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慕斯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小幼崽往上抱了抱, 這時，一道通訊打斷了他們的飯局，手腕智腦顯示是軍部通信處。

慕斯接起來，得知三天後舉辦的元帥晉升會議, 所有官員全部入住軍區接待所, 這事他早就知道了, 帝國也派蟲來準備了很久，慕斯簡單囑咐了幾句就挂了通訊。

“寶寶。”

慕斯把小言谕從身上扒下來, 那雙幼嫩的桃花眼已經是笑盈盈的了, 幼崽小腿一彎跪坐在他大腿上, 安靜地等着他說話，“怎麽啦哥哥？”

“過幾天哥哥的晉升儀式，你要不要來看？”

言谕點點頭, “去呀, 我想陪着哥哥。”他一邊說着話, 又覺得後背的翅膀很悶, 他不好意思了, 因為他有點想要脫衣服……

慕斯看出他的窘迫，其實他小時候也這樣, 不愛穿衣服，喜歡以閃蝶本體在飛來飛去, 如果可以，幼崽們連褲子都不想穿。

小言谕已經很文明了，畢竟他前身是人類。

好在慕斯早有準備, 蟲族為高等級蟲的原型體态提供了相當大便利, 有一種科技面料可以拉伸，在幼崽飛行的時候, 翅膀根部會預留出展開的空間，合上翅膀的時候，它又是一件修身簡約的單品。

慕斯早就替他買好，讓001陪着小言谕上樓，自己在樓下等着。

随後他就看見一只歪歪扭扭的小蟲崽飛下來，他穿好衣服，嘗試飛行，展開的翅膀比起前些天要堅硬多了，藍寶石鏡面一樣的絨毛底子，表層是乳白色的短軟花紋，忽閃忽閃的，華麗奢靡。

不過小蟲崽還不能很好地駕馭翅膀，一下子撞進剛從衛生間出來的慕瀾懷裏。

慕瀾把小蟲崽抱了個滿懷，舉着他轉圈圈，“言言，真不敢想，你居然是雌蟲，”慕瀾很寵溺的說，“我們閃蝶族也能有這麽可愛的小雌蟲，如果把你帶回北部星域，不知道有多少雄蟲會以你為王，忠心于你，哥哥一這樣想就有些舍不得你，想要把你留在身邊，你說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慕瀾的擔憂并不無道理，慕斯之後，閃蝶族全員沒有再出過戰功赫赫的軍雄，甚至有許多無法進化成高等級蟲的原始蝶，生命短暫猶如流星，想要挽留它們卻不行，因為他們失去了蟲母冕下的精神力撫慰。

不止是閃蝶，所有蟲族都面臨着低等級蟲族大批量死亡的現狀，畢竟，并不是所有蟲一生下來就是高等級，它們可能一生只能做個沒智慧的蟲，不知生也不知死，“物競天擇，适者生存，”這句話在蟲族只會更加現實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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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修從廚房出來，他洗好了碗，擦了擦手，平靜地說，“不要這麽悲觀，蟲族的四大氏族內讧已久，我們閃蝶又出了那麽一個叛徒檢察官，勢力已經弱到無法離開北部星域，如果言言能夠成為閃蝶族新一代的精神領袖，這不見得是件壞事。”

言谕縮了下脖子，他雖然不了解族裏的往事，但看得出來，全軍校全年級都沒有一只閃蝶，五千分之一的概率都沒有，可以想象，閃蝶有多麽多麽珍惜又稀少。

慕斯元帥能突出重圍，做到今天的軍銜，絕對是小概率特殊事件，如果可以，言谕也想變得那樣強。

“那當然了，”慕瀾笑了笑，刮了下言谕的小鼻子，“我的弟弟就是全蟲族最好的，誰也比不上我弟弟！來，寶寶親一個。”

言谕要跑，結果被慕瀾抓住小手腕，輕輕給帶了回來，摟在懷裏，在耳朵上輕輕親了一下。好癢，言谕忍不住笑起來，抱着慕瀾的脖子蹭了又蹭。

“哥哥，”言谕控訴，“壞！”

“就壞！”慕瀾也變得很幼稚，“還要親！”

言谕躲了又躲，但是被慕瀾抱着撓癢癢，還是笑的不得了。

慕斯看着小蟲崽天真無憂無慮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

就讓這樣的時光久一點吧。

但是，小言谕終究會長大，他會離開家，去尋找屬于他自己的未來。

不過在那之前，他會想盡辦法，為言谕鋪好前方難走的路。

……

出發去軍部那天，言谕照例趴在星艦窗子上看風景，背後的翅膀一閃一閃的，因為沒有包裹和束縛，看起來非常開心。

荒星系到處都是山川叢林的灰綠色，在整顆亡海星上看不見一條藍色河流，這裏沒有大型水源，若是這裏有海洋，就可以看見海水表面翻湧的巨型海蟲。

成群結隊的星艦劃過上空，艦尾處跟随了無數低等級蟲族，以甲殼蟲居多，鮮紅豔麗的翅膀，是雄蟲戰士的标志，黑色的蟲族普遍精神力易失控，它們飛在隊尾，不被允許靠近雌蟲乘坐的星艦。

言谕看見一只蜂，這只蜂的複眼是黑褐色的，它的嗅覺很靈敏，飛在言谕窗邊的時候，它側頭來看言谕。

言谕把手按在玻璃上，他的心髒一下子變得躁動起來，他感覺到外部極速的氣流，蜂翼震顫的嗡鳴聲，還有這只蜂的精神力。

它很溫和，是低等級蟲族裏的佼佼者，那雙眼睛裏流露出類似于眷戀的情緒，讓言谕有些吃驚。

這只蜂喜歡他。這個觀點一下子從腦海裏蹦出來。

言谕看着自己的手掌，蜂也伸出了觸角，隔着玻璃，小心翼翼地去拱他的掌心，這一刻，言谕帶着助聽器的左邊耳朵奇跡般地響起了聲音，但他只能聽見蜂震顫的速度變快，心跳加快，複眼出現波動紋路。

它似乎感受到了什麽。

王。

幼年的蟲母冕下。

蜂開心的快炸了，可是蜂不會說話，它的本能讓它快要失控，它飛太快了，周圍的蟲族有很大的不滿，豎起前肢要揍這只蜂。

這只蜂如臨大敵，它又沒智慧，誤以為其他蟲要傷害王，整個身體背過去護着言谕，意思就是要碰王先從它屍體上跨過去。

言谕能看懂它們要打架，連忙敲敲玻璃，很小聲地說：“不要打架。”

他的聲音很小，但是引起了後排蟲族的注意，它們停下戰鬥，盯着言谕看了許久。

這場面多少有些吓蟲，言谕窩在座位裏，看着眼前巨大高挑的玻璃窗前圍滿了蟲族的眼睛，它們猶如巨神凝視，專注地看着言谕。

言谕抿着嘴唇，眨眨眼睛。

于是更多的蟲意識到了，王。

它們居然在保護着王的旅途！

蟲族瞬間猶如炸開了鍋的沸水，引起騷亂，巨大的噪音鑽進耳朵，言谕被它們吓到，抓着衣角不敢動，大眼睛巴巴地看着，很快就因為太過擔憂，眼眶有一點點紅。

他不是想傷害這些蟲，但他覺得蟲好像要吃了他，于是他輕聲說：“你們，可以安靜一點嗎？”

這群追星蟲頓時安靜下來。

糟糕，吓到了它們的王。蟲族頓時又變成了乖乖的蟲，收起獠牙、觸角、巨肢，甚至是不小心鑽出來的尾鈎（其他雄蟲：這太過分了，蟲母冕下還這麽小！譴責！揍他！），只不過越來越多的蟲圍繞在這艘星艦周圍，護得很嚴，連天上的衛星雷達都敢撞飛，不許任何東西攔王的路。

言谕終于得到片刻安寧，松了口氣，覺得還是那只蜂最可愛了，他望着蜂，甜甜的笑了一下。

旅途太長，他閉上眼睛，小臉軟乎乎地陷在枕靠裏，睡着了。

那只蜂盯着王的笑，直到被其他蟲撞飛都沒回過神來，它連忙振翅跟上，星艦太多了，對它來說想要分辨王在哪裏是很困難的，但它是蜂，只有它能聞到空氣裏彌漫的花蜜香味。

王，是雌蟲，而且他的腺體味道是花蜜味的。

天吶！

盡管他的腺體還那麽小，那麽軟，但是王就是王，王本身就會因為基因的足夠優秀強大而發育迅速，用不了多久，王就會成為纖細漂亮的高等級蟲，成為尊貴的蟲母冕下了！

它遲鈍的腦子想了想，嗯，應該回去告訴全族，準備好最純最甜最具營養價值的蜜，全員加速生産勞動，把所有好蜜都送給王，讨王的歡心！

看看王的笑……他對我笑了诶！

這只蜂歡快的飛行，惹得其他專心陪伴王的蟲族非常想揍它一頓。

星艦裏，高等級蟲們沒有理會這小小的動靜，所有蟲如臨大敵，因為他們剛剛接到阿希亞的來電。

“軍部外面已經被媒體圍得水洩不通，記得走後門通道，不要讓雌蟲閣下們受傷，尤其是小言谕，你們荒星系的蟲，真的，很瘋狂。”

阿希亞挂斷電話，軍雄們迅速制定方案，同時，軍部到了。

慕斯不用任何蟲，親自抱着言谕下星艦。

副官等蟲謹慎的守在身邊，讓狂熱的雄蟲離慕斯和小言谕遠一點，鏡頭咔嚓拍，熱情的鏡頭對準了一大一小兩只高等級蟲，尤其是雌蟲幼崽，雄蟲攝影師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那可是尊貴的雌蟲閣下！

攝影師們也很擔憂閣下會不會因此生氣，因為雌蟲從來不需要給雄蟲什麽好臉色，而雄蟲也很願意接受和包容雌蟲們的性格，但是言谕閣下，他的脾氣真的太過于溫柔了。

因為言谕閣下看着他們，其實只是看着，但是雄蟲們已經無法抑制心裏的激動，忍不住朝他揮手，而閣下會看着他們的手，直到被慕斯元帥抱着走遠。

言谕聽得見雄蟲們在讨論自己的翅膀，他覺得不太自在，想要把翅膀收起來。

雖然那有點不舒服，因為在軍校的時候校長并不限制他們本體的收束，前提是不傷害到別的蟲。

但是慕斯卻說，“寶寶，只要你自己覺得舒服，你可以放心的把翅膀露出來。”

副官在一邊擔憂地說：“元帥，還是不要了吧？萬一有黑市雇傭兵和星盜覺得他的翅膀很漂亮，想要來劫持小少爺怎麽辦？”

“那就讓他們來。“慕斯低聲說，“來一個，殺一個。”

“言言的翅膀很漂亮，這沒有錯，錯的是觊觎他的蟲，是心懷不軌的蟲試圖颠覆世界的規則，生而美麗，并不是錯。”

“況且，如果我連保護弟弟這一點都做不到，我寧願墜入宇宙黑洞，這只能說明我愧對于帝國對我的信任，也愧對于弟弟們對我的信任。”

“成年蟲的世界，用成年蟲的方式去解決，”慕斯垂眸看着言谕，目光就變得很柔軟很柔軟，“小蟲崽就是要開開心心的。”

副官猶如找到了主心骨，也說：“我倒是希望有那麽一個不怕死的出頭，殺殺他們的威風。”

慕斯淡淡說，“不急，總歸有個盡頭的。”

所有鏡頭都是直播鏡頭，言谕不知道，這将是蟲族乃至于全星際，第一次看見他的樣子，作為閃蝶族監察官、邊境軍區元帥慕斯的小弟弟，也是如今帝國新生蟲貧瘠的情況中罕見的雌蟲閣下。

他戴着助聽器，骨骼很細，好像一捏就會碎，很脆弱，但是氣色很明亮，尤其是那雙烏潤的眼睛，看起來就是被好好照顧過了，不管荒星系的條件多艱苦，至少他身邊有很愛很愛他的蟲，把他放在心尖上。

這樣就很好。

順着一條看不見的網線，這一幕被更多的蟲觀看、分享、轉發，莊嚴的軍樂，嚴肅的布景，鮮花與緞帶點綴現場，無一不在召示這場儀式的盛大。

然而荒星系的直播間信號斷斷續續，看不了直播的蟲直接在星網論壇版塊蓋起高樓，實時熱搜全都是慕斯元帥的加勳儀式，這是件大事，一只雄蟲有榮幸成為四大元帥之一，這可是帝國從來沒有過的事。

“這破信號不如不直播，荒星系基站就沒有蟲維護嗎？”

“雄蟲也能當元帥？要我說，也就是慕斯元帥能夠服衆，大家沒有反對的，換只蟲都可能是蟲屎！”

“可是慕斯元帥很帥诶？他們一族的蝶都很美，元帥的人形也是個美人！”

“诶？元帥手裏抱着的是小雌蟲！”

“他是光明女神蝶嗎？看他的翅膀！！！”

鏡頭在言谕身上一掃而過，一抹紮眼的寶藍跳躍進直播間，所有觀看直播的蟲族都屏住呼吸，緊接着在屏幕前驚聲尖叫！一只正在成長的小光明女神閃蝶？！這件事的重要性甚至可以與慕斯當元帥相提并論！

言谕被慕斯抱着進入後臺，這裏有太多軍雄和軍雌，氣味雜亂，忙的不行，他有點怕生，于是伸手摟住慕斯的脖子，把頭輕輕靠在他肩膀上，小聲說，“哥哥。”

其實他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像叫叫哥哥的名字，就會讓他的心裏有一些安全感，因為這麽多高等級蟲族的精神力威壓很大，不止是小蟲崽，低等級蟲族也不願意靠近這裏。

慕斯感覺小蟲崽直往他懷裏鑽，忍不住心軟，用右手摸摸他黑軟的頭發，“寶寶不怕，這裏是軍部，他們不會傷害你的，大家都很喜歡你，你看。”

言谕聽話的看過去。

正在工作中的軍雄和軍雌看見慕斯就停下手頭工作行禮，他們看見言谕，滿眼的欣喜，紛紛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小玩意兒，圍上前來，都是逗小蟲崽玩的，晶體球，魔方，雄蟲們哄着他，言谕漸漸沒那麽害怕了，乖巧地把小玩具接在懷裏，開始擺弄起來。

偶爾玩一玩可愛的小玩具也很有趣，言谕玩的很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