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言谕望着那滴眼淚, 伸出手,纖細雪白的手指想去碰金發雄蟲的眼角,可是他個子不夠高,碰不到雄蟲。
雄蟲察覺到他的想法, 體貼而溫柔的彎下腰, 言谕便踮起腳, 輕輕地擦拭他濕潤的眼角。
“別哭啦。”言谕小聲說。
雄蟲先是一怔,然後眼睛裏流露出濃濃的憐愛, 忍不住笑着, 點點頭, “好,都聽王的。”
小小的王怯生生的,白皙的皮膚有着荒星系少見的瑩潤光澤, 一眼看上去, 就知道他盡管沒有被全蟲族的愛護過, 但是在漫長的成長過程中, 他也受到了身邊蟲溫柔的關愛。
副官哄着他, 溫聲說,“王, 這位是阿洛缇娜花園的主理管家,哈蘇納, 也是白塔保護區派遣來負責您貼身事務的侍從,照顧您的起居。不僅僅是他,整座花園都是您的侍從, 您可以任意調遣他們。”
哈蘇納便彎下腰, 他身穿白色的制服,這種款式很古典優雅, 配合他那一頭偏白的金發,确實是賞心悅目。
他伸出手,手心朝上,似乎想要言谕把手搭上去,“王?”
言谕想了想,輕輕把手搭上去。
哈蘇納用鼻尖貼了貼言谕的手背,像蜻蜓點水。雖然按照禮節是要用唇吻的,但是王還是個小少年,哈蘇納選擇了更委婉的方式。
言谕抿了抿嘴唇,靜靜地打量着他。
哈蘇納是一只難得的S級雄蟲,精神力非常穩定,蟲族的長相和身材跟随着正常的生長發育,直到年齡十八歲時,他們的外貌身材就不會再改變了,也就是說,高等級蟲大多數都是美人,保鮮期很長。
眼前的哈蘇納就是白塔精挑細選出來侍奉王的美麗雄蟲。
言谕的手背被他鼻尖碰的癢癢的,不過他沒有躲,因為哥哥和蘭諾還在身邊看着他呢。
初次來到這裏,他确實有一點點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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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諾自然而然地蹲下來,但他沒有像從前一樣親昵地抓着言谕的手,而是溫和地說:“王,第一軍校已經拟定了入學邀請函,恭喜您,等到一個月後就可以去軍校報道了,您有了新的系別,新的班級,開心嗎?”
言谕安靜的點點頭,纖長烏黑的睫毛垂下來,輕輕點了點頭。
“蘭諾叔叔……”
言谕望着他,抿着嘴唇,但是沒有繼續說。
他才十一歲,想法很簡單,只是覺得蘭諾叔叔和他不像以前那樣親昵,是因為“王”這個稱呼嗎?
明明在荒星系也會抱着他的。
蘭諾幾乎一眼就看出來言谕想要表達什麽,那個眼神讓蘭諾的心一下子就軟成一鍋粥,他忍不住張開雙臂,克制地說:“王,如果您允許我再次享有擁抱您的權力——”
話還沒等說完,言谕便撲過來,伸手緊緊擁抱了他,軟軟的頭發貼在蘭諾先生的西裝領口上,輕聲說:“可以的,言言想要叔叔抱,叔叔不要像剛才那樣冷落言言好不好?”
幼小的王心裏藏不住心事,蘭諾想,他還小呢。
言谕說不出“那樣”是哪樣,所以選擇了“冷落”這個詞。
他只是知道,成為王,并不代表着疏遠,因為他已經有所察覺。
蟲族對他的愛意在血液裏流淌,卻敬畏他,害怕他,不敢靠近他,在西塞庭的時候,他的同學雖然喜歡貼着他,卻也對他小心翼翼,好像保護易碎的玻璃瓶。
也許王都是高高在上的,畢竟科裏沙陛下就是如此,帝國權貴們以他為首,恐懼他的高強度精神力,也仰慕他強者的光芒。
盡管他們也仰慕言谕小小年紀就擁有如此強大的意志力,哪怕是精神力和攻擊力,他都毫不遜色于同年齡時期的科裏沙,可是目前的情況,便是蟲族出現了兩位在位的王。
雙王相争,必有一傷,“王”代表着背後的勢力團體,它遠比肉眼看見的還要盤根錯節,言谕作為新王,勢必要對舊政權發起挑戰,那麽科裏沙陛下的态度就極為重要。
科裏沙陛下是原初蟲母欽點的繼承蟲,但那是在沒有蟲母子嗣的情況下決定的,現在言谕出現了,這種情況前所未有,雙王若是和睦相處,兩黨政權不會發生劇烈交戰,若是水火不容,那麽勢必會颠覆已經成型的一整個權貴體系。
可惜,王權從來不容許第二者觊觎。
言谕對權力并不是非常渴求,他甚至覺得蟲族恭敬的态度讓他拘謹,他還是希望每一只蟲都能開心,擁有和平快樂的生活,他們不要怕他,不要離他那麽遠,他們可以和平相處的。
蘭諾抱着幼王,心被狠狠捏了一把,閉了閉眼,抱着言谕的手臂輕輕收緊。
他想,他懷裏到底抱着一個怎麽樣的小寶貝?蟲族的新任王儲,簡直柔軟到了令人心疼的地步。
“寶寶,”蘭諾用只能兩只蟲聽見的聲音柔聲說,“二級星系不比荒星系,很多蟲的眼睛都在看着你,我是你哥哥的屬下,也是帝國軍事執行局的執行官,我們不可以太親近,這對你的王權統治并不十分有利。但是叔叔一直一直都很喜歡很喜歡你,剛才對不起,是叔叔沒有考慮周到,讓你誤會了。叔叔答應你,叔叔會經常來找你,帶你出去玩,給你買好吃的好玩的,就和以前一樣,好不好?”
他這樣說,言谕終于抿着嘴唇笑了下,點點頭,“好。”
蘭諾的大手揉揉他的頭發,尾巴也抱着他的腰撒嬌,這樣的熟悉感很快安撫了幼小的王那顆不安的心。
慕斯正在和花園主廚交待言谕的口味,講明言谕從小到大身體不好的情況,飲食上要嚴加注意,要時刻注意他的健康情況,只要有不對馬上聯系他。
主廚和侍從們比慕斯還要緊張言谕,列了一大清單忌口的食物,匆匆回廚房工作去了。
慕斯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氣,他打量了一圈阿洛缇娜花園的環境,很安全,這才漸漸放下心來。
是的,他也不放心小言谕來到阿洛缇娜花園,因為言言根本沒離開過他。
慕斯似乎忘了,沒遇到他之前,言谕就是實驗樓裏的小病秧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差點被火燒的房梁砸死,漫長的時間模糊了他的記憶,很多時候他都覺得,言谕就是他的親弟弟。
慕斯彎腰把言谕抱在懷裏,托着他的腿,盡管言谕個子長高了不少,但慕斯還是那樣高大挺拔,抱起他,就像抱個軟綿綿的玩偶。
躺在哥哥懷裏,言谕感受到他胸膛的溫暖,很依賴的放松了警惕。
這一只備受寵愛的小蟲崽,被哥哥捧在手心裏疼着,放在心尖上愛着,哥哥的胸膛堅實有力,永遠都是可以依靠的溫暖的山脊。
慕斯很溫和的說,“言言,阿洛缇娜花園是蟲母冕下的居住地,也是未成年時冕下學習政務的地方。但是原初蟲母冕下是不上學的,所以,白塔特意修改了“王需要時刻居住在這裏”的規則,這裏只是你的居住地之一,主要是學習王的政治課程,平時只有幾個小時,周末會久一點,下了課,你喜歡去哪裏都可以,有雄蟲侍衛會保護你。”
言谕望着他深藍色的眼眸,知道哥哥從不騙他,于是稍微放下心,小心翼翼地問,“那我想去軍政處看哥哥也可以嗎?如果我想回家和二哥哥小哥哥在一起呢?想和同學們出去玩呢?”
慕斯笑了笑,彎起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尖,“當然,随時都可以,言言想做什麽都行,哥哥會叫蟲來接言言。”
言谕松了一口氣,把頭埋進慕斯溫暖的頸窩裏,聞着哥哥身上好聞的味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好像只要有哥哥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任何憂慮會為難他,他永遠可以依偎在哥哥的懷裏,就像小動物找到風雨中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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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慕斯和蘭諾離開阿洛缇娜花園,回軍政處的時候,言谕有些失措地站在原處,望着他們遠去的星艦。
哈蘇納便溫柔的牽住了他的手,帶着他,很自然地走進庭院裏,“王。”
“嗯。”小小的聲音回答,有一點點失落。
哈蘇納的聲音放的非常柔,“我們先去您的寝殿看看好嗎?”
“好哦。”小小的聲音深深呼吸,稍微有一點平靜了。
哈蘇納心軟的想,王不僅僅精神力高,感知能力很高,所以比起同年齡的蟲,他的敏感度也很高,哪怕來到陌生地點很沒安全感,他也很溫和的忍耐着。
哈蘇納不由得心疼,“王,您千裏迢迢回到二級星系,還不适應這裏的一切,一切都是重新開始,我會好好照顧您,不讓您有一點點的難過和不開心。”
言谕抿着唇乖乖地點點頭。
路過花園的時候,言谕想要玩一會兒,他以閃蝶的形态坐在樹枝上曬太陽,金燦燦的陽光鋪散在他璀璨明藍的翅膀,溫順的少年靠着樹枝發呆,仰起頭,看着天空發呆,任由陽光灑在他臉上,小腿一晃一晃的,整只蝴蝶乖乖的,軟軟的,像生活在樹上的小精靈族。
低等級的蟲們飛過來,圍繞着他,一會兒點點他的鼻子,一會兒趴在他頭發上滾來滾去,和他玩得不亦樂乎,玩到興起時,幾乎要把他馱到天上去玩一圈。
哈蘇納就這樣看着他,小小的王非常好哄,那樣無憂無慮的笑容,讓路過的雄蟲侍從們看了都覺得有陽光照下來。
蟲族都很渴望靠近蟲母,卻又不敢靠的太近,只能遠遠的看着。
哈蘇納的心裏也跟着暖洋洋的,不知道為什麽,那種從心裏散發出的喜愛就像長河圍繞着連山,那樣延綿不絕,生生不息。
言谕玩得鼻尖冒出了汗,他低頭望見了哈蘇納站着的身影,便知道了哈蘇納在等待他。
言谕想了想,抿着嘴唇,展開翅膀朝他飛過去,站到他身邊。
哈蘇納溫柔的笑了笑,将他抱住,順着他的頭發捋,“王,我們回去嗎?”
“嗯。”言谕把頭貼在他肩上,輕輕閉上眼睛。
哈蘇納就像抱着一塊軟乎乎的毛絨玩偶,輕聲哄着他,把他帶回王庭。
阿洛缇娜花園最主要的構造是主王庭,圓形庭院,宮殿群,寝殿,後花園,水池,噴泉,以荊棘王座為界,涵蓋了各類議政殿。
言谕的寝殿在花園的東南角,那裏的采光一年四季溫暖如春,殿內布置成兩塊區域,一塊是休息區,一塊是學習區,畢竟王要一點一點學着統治一整個龐大帝國,那些課程有專門的老師來上課。
哈蘇納把言谕放在床上,又将窗簾拉開,陽光鋪灑進來,他輕聲說,“王,屬下一想到王白天要去軍校讀書,晚上還要回來上政治課,下課了才有自己的時間,就覺得王太辛苦了。”
言谕想了想,卻是眼睛一亮,像小小的桃花盛開了兩朵,布靈布靈的。
哈蘇納反倒是愣了。
言谕跪在床上,身體陷進去一小截,他的翅膀緩緩收起來,安靜地說:“先生,不辛苦,我想那樣學習。”
哈蘇納望着王雪白幼嫩的臉,覺得他實在是太柔軟了,脾氣也很好,真的像庭院裏種的那些白玫瑰花。
不知道為什麽,哈蘇納就是想這樣形容,這朵盛開在荒星系的白玫瑰花,他有着不屈的靈魂。
哈蘇納忍不住垂下眼眸,金色的睫毛遮住他的眼,“王,對不起,這麽多年都沒能把您接回來,但是我沒有想到,您在荒星系也很好的長大了,還變成了這麽……”他抿起嘴唇,笑着搖了搖頭,“這麽值得信賴的王。”
言谕覺得哈蘇納這番話很動情,他有些手足無措,所以眼睛輕輕垂下去,躲開了哈蘇納的注視。
哈蘇納感覺到了王在害羞,于是說,“老師們正在制定課程,目前蟲族的內政比較亂,四大氏族鬥成了一灘渾水,三大家族的貴族們壟斷了産業,他們對王的種族閃蝶一族很不友好,而破碎星環的地下城正在興起,雄主卻身份不明……這些事情只是冰山一角,等待王處理的事務還很多呢,王先不要着急。”
言谕聽完了之後,有些心事重重,不過很快他就想,這些是他的責任,他不去學習,還能放任黑暗自流嗎?
想到這裏,言谕又平靜下來,他接受任何的錘煉,就像他心甘情願接着念軍校,想要參加盛大的蟲族四大軍校聯賽一樣。
言谕看見身邊有一只毛絨小熊,很大,是慕瀾送給他的小熊,被偷偷送來了阿洛缇娜花園。
當年,小熊能把六歲的小言谕淹沒,但是如今顯得沒那麽大了……剛好可以躺在被窩裏,和他一起睡覺。
言谕不由得笑了笑,他抱着小熊,捏着小熊的耳朵。
哈蘇納輕聲說,“王,我有一件事想問您。”
言谕點點頭。
哈蘇納說:“這些年白塔接到了數以萬計的郵件,蟲族的公民們都希望能在直播裏看到您,就算每天只拍幾分鐘都可以,他們很想親眼看着您。不過,這還需要您的同意。”
言谕溫和地說:“好啊。”
哈蘇納望着他,想起原初蟲母的紀錄影像,祂的性情與言谕截然不同,祂雖然寬和,卻野蠻萬分,祂的攻擊力也非常強,完美的遺傳給了科裏沙陛下。
但言谕,盡管他還小,那種強大卻已經初見端倪,不只是精神力,還有內心,他身上的溫和,從容,平靜,絕對是蟲族少見的美好品格,哪怕是西塞庭那種“野獸訓練營”也沒能磨滅他的意志力。
哈蘇納打開光腦直播間,這個時間段,所有直播間都是不溫不火的,最頂端的歌舞頻道還有點流量,排名越往後越冷清,畢竟今天是工作日,蟲們都來不及看直播。
哈蘇納開播,鏡頭對準了至高無上的王。
沒有說話,沒有彈幕,沒有封面圖,就這麽一個三無直播間,迅速吸引了流量的光臨。
“讓我看看!這是王嗎!讓我看看!王!親一口!王!親一口!”
“看我刷到了什麽好登西!!是阿洛缇娜花園的直播間,王今天到達了第二星系,我被堵在三百公裏外的路上沒能趕過去嗚嗚嗚嗚……不過好在開直播間了!!”
時隔四年,“言谕”這兩個字仍然在蟲族心中占有一席之地,這位幼年的王儲,幼年的蟲母,總算是回到了他的族群當中。
言谕對自己的熱度渾然不覺,他因為他的目光被窗外所吸引了。
一只黑黃相間的小熊蜂,提着蜜籃子,輕輕撞他的窗。
是荒星系的那一只!!
原來,蜂族、飛蠶、一部分亞瑟蟲族,它們追随着王來到了二級星系,低等級蟲族們也很想要繼續寵愛着親愛的王。
言谕爬過去給它開窗,它撞的有一點頭昏腦脹,但是不妨事,它用觸足把小提籃遞給了王,挂在了王的手指尖上,小小的提籃裏滿滿的都是蜂蜜。
言谕微微笑着,“謝謝。”
看見王真的有好好把蜜放在掌心裏,小熊蜂開心的直轉圈圈,當即決定在王的窗前修一個小小的蜂巢留在這裏。
哈蘇納很好的記錄下了這一幕,掐好時間關掉直播間,每天就直播十分鐘,王要有自己的隐私。
有蟲來敲門,“王,午餐時間到了,您還有一位訪客。”
言谕回過頭,他的臉頰紅潤潤的,一擡頭就看見一只熟悉的蟲。
“伊黎?”言谕眨了眨眼睛,随後笑了,“你來了?”
“王。”伊黎塞納低下頭,再擡眸,他望着言谕的笑容,覺得喉嚨裏有一塊蜂蜜正在融化。
今天聽說言谕來到二級星系,他就馬上出門來找他。雖然有一點着急,但是看見言谕的那一刻,他躁動不安的心才忽然間平靜下來。
他單膝跪地,右手搭在胸前,“很榮幸再次與您見面。”
哈蘇納在一旁還禮,“六殿下,您來了。”
伊黎塞納點點頭,言谕有一陣子沒見到他了,如今的伊黎塞納身材高挑修長,面容五官更加俊美,溫文爾雅,冷峻沉穩,依然帶着白手套,雪白的長發垂腰,是他熟悉的,卻又不那麽熟悉的樣子。
言谕輕聲說,“你可以繼續叫我的名字。”
他的聲音軟軟的,微微擡着頭看向伊黎塞納,有一截白皙的脖頸露出來,柔軟的黑發松散地蓋在上面,顯得格外細膩瑩白。
伊黎塞納的心撲通撲通跳,他知道那不合禮數,但是心莫名其妙地開始亂跳,他覺得自己有些狼狽,于是低下頭說,“好的,言谕。”
言谕便笑了笑,讓他坐下,然後拿起刀叉,慢慢的吃飯。
言谕對伊黎塞納會出現在這裏并不意外。
伊黎塞納在西塞庭的畢業考試裏與他并列第一,就因為這個原因,科裏沙陛下才兌現承諾,提前将伊黎塞納接回了二級星系。
幸運的是,伊黎塞納來到破碎星環之後一直居住在科裏沙陛下的行宮裏,并且作為正兒八經的六殿下,科裏沙将一部分權力分給他,補上這些年遺失的王族課程,使他光明正大地進入到貴族圈子裏。
起初言谕在和他通訊的時候,伊黎塞納只說好的一些東西,刻意規避了某些方面,但是言谕很敏銳的發現了他言語中的漏洞,仔細地詢問了他。
這時言谕才知道,科裏沙所謂的“課程”對伊黎塞納來說是一種折磨。
他将伊黎塞納視為炫耀的資本,表面上父慈子孝,實際上對他言辭犀利,那座行宮看似華麗,卻猶如特務機構,無時無刻不盯着伊黎塞納的行蹤,似乎是為了防止伊黎塞納和言谕走到一起去。
可惜,伊黎塞納骨子裏的叛逆遺傳了科裏沙,他并不吃那一套,在入主行宮的第一天,他就在媒體上表示,他願意回到行宮,不是因為父親的要求,而是因為他做到了承諾,他與科裏沙陛下沒有那麽親切。
盡管皇室的血緣關系并不那麽濃烈,但這種發言仍舊是大逆不道。
科裏沙陛下憤怒不已,他想要收回權力,但是伊黎塞納早就雷厲風行地對權力進行了整合,真正诠釋了什麽叫做覆水難收,那樣的手段,很難讓蟲想象他尚未成年,也從未接受過系統的教育。
但是伊黎塞納只做他自己,他就這樣成為了一個很難被定義的新權貴勢力,媒體試圖給他劃分黨派,如果非要給他判邊,他将更偏向于言谕的新王政權黨派。
言谕淡淡的垂下眼眸,他敬佩伊黎塞納的勇氣,贊嘆他從谷底爬出來的毅力,這和他站不站在自己身後無關,而是蟲族的精神正在于此,對蟲族來說,過高的精神力讓身體失重,很多蟲族都會在一瞬間感到生命的疲憊,想要放棄或者,但是只要有一點生的希望,那麽一切的沮喪都煙消雲散。
任何一個生命體,只要沐浴着太陽,就絕不會放棄呼吸的權力。但是沒有蟲能随意剝奪其他蟲生存的權利,哪怕是王也不行。
想到科裏沙陛下,言谕手中的刀叉就好像成了無比鋒利的武器,他曾經以為科裏沙陛下是堅不可摧的,科裏沙想殺死自己時,他心裏想的只有不要牽連到哥哥。
但是現在,是不是他也可以放手一搏?科裏沙并非沒有漏洞,他簡直是漏洞百出,一只蟲越在乎什麽,越是會為了這東西亂了陣腳,就像言谕自己,因為想活下去,所以在實驗室裏忍着做實驗的痛,他在乎生命,所以漏洞也是生命,才能讓他在一次次實驗裏活下去。
言谕對于想殺自己的蟲生不出一點同情心,唯一能做的,就是拼盡全力保護自己,保護其他蟲,不再讓自己和身邊的蟲受傷,不做政治鬥争的犧牲品。
不要永遠充當被保護着的角色,是他從心底裏散發出來的生命本能。
言谕望着杯裏白霧飄起的奶,慢慢的喝了進去,童年的記憶在他腦海裏閃回,他曾經是為了實驗而生的實驗品,但他現在只是他自己。
哈蘇納幫他夾菜,言谕溫順的擡起眼,“先生,我根本吃不過來。”
哈蘇納卻說:“您太瘦了,要多吃一點,有些蟲的瘦是健康,而您的瘦是孱弱,看着叫蟲心疼。”
言谕只好眼睜睜看着菜在盤子裏越堆越高,他慢吞吞地吃着,對哈蘇納的熱情投喂感到很擔憂。
飯後,他和伊黎塞納一起,跟着哈蘇納游覽花園,阿洛缇娜花園有許多規矩,但無一例外是為雄蟲們定制的。
侍奉的雄侍很多,這些雄蟲的虎牙,也就是信息素标記齒必須要磨平,日常生活中必須遮擋雄蟲紋,這種昭示性.能力的東西不允許出現在王面前,尾鈎必須佩戴束縛環,永久不許摘下,也不允許随意裸露。
言谕看得直搖頭,伊黎塞納卻沒什麽異議,甚至認真記下了下來。
吃過晚飯後,伊黎塞納離開了,言谕自己回到寝殿裏,翻開哈蘇納給他準備好的蟲族種族分類書,一邊做筆記一邊看。
大概三個小時之後,哈蘇納端着托盤,上面是一杯溫熱的蟲崽奶,這個是二百歲的主廚送來的,他忙了一下午,抓了好幾只胖胖的乳蟲,擠出來這麽多奶,趕緊叫哈蘇納給王送來。
哈蘇納輕輕推開門,卻看見王不在床上。
這麽晚了,王在哪裏?
書桌旁有一個小小的身影,言谕抱着膝蓋,窩在寬大的椅子上,身體蜷成一團,安安靜靜地睡着。
他手邊還有翻開的書,筆跡一開始還工工整整,後面就變成了波浪線,亂七八糟,看不清字了。
哈蘇納彎了彎嘴角,覺得王好可愛,這是讀書讀到最後太困了,悄悄就睡着了。
這才第一天,就困成這個樣子,以後可怎麽辦呢?
他輕輕把王手裏的筆拿出來,俯身打橫抱起沉睡的王,把他放在柔軟寬敞的大床上,蓋好被子,關掉了蘑菇臺燈,在他身邊守着。
因為有毛絨絨小熊的陪伴,言谕睡得很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