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江諾的手裏握着一本書。

這本書似乎是她的一個小盾牌。

好掩飾她的心情。

林辭遇伸出手。

有些霸道似的抽走了那本書。

江諾擡眼。

風吹進窗棂。

掀起白紗的窗簾。

江諾的心情不再閃爍, 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湧進一陣熱意，她認真品味着林辭遇那句話：“我可不可以做你生命中的後衛？”

小的時候，知道父親江平抛下了她們母女, 蒼涼的心境讓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孩瞬間長大。

一直以來，江諾都對男女之間的感情反應淡漠, 但是到了今天，直到他說出口的時候, 她知道自己還是尚有期待。

林辭遇看着她的眼睛，顫抖的睫毛，微翹的唇珠, 不知道她能給自己一個什麽樣的答案。

但是他并不着急要什麽答案，

只是伸出手給她擦去眼角的一點淚。

不想給她任何的壓力。

這樣就是最好。

樓下傳來了衆人的笑聲。

藍笙在喊他們下樓。

本來那是正常的歡笑，可是江諾總是愣神。

周圍的景色開始升騰, 覺得樓下的歡聲笑語仿佛都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我們先下去吧, 大家都等急了。”

他把她的手牽住。

領着她出了門。

在門口的時候。

兩人又站了一會兒, 才往樓下走。

這次還是訂的烤肉自助, 不過烤爐是八人份的，八個大人, 一個小孩，小孩郝思嘉的那份是和大人們蹭着吃的。

林辭遇坐到藍笙身邊，江諾挨着樂芝萱坐。

樂芝萱那邊是陳晉和米球

阿斌和傑西卡則坐在藍笙那頭。

都是年輕人，沒有什麽寒暄客套, 林辭遇略表感謝，大家就開動自助燒烤模式。

藍笙美滋滋夾起一片烤肉。

吃完了一口之後。

又小酌了幾杯。

大家邊吃邊聊的很開心。

只有江諾和林辭遇不怎麽說話。

林辭遇想給她包一些菜卷。

但是又覺得只給她一個人有些惹眼。

索性包了一盤, 每個人都給些, 給到江諾這裏，多分了她好幾個。

藍笙看一眼江諾, 又看看林辭遇。

他感受到一種奇妙的氣場，于是炫了兩個菜卷，然後低聲問：“兄弟，怎麽我聞到一陣似有似無的桃花香。”

林辭遇聞言，一巴掌呼在他後脖子上：“少特麽酸。”

席間他把視頻打開，連通了在國外的賀春雷，大家聊的熱火朝天。

賀春雷在網絡那邊可憐巴巴“雲吃”一下。

一群人吃着還不停和賀春雷炫着。

作為酒吧老板，藍笙平日裏就是個活躍氣氛的好角色。

他看着賀春雷。

不忘開玩笑擠兌他。

他想起某部魔改的《西游記》，中間有一段劇情很清奇，于是講給大家聽。

藍笙先雲山霧繞的說了點別的，引起大家的注意之後，切入正題：“話說唐僧師徒四人去西天取經，中途感覺肚子餓，但是苦于沒有食物，後來大家做了一個決定。”

在座的人都很好奇，紛紛放下手中的筷子，聚精會神聽他講，“二師兄做了什麽決定？”陳晉帶頭問。

藍笙說完喝了一口酒，賣了一個關子，“快講快講！”郝思嘉打手勢催他。

見大家都放下筷子等答案，藍笙這才說道：“那師徒三人，因為太餓，于是在半路上，把豬八戒直接紅燒吃掉了。”

“蕪湖！我艹！”大夥驚呼之後又大笑。

只知道唐僧肉是可以長生不老的，沒想到豬八戒也可以紅燒的，這個腦洞實在是有夠奇特。

吃了片番薯，藍笙繼續：“于是乎，西天取經的畫面就變成了另一幅模樣。”

“變成了什麽模樣？”樂芝萱問。

藍笙：“唐僧師徒三人在地上吃着烤肉，豬八戒的幽魂在飄在空中俯瞰着他們。”

說完他舉起酒杯，對着視頻那邊的賀春雷敬了一下。

衆人沉默了一瞬，會了意，又哄堂大笑。

在大洋彼岸的賀春雷明知道藍笙這是在擠兌他玩，他在視頻那頭可憐兮兮的“雲吃”，可不就是和飄在空中的八戒差不多。

藍笙的描述繪聲繪色，江諾回過來一點神，也跟着笑了。

等到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喜笑顏開的阿斌悄悄摸了摸口袋，給傑西卡的求婚戒指在他口袋裏裝了快有一個月，一直都沒有合适的場合拿出來。

今天被現場的氣氛感染。

他覺得是個好機會。

阿斌鼓了鼓勇氣，忽然站起了身，衆人看見他站起來，沒明白什麽意思。

阿斌一反平日的不拘小節，羞紅着臉，從口袋裏摸出了寶藍色的戒指盒，走到傑西卡面前。

他打開戒指盒，單膝下跪。

傑西卡一口菜卷還沒吃完，被阿斌的單膝跪地吓的差點噎到。

她努力地把菜卷咽下去，在餐桌旁邊站起了身。

陽光照着阿斌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他仰起頭，本來準備的千言萬語，到了此刻卻結巴起來：“傑，傑西卡，嫁，嫁給我吧。”

傑西卡一邊抹淚，一邊中英文摻雜在一起說：“早知道今天就穿不一樣的衣服了，我還沒怎麽化妝呢，我不想這麽醜，嗚嗚。”

她金發束起，一身普通的運動風，好像剛從賽場下來的短跑選手。

傑西卡拉住樂芝萱比劃着，讓她幫自己變漂亮，樂芝萱趕緊找了個房間給傑西卡補妝。

趁她們在房間裏鼓搗的那一會兒功夫，林辭遇讓郝思嘉跑上二樓，找出一捧玫瑰。

這束玫瑰還是前幾天話劇演出的時候，觀衆獻給他的，他帶回來之後，放在花瓶裏，每天澆水，看着還挺嬌豔。

郝思嘉回來後，林辭遇跟他使了個眼神。

小孩很聰明的會了意。

跑過去把這些玫瑰遞給了阿斌。

阿斌接過花束，拍了拍胸口對郝思嘉說：“謝謝了。”

四個女孩在那間房子裏，非常快的，鼓搗了幾分鐘就走了出來，樂芝萱用慣了化妝品，應對這樣重要的場合，簡直駕輕就熟。

她用最短的時間給傑西卡化了了個美美的妝容。

傑西卡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

這麽一打扮，竟然有了小小新娘的味道。

她們從房間裏走出來，看見藍笙舉起手機錄像，大家都笑着。臉上是祝福的模樣。

阿斌還是那個單膝跪地的姿勢。

傻傻地舉着戒指盒。

阿斌看見傑西卡走出來，這次沒有結巴，而是利索地說出了：“傑西卡，你願意嫁給我嗎？”

看着傑西卡慢慢走到阿斌跟前，說出那句：“我願意。”

江諾忽然就眼眶濕潤了。

“今天實在是太喜氣盈門了，一對新人在我的新家公布喜事，感謝你們。”

林辭遇這個話少的主人，終于也說出了肺腑之言。

大家又紛紛入座，阿斌求婚成功後，整個人都是處在一種亢奮狀态：“今天很高興見到大家，我和傑西卡準備過幾天領證結婚，到時候請衆人一定光臨我的婚禮。”

傑西卡中文很蹩腳，也跟着阿斌不斷地和大家說謝謝。

一桌人又紛紛起哄，恭喜這對新人。

在一片喧鬧聲中，江諾心裏也泛起高興的情緒，她環顧了一下四周，不經意和林辭遇目光相對，發現那人正笑意懶散地看着她。

這個人從書房裏出來之後，整個人就不一樣了。

以前是正襟危坐，一副嚴師的模樣。

現在慵懶中帶點邪氣。

她心緒漂浮，斂住眉，低下頭安靜地吃着盤子裏的食物。

不一會，郝思嘉玩的累了，他晃晃悠悠跑到江諾面前。

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

江諾一只手把他攬在懷裏。

另一只手打開手機，無意識地劃着。

她打開了搜索網頁，看到了百科上的林辭遇。

音樂制作人，優秀詞曲創作者，一條條作品的信息，很漫長的一頁。

那些成績中的一小點，都足以讓人驕傲。

看了一會網頁。

江諾目光飄過林辭遇的身影，他正和藍笙聊着什麽事情。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這個人帥氣的簡直人神共憤。

忽然有那麽一瞬間。

江諾覺得他在鎂光燈下，在自然山水間，寫意一生。

而自己的願望只是做個平凡的教師。

他們的生活，好像沒有什麽能夠稱得上交集的共同點。

唯一的紐帶是面前這個小男孩。

和那些在江南小鎮的回憶。

心裏很亂，撫了撫郝思嘉那一頭卷發。

郝思嘉很依賴江諾，他要是累了，總會跑到她身邊來。

江諾把郝思嘉擁抱的更緊了一些。

阿斌情緒高漲，他喊道：“林辭遇，我要結婚，你要當我證婚人。”

林辭遇眼中帶笑：“好，沒問題。”

阿斌在幾個人中年紀最小。

沒想到第一個談婚論嫁的竟然是他。

這一天的驚喜和奇遇太多，大家都太高興了，一直從中午吃到了下午三點，林辭遇讓店員小哥又送來了一波餐品。

到了四點鐘左右。

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

陳晉和米球要去看場電影，其餘的人也各有安排，于是相約下一次再聚。

離開之前，大家分別合影留念。

藍笙和樂芝萱掌鏡。

合影照到林辭遇和江諾這裏。

兩個人都自然配合。

藍笙攝影師靈魂附體：“女同志的頭向左邊靠一點，男同志也是，微笑一下，都是純潔的革命友情，不要害羞。”

林辭遇嘴上說：“你別臭貧。”

但是也随着他的指點調整了姿勢。

合影的時候，林辭遇一直期待江諾說點什麽。

但是江諾看着鏡頭。

視線并沒有迎向他。

郝思嘉跑過來和他們照了一張照片。

然後又跑開。

看着郝思嘉的身影，江諾說了一句：“過幾天，學校就要開學了，你幫郝思嘉準備一下入學的用品吧。”

半天對方沒做聲。

江諾擡頭看見他的眼睛帶着笑意：“好的，江老師，那你一會兒最後走，告訴我該準備什麽開學用品。”

這麽聽起來，江諾覺得好像挖了個坑給自己。

她只好說：“那好的。”

聚會的人陸續離開。

送餐的小哥也應約來收拾餐具。

送走了朋友們。

江諾把郝思嘉開學需要準備的物品，給林辭遇列了個清單，也最後一個離開。

林辭遇送她到門口。

江諾的心緒在紛亂和平靜間搖擺。

林辭遇默默跟在她的身後。

把她送到院門外。

等到她和他擺手說再見。

林辭遇拉住她的衣袖，江諾心砰砰亂跳，她站住，回頭望着他。

陽光溫暖，照着他深邃俊朗的面容，明明那麽近，卻又像是很遙遠。

“副班長，我們來日方長。”

江諾聽見林辭遇說。

她把他的話完整聽完，強作鎮定，點點頭，轉身離開。

林辭遇倚在門邊，在暮色到來的黃昏中，看着她的背影。

想着這次沒有再送她回家的理由。

心裏遺憾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