亦樂乎，經常發給江諾發各種旅游的照片回來。

樂芝萱則是忙着工作，她的粉絲數在不斷攀高，俨然一個當紅美妝博主。

看到身邊的人這樣快樂，江諾也很開心。

開心歸開心。

但大多數時候，她确實也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待在房子裏。

江諾平時不是膽小的人。

對那棟樓的感覺也不是全然都是恐懼。

她只是莫名地看到它就會想到那個無辜逝去的生命。

聽說那個女孩也是和她一樣的年紀，剛剛二十出頭，卻被人殘忍殺害。

一個生命在最美好的年華裏凋零。

讓人忍不住扼腕痛惜。

所以每次看到那棟樓，江諾的心情就會非常壓抑，索性回家就拉上了窗簾，抱着貼貼一起複習功課。

林辭遇已經決定，三年五年內不會再進劇組，但是他腦海裏一直有創作一首古風歌曲的想法。

于是他辦了一張靖州圖書館的卡。

靖州圖書館館藏的圖書浩如煙海。

窮盡人一生也無法讀完。

林辭遇只在其中劃定了一小部分的範圍，借閱了幾本，他把這幾本書帶到了和江諾一起的那間自習室，兩個人一個複習考試，一個查閱資料。

時間過的充實又快樂。

那邊顧志成把房子的事情處理的相當妥帖。

林辭遇幾乎是沒操任何心，只簽了幾個字，就等着正式入住。

這天從自習室回來。

林辭遇還是像往常一樣送江諾回家。

因為下了一夜的雨。

江諾所在的單元被人用一根木棍支開，好晾一下雨水帶來的潮氣。

她和林辭遇告別，步上樓梯，到了家門口打開門。

貼貼早就等在了門口。

這小家夥平時會很乖的拄着兩只爪子站在門邊喵喵叫。

今天不知道怎麽了，江諾一開門，它看準了一個空檔，“呲溜”一下從江諾腳邊的縫隙裏鑽了出去。

江諾還沒反應過來。

它一溜小跑甩開主人，又是一陣急剎，沒命往下沖。

這一驚非同小可。

她想起樓下的門還開着，貼貼這一跑恐怕是很難抓回來。

江諾趕緊推上房門，跟着往樓下跑。

樓下的門大開着，貼貼一路狂奔，以為自己從此會奔向自由的田野，或者是鄰居小公貓的懷抱。

結果一下子撲到了一個人的懷裏。

下一秒鐘，林辭遇提溜着小貓的脖子，嗤笑了一聲。

對着它說：“貼貼哦，好久不見。”

貼貼被一整個揪住，極為緊張。

它偷偷瞄了林辭遇一眼之後。

又使用了自己的招牌動作，慌張地舔了下嘴巴，又咕嚕咽了一下口水。

估計想空了它的貓腦袋。

也弄不明白自己怎麽才出門就被捉住。

等到江諾從樓上追了下來，又看到了熟悉的場景，貼貼被林辭遇抱着。

他修長白皙的手撓着貼貼的下巴。

樣子還蠻享受。

看到小貓被林辭遇抱着。

江諾松了一口氣。

林辭遇看見江諾下樓，他撓撓貼貼的腦殼。

然後把它調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抱着遞給江諾。

“謝謝你，貼貼很少這樣跑出門，這次不知道是怎麽了，好像外面有小魚幹在等着它。”

林辭遇：“小魚幹沒有，大概是有個比較帥氣的小公貓。”

江諾看了他一眼。

看見他壞笑着的表情。

她低頭準備接過小貓。

誰知道那家夥的小爪子鈎在林辭遇身上。

怎麽也不肯離開。

江諾索性拍了一下貼貼的腦袋，裝作生氣的語調：“貼貼，你厲害喽，有種永遠別回家。”

然後她又對林辭遇說：“師父，上樓去我家坐坐吧，貼貼舍不得你。”

不知道別人家的徒弟叫起來師父是怎樣的語氣。

林辭遇覺得江諾叫他師父語調是帶着微微的甜。

他望着江諾，詢問道：“你家裏方便嗎？”

“怎麽會不方便，家裏只有我一個人。”

江諾回答。

林辭遇送她回家。

本來江諾好幾次就要請他上樓做客的，但是都沒有恰當的理由。

這次正好有貼貼成全。

“謝謝你，每次都多虧了你，要不然貼貼有可能變成小流浪。”

她語氣真誠地說。

林辭遇清了清嗓子，隐匿了聲音裏的笑意，“是我該謝謝它。”

他覺得這小貓在幫着自己。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向江諾家。

到了門口，江諾先進了門，

林辭遇跟在她後面。

他把抱在懷裏的貓放在門口。

貼貼一溜煙進了屋，好像剛才奪門而出的不是它。

江諾把鑰匙放在玄關處的櫃子上。

給林辭遇拿了雙拖鞋。

林辭遇高大帥氣的身影站在門口。

讓這并不大的房間，霎時間有種蓬荜生輝的感覺。

想到林辭遇在樂壇取得的那些耀目成就。

江諾的心中有一絲奇妙的幸運感。

這種幸運是因為能結識像他這樣優秀的人。

江諾笑容明媚：“我去給你切點水果，你先随便坐。”

說着她轉身進了廚房。

林辭遇打量着整個房間。

這是七十平左右的兩室一廳。

室內設計簡潔明快，是淡雅溫馨的歐式風格。

整個居室投射出一種柔和的調子，進門之後的左手邊是個落地的電視櫃子，電視上面還蓋着個山水圖案的電視罩，看來主人并不經常觀看。

右手邊是個看起來很舒适的泡芙沙發，顏色是溫暖的暮光橙。

沙發的側後方是個落地臺燈，正後面的牆上無規則地鑲嵌着一些相框。

林辭遇進了客廳，在相框前面駐足。

這些相框分成三個部分，中間的是一隊縱向排列的，由麻質線繩接連在一起的三個長方形。

左右兩邊是單獨的幾個不規則排列。

林辭遇先看向左邊的那幾個，裏面有簡明芳和江諾的合影。

有一張是在臨興鎮的時候，母女兩個在那個臨興鎮花園廣場的合照。

那時候的江諾的眉目和現在一樣，只是看起來沒有神采。

目光裏是小小的倔強。

右邊的照片多是江諾的少女時代。

有的是她從臨興鎮回到靖州市後照的。

也許是因為靖州才是生她養她的故鄉，在這裏她的笑容日漸明朗。

另一些照片是大學期間的一些影像。

有在學校裏和宿舍同學的合影，也有戴着學士帽在畢業典禮上的單獨留影。

中間那排豎着的，由結繩接連在一起的三個相框，每個都是長方形。

這些照片，已經有些泛黃，看上去有些年代感。

最後一張相框的右下角。

貼着個淺粉色小花朵形的标簽。

上面用藍色鉛筆寫着“癸未年與小友在靜淵湖公園。”

這裏面鑲嵌的照片是江諾童年時期。

林辭遇從來沒見過童年時的江諾。

小時候江諾看起來圓滾滾的，漂亮的像個洋娃娃。

目光依次從這三張照片上掠過。

第一張和第二張都是同一場景，裏面是四個小女孩，看起來有六七歲的樣子。

互相搭着肩膀笑的很開心。

她們的身後是一片嫩綠的青草地，地上鋪着一層橘黃格子的野餐墊子。

上面滿是水果，零食，汽水等美味的食物。

四個女孩中，江諾和一個女孩站在右邊。

左邊那兩個能認出眉目，是林辭遇見過的，小時候的米球和樂芝萱。

最右邊這個站在江諾身邊的女孩，長相很清秀。

就是笑起來有些羞澀。

這個女孩他沒見過。

廚房傳來榨汁機的嗡鳴聲。

一陣清香的水果味道彌散開來。

過了一會兒，榨汁的聲音停了，江諾端着兩杯橙汁走了出來。

她站在林辭遇面前。

把其中的一杯橙汁遞給林他：“這是秭歸夏橙榨的汁，同學從外地寄來的，你嘗嘗。”

林辭遇端起杯子，嘗了一口，點頭上：“嗯，味道很好。”

兩人站着相框前。

林辭遇指了指照片：“這些是你的小朋友？”

江諾說道：“是的，米球和樂芝萱你都見過的，另一個是我的好朋友紀昀。”

相框裏的第三張是那個叫紀昀的小女孩過生日。

她正在吹蠟燭，旁邊是江諾她們在拍巴掌。

沉默了一會兒，林辭遇問：“紀昀，很好聽的名字，她現在在哪裏？”

江諾手裏握着杯子，垂下目光：“嗯，我們失去聯系了，那時候她的家人也和我媽一樣做小吃攤的生意，後來她們搬走了，離開了靖州，那個年代你知道的，小孩子沒有什麽聯系方式。”

與年少時要好的玩伴失去聯系，确實是非常遺憾。

林辭遇：“你沒試過去找找她嗎？”

當年他失去了和江諾的聯系。

尋找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他找到了江諾的微博，試着給她留言。

但是因為江諾那個時候太忙很少上微博。

最終也沒聯系上。

江諾微微垂眸：“試過很多辦法，樂芝萱都在她的直播間裏發過信息，但是紀昀，是聽障人士，她聽不見也不能說話，所以到現在我們也沒能找到她。”

空氣中掠過一絲感傷。

林辭遇低眉：“所以，她是你做手語老師的初衷？”

“是的。”江諾點頭，她很欣慰林辭遇能這麽快理解她。

往事就像電影《飛屋環游記》裏的舊照片。

一幕幕翻開。

紀昀小的時候，跟着家裏的人從外省到靖州，以做小吃攤為生。

恰巧簡明芳也在這同一條街上做小吃。

靖州老城的人，重人情。

簡明芳和所在那一片做小吃的攤主們關系很不錯。

大家都互相幫襯着做生意。

顧客在這個攤位上吃盒飯，在那家攤位上買其它小吃，都是可以的。

紀昀的家人是後來加入的。

那一條小吃街上，大家都其樂融融，唯獨紀昀的他家人不好打交道。

紀昀的媽媽很少和別人家分享客源，只自顧自的做生意。

所以她的生意一直不算好。

雖然大人如此，但是小孩子之前總是惺惺相惜的。

紀昀很乖巧，沒多久就和江諾玩在了一起。

那時候在簡明芳的攤位後面。

有一張江諾學習的小桌子。

紀昀會很好奇地跑來看江諾在寫什麽。

一來二去，江諾就會把自己會的生字教給她。

印象裏紀昀沒上過學。

江諾想知道紀昀的想法，但是紀昀的表達很困難。

想讓紀昀學會手語，能獲得更多的快樂。

這就是江諾最初想當手語老師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