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水母(5)
水母(5)
葉妝上次跟人同居還是大學時期的事,雖然外出拍戲時助理小林時不時會出入她的房間,但一到晚上她就會離開。
這就導致她關上燈準備睡覺時,心裏總覺得有些不适應。
她的感覺系統不由自主的就想往同一房間裏的另一個生物身上落。
葉妝自認是位落落大方的淑女,她并不想在黑暗中用去窺視水母小姐在做什麽。
但當寂靜的夜來臨時,她的聽覺、她的嗅覺……
甚至她的整個神經器官都在違背主人的意願,去觸碰、去了解海月的一舉一動。
別墅區的夜晚實在是太寧靜了,靜的連樹葉随風簌簌而下,落到窗臺上的微小動靜都能聽到。
這就導致葉妝能清楚的聽到海月的每一根觸手擺動的聲音、嗅到她身上不遠不近的海腥味、看到昏暗的光線照在她水母的身體時的微微反光。
興許是在大海裏遨游慣了,海月對小空間的感知能力很弱,剛剛睡下時在模仿葉妝的動作,所以還算老實。
但等她睡實了,傘蓋就不受控制的在舒張在呼吸。
這就導致她的水母床跟葉妝的床離得越來越近,最後緊緊毗鄰。
而傘蓋之上的女人,也很沒睡相的在亂動。
等葉妝意識到自己依靠房間裏細微的聲音,默默在腦內描摹了半晌海月的身姿,時間已經來到了後半夜,她忍不住睜開眼睛。
海月此時正好朝着她的方向側睡,清冷的月光落下,襯托的她的皮膚愈加冷白。
保持一段時間巨型水母的狀态後,她的人形似乎凝實了一些,已經看不到隐約的器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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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裏默默告誡自己睡覺時盡量別朝海月那邊滾後,葉妝背過身,合上了眼睛。
睡夢中,那種飄蕩在大海上、随波逐流的感覺又來了。
不過跟之前不同,這次葉妝的夢并不平靜舒适。
從一開始,天邊就壓着厚厚的雲層,整片海洋都被籠罩在陰雲之下,有幾只海鷗在嗚嗚渣渣的大叫,風和海水都不安寧。
她這次她在夢中使用的是人類的形象。
對于廣袤無邊的海洋來說,一個浪頭打來,她随時可能會死。
這個夢太真實了,葉妝的神經從未如此緊繃過。
葉妝拼命的在水裏游動,卻感受到身體好像越來越沉、越來越重,力氣也越來越小。
她不想死。
于是拼了命的向着太陽所在的方向游動,但水下看不見的、足以遮天蔽日、染黑半片海洋的黑影卻在将她往水裏拖。
勢必要将她淹沒,讓她長久的葬送在大海裏。
胸口沉的像是壓着千斤重的鐵塊一樣,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葉妝拼命掙紮,摸到一個冰涼軟滑的長條狀物品後,她眉梢終于燃起幾寸笑意。
“海月!幫幫我海月!”葉妝在夢裏大聲呼號,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底氣。
不過一想到水母小姐就在附近,她的傘蓋完全張開就能變成拯救自己的求生小島,她心裏就自然萌生出許多力量。
“我在。”好聽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帶給葉妝無限的堅強和勇敢。
不知是自己變強了,還是由于畏懼海月的存在,一路追捕她的黑影也不甘心的從深海中撤離。
跟随着黑影,暗沉的雲,嘶吼的風盡數撤去。
葉妝心裏一喜正想跟海月分享這個喜訊,誰知攏着她腰的透明觸手也一并不見了。
大海也恢複到恍如鏡面的寧靜。
翌日醒來,葉妝整個人身子又酥又麻,像是經受了長達八小時的按摩一樣。
她掀起眼簾,而後怔住了。
自己在睡夢中不知不覺的滾到了海月的傘蓋上,整個人陷入到了透明的‘水床’中。
海月的女體被她從傘蓋最中心的位置擠到了邊緣,要不是膝蓋以下與傘蓋上的消化腺相連,恐怕她都要從自己的水母傘蓋滾下去了。
夢裏的自己唐突美人是最虧本的事。
她一沒享受到這個欺負她的過程,二要替夢裏的自己收拾爛攤子。
葉妝仔細一看,還好自己還蓋着薄被子,不然真的要說不清了。
她快速扯起被角把自己裹嚴實,接着從柔軟到一踩整只腳就會陷入進去的水母傘蓋上,三步并作兩步的逃回床上。
半趴在床上雙手合十朝海月道歉:“對不起海月!我好久沒跟別人一起睡過大床,沒想到睡相居然這麽差!都把你從傘蓋中間擠到邊上了,沒有哪裏不舒服吧!”
“沒事。”只見海月用手撐着傘蓋,一使勁兒把人形身體挪回傘蓋中心的位置。
她伸出一只半透明的觸手将葉妝扶起,目光疑惑道:“你經常和別人一起睡嗎?”
‘和別人一起睡’這句話于情于理都太暧昧了,要麽是暧昧對象問出口的,要麽是女朋友興師問罪的問題。
怎麽看都不是海月這種人外娘該說出口的。
葉妝沒想太多,在腦海裏自動美化成海月在問自己以前有沒有睡相不好滾到別人的位置上。
她笑的爽朗,“上次應該還是高考的時候跟閨蜜一起拼房吧,考場邊上的房間可難訂了,我們去的時候就只剩下大床房了。”
見海月眨巴着淡藍到近乎發白的眼眸看自己,好像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葉妝又開始給她講‘高考’、‘閨蜜’、‘為什麽要在考場附近訂房’。
得知她跟閨蜜并不親密的答案,海月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
她側着腦袋,無意識的用觸手在葉妝右腿膝蓋內側的位置無意識的磨蹭。
海月繼續問她:“真的沒有別人了嗎?”
水母小姐的生活很簡單,她想知道的事,一定要立刻馬上得到答案。
意識到這一點後,葉妝覺得可愛的很,眼角幾乎藏不住笑意。
舉手保證道:“沒有!絕對沒有!別看我長得很招蜂引蝶,但我其實是潔身自好的五好青年!”
作為一名演員,顏值跟演技是她傍身的兩大金條。
正巧葉妝這兩項都很拿手。
所以她根本不像大多數性格含蓄的華夏女子一樣恥于誇贊自己的美貌,每每提及都很心安理得、落落大方。
醒來一會兒了,葉妝才意識到膝蓋內側不安分的觸手。
她之前習慣了這種冰涼、黏滑的觸感。
剛才徹底忘了海月已經從她身體裏走出這件事。
葉妝一把抓住觸手尖端的位置,撓撓上面的小刺,朝它呲了呲牙:“再往上纏就不禮貌了!”
不确定《開家店吧》綜藝具體的開拍時間,但是滿打滿算,應該也沒幾天了。
葉妝今天除了叫小林過來把昨天被海月不小心打濕的衣物送去洗衣店外,完全沒有出門。
她貓在家裏認真查了不少有關水母的資料,想看看到底怎麽幫海月重回水螅體。
“……所以現在咱們從傘蓋的形狀跟特征得知,你肯定有海月水母的基因。
從你可以回到水螅體重生這個特質,得知有燈塔水母的基因。
從你說你有四個大腦,可以看出你應該還有箱水母的基因。
從可以直接飲用淡水得知,你身體裏肯定也有淡水水母的基因,不過這個種類太多了咱們暫時還不能确定。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呢?你再好好想想。”
地球上水母的種屬名都是人類生物學家規定的,海月就算知道自己體內的基因組成,她也沒辦法跟葉妝能搜到的水母名稱做聯系。
更何況,她在海裏孤獨漂浮了那麽多年,從未找到歸屬。
她低下頭略過葉妝的注視,直白道:“我不知道。”
“沒事啦,我們一個一個試,萬一成功了呢。”
葉妝按照網上說的人為誘導燈塔水母轉換形态方法,先停水停食餓了她半天,又拿着花灑忽冷忽熱的調節水溫,又從外賣買了不少鹽來調節滲透壓……
三種方法都試了一遍後,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還以為一直玩涼水,弄的她肚子有點難受。
那麽只剩下最後一種方法了。
海月問她:“機械損傷,這是什麽意思。”
“應該是切掉觸手或者傘蓋的一部分吧,切掉就不能再生了,這條咱們略過。”葉妝扔開電腦,痛苦的躺在床上抱着暖水袋續命。
餘光瞥到一根觸手對着鋒利的玻璃渣子躍躍欲試,她吓了一跳。
葉妝條件反射一般,快速從床上跳起。
接着沖過去拿浴巾蓋住玻璃渣子,把這根差點被海月舍棄的觸手抱在懷裏。
她用目光控訴海月:“祖宗,這是你的手、你的腳,平白無故的可不興割啊。
我跟你說了我養東西很難活過一周,你這麽大只應該很皮實,再堅持堅持。”
“好。”海月用觸手纏了纏她的手腕,輕輕的笑了。
眼睛勾起來的弧度像極了狡黠又嬌氣貓。
葉妝也覺得這家夥的性格跟貓挺像的,但是是那種既聽話又粘人的貓。
她不斷向外界探出好奇的觸手,但當主人喝止時又會用‘被打斷探索我很不開心,但主人說的就是對的’的目光略帶憂郁的看過來。
緊接着葉妝身子一輕,她被海月的幾根觸手捆纏着重新按回床上。
一只觸手幫她撿起暖水袋往肚皮上暖,一只觸手在床頭盤成舒服的靠枕,還有兩只觸手很獻寶的開始給她按摩肩頸。
葉妝忍不住發出幸福的喟嘆:“唔……我的好海月,沒有你我可怎麽活呀……”
觸手的動作凝滞片刻,海月明澈的聲音在腦內響起:“這個問題等綜藝結束你再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