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水母（9）

水母（9）

水母小姐當然不會由着葉妝胡鬧，不過在她收回對葉妝左手的禁锢時，還是微微調低了葉妝身上的溫度。

讓她在陽光的照射下，不必出汗。

因為出發前約定好要在人前隐藏身份，不然海月的觸手們肯定會順着她的四肢向上攀援，纏到她求饒、嗓子裏發出不受控制的聲音。

從一上車，君翎就拿出畫板寫寫畫畫，這會兒她好像終于完工了。

湊過來把素描本遞給葉妝，“妝姐，你看我設計的這個菜單跟置物架怎麽樣？”

“哇，辛苦了。”葉妝料到她是在畫東西，但完全沒想到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設計出這麽完整的小食堂軟裝。

在車上她只帶了兩支筆，用碳素黑筆簡單勾勒出店裏已有的設施，再用鉛筆畫上她設計的各種小亮點。

她設計的裝飾品、菜單、大致都由竹子、原木、樹葉、麻線還有彩色緞帶制作而成，充滿了山居的野趣，造型也都很可愛特別。

葉妝對她畫出的樹葉裝飾畫、原木小動物、還有大樹形狀散開的木板菜單，尤其的喜愛。

她一邊翻看，一邊連連贊嘆。

不過她們的預算太低了，一想到這裏，葉妝就一個頭兩個大。

她合上本子，長長的嘆了口氣：“這看上去都得找手工藝人訂做，咱們的資金應該不夠吧……”

君翎爽朗的笑了起來：“哈哈哈，我設計出來的當然我來做啦，又不是什麽特別複雜的東西。

妝姐別擔心，我出發跟溫泉山莊的工作人員打過招呼，請他們把修剪綠化剩下的木頭樹葉留下來了。

咱們只用買工具、麻繩還有彩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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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生基本都逃不過做手工。

君翎雖然大學主修的是油畫，畢業後也專精這項。

但她這些年下來，無論是興趣還是作業，做過的模型跟藝術裝置也不下三十個了。

“那感情好，到時候我給你幫忙！”

她們在市場上很快就買好了需要的東西。

君翎不太好意思講價、光知道埋頭挑貨。

葉妝作為老板娘，自然不能怯場。

她袖子一抹就沖了上去，給店主阿姨好話說了一籮筐，還留下了兩張君翎的畫做禮物。

最後以半價就買下了所有需要的物品，算下來才花了六十不到。

回程時，葉妝跟君翎提着東西，跟剩下兩對人馬回合。

君翎開口就誇贊道：“你們是不知道，我們這次真是跟對了老板娘了！妝姐特別特別會講價，五十塊的東西她都敢跟店家報五塊！”

阿茶大受震撼：“卧槽！那人家沒揍你嗎？我砍價最多只敢按半價砍。”

那還是在她對着食材、調味料指指點點半天，提出不少缺點、弄得店家快不耐煩了的結果。

“本來我還想零元購呢。”

葉妝對着鏡頭，從包裏掏出一小疊簽名照。

朝着大家讪笑道：“節目組規定不能帶錢嘛，所以我就提前準備了一下。

還指望拿這個當硬通貨呢，結果人家根本不認識我，我連掏出來的機會都沒有。”

舒願當即做雙手捧心狀：“姐姐我是你的粉絲，給我一張給我一張！”

衆人面面相觑，都沒想到這位女演員的畫風，居然跟之前的店長們差別這麽大。

除了上一個不靠譜的男歌手外，其他店長也都各自有過人之處。但他們與葉妝的行事風格卻完全不同。

葉妝一看就長了幅富家小姐的臉，作為國內首屈一指的經紀人的女兒，她這輩子也從沒缺過錢、受過苦。

但她做事時展現出來的精明、真實卻令她更像一個鮮活的人了。

沒有半分明星架子不說，甚至蘊藏着許多人普通人做不到的精氣神。

見舒願真得拿到了一張簽名照，阿茶也湊熱鬧道：“那也給我一張，我回家供起來，以後不敢講價時就拿出來拜一拜。”

“我還準備把這個當硬通貨呢。不過相識一場，我就厚着臉皮給大家都留一份紀念品吧，來來來，人人都有不要搶。”

一有人捧場，葉妝就更嗨了。

雖然君翎跟楊軍生沒有開口，她還是不由分說的把自己的照片塞了過去，要不是數量不多，看樣子恨不得給工作人員也人手一份。

冷不丁的，海月的聲音在她腦內響起：“那我也要一張。”

葉妝差點就張口跟她說“等送你回到海裏，我弄幾張塑封照片送給你”了。

但她的理智還是知道，現在是拍攝狀态。

自己如果跟大家看不到的人對話肯定會吓到人，而且還會被蓋章成神經病。

她把這句話默默吞了回去，憋得有點辛苦。

回到車上，大家商量了一下逛市場的情況。

楊軍生率先開口道：“餐具的價格我跟小願談好了，先拿回來用，跟老板賒賬，等一周後再結款。

現在就差回去商量一下需要多少餐具了，我跟老板說好了，明天打電話給他，到時候他給我們送過來。”

說到這裏，他擡眼看向葉妝，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比小妝運氣好，遇到的店主認我這張老臉。”

大家想起葉妝剛剛掏照片時怨念的目光，頓時哄堂大笑。

阿茶更是笑的前仰後合，差點把手裏提着的兩條活魚放走。

等笑夠了，她才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下開口道：“既然老板娘把制定菜譜這個事交給了我，那我就自己做決定了。

溫泉山莊自帶餐廳，所以我們能吸引的顧客都是從它指縫裏流出來的。

而且我們的店面不大，只能坐六桌人，所以我準備了兩種方案。”

說到這裏，她又俯身将裝調味料的袋子調整了一下擺放姿勢，防止裏頭的粉末灑出來。

弄好後，阿茶繼續道：“一種是做精品、私廚小館。

按預定收費制度來，給客人上從餐前小吃到餐後小點的一系列主食套餐，每天只服務一小部分人，價格定得高一些。

另一種則是做特色小吃，隔幾天換一種菜單，這個就不用跟溫泉山莊的餐廳搶顧客了。

只要味道好，我們肯定不愁客人，泡溫泉泡久了肚子很快就會餓嘛。缺點是可能會比較辛苦，大家都得幫忙。”

“這兩種模式我都可以掌控，而且都挺感興趣的，看大家的意見吧。”阿茶把目光投過來，示意大家投票表決。

舒願眨巴眨巴眼睛，目光水靈靈的：“我覺得第二種比較好哎，我們除了開店之外，最重要的是做節目。

多服務些食客說不定能收獲更多鐵粉呢。”

她的話不假，像《開間店吧》這類體驗生活型綜藝，路人如果出鏡了，肯定會忍不住回家開始宣揚自己上電視了的消息。

一個人只需發一條朋友圈，就會發展出幾十個潛在觀衆。

這些潛在觀衆如果看了節目，喜歡上了他們這群人，那以後繼續看這檔綜藝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我倒是比較偏向第一種，阿茶的手藝那麽好，只做小吃有點大材小用了。”楊軍生活到這個年紀，對食物更看重的是口味和品質。

他前兩年住過一次院，現在雖然徹底痊愈了，但身體素質遲遲回不到原來的樣子。

除了在生活中的食補外，也離不開阿茶在這檔節目上的投喂。

她确實擔得起天才廚師這個名號，很多他不喜歡、吃不下的食材，到她手裏都能化腐朽為神奇，讓人食指大動。

這是第一次開以食物為主題的小食堂，他很想讓阿茶能在人前展現自己的能力。

葉妝覺得大家說的都很有道理，她擡頭望向君翎：“君君，你覺得呢？”

“我啊……我覺得都行，反正在店鋪裝潢之後我一身武藝就沒有可以施展的地方。

只能給大家當服務員的話，服務幾個人和服務一群人的差別并不大。”

話音未落，君翎低頭惋惜的看向阿茶腳邊裝着兩條活魚、時不時動一動的黑色塑料袋，“我只是希望今晚不要再喝魚湯、吃魚宴了。”

君翎做人并不固執。

她不像那些極端素食主義者一樣，自己不吃肉，還會以各種理由游說、禁止別人也吃肉。

她對其他人吃魚沒有任何想法，也從未開口阻攔過。

只是一想到餐桌上會有死去的魚，她還是會忍不住心疼跟可惜。

“私廚小館一票、小吃店一票，都行兩票，沒想到我最後一個投票，但是場上的票數居然這麽焦灼。”葉妝頓了頓。

她鄭重其事的決定道：“我個人可能比較想選小吃店吧，我剛到時不是說過我的夢想是開餐館嗎，但是仔細一想，具體是哪種餐館我居然還沒決定過。

現在我倒是看開了。

無論是陽春白雪、還是下裏巴人，我都想見識見識。實在不行我們可以前二十五天開小吃店攢啓動資金，後二十五天開私廚小館，給客人們提供美食大餐嘛。”

于是，溫泉山莊小食堂的經營方針就這麽定了下來。

回到食堂，阿茶去處理跟存放食材，葉妝她們徑直去溫泉山莊工作人員那裏把修剪綠化帶時砍下來的枯枝、樹幹抱了回來。

因為節目組提前談好了，工作人員非常好說話。

甚至還主動把一行人帶到竹林間，指着随風簌簌的蒼翠竹林友好道：“我把十幾棵長勢不太好的老竹子用紅繩綁了起來，反正遲早都要砍。

你們要是這些不夠用，就去把那些竹子砍了吧。破竹的工具我這裏都有，有需要的話随時來取吧。”

葉妝她們現在什麽都缺，自然是認真道謝後直接砍走一半。

君翎本着不浪費一絲一毫絲帶的精神，甚至把老竹子上的紅繩都拆了下來，存起來當手工材料。

一行人叮叮當當的在庭前敲敲打打、削竹刻木，等到燈光伴着月光升起時，樹形菜單、桌上的竹編餐墊基本都做好了。

阿茶很給面子的沒有今天就把兩條魚殺了吃，晚飯大家吃的十分快樂。

拖着疲憊的身軀往宿舍走，葉妝感覺自己心裏的滿足感要比身體上的辛勞多出許多倍。

因為溫泉山莊本身就有上百口工作人員，所以特意修了一棟宿舍樓。

裏頭的空屋很多，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們每個人都能住單人單間。

不光其他嘉賓很高興，葉妝對這個安排也十分滿意。

這樣她就可以不避開其他人，只要遮住攝像頭，就能用手機打字、陪陪海月了。

今天的老板娘盲盒獎勵是一杯清涼解暑的冰鎮西瓜汁，在葉妝回到卧室後，工作人員就送來了獎勵。

望着澄澈透明、清香宜人的西瓜汁，不知是不是錯覺，葉妝在海城時對于水的渴望又不受控制的湧了上來。

這種渴望在她腦海中叫嚣，無法克制。

她猜測海月一定會很喜歡這杯西瓜汁，不然自己身體的反應不會這麽劇烈。

但是她實在太缺錢了，在工作人員提出可以把它換成20元開業經費後，當即就選擇了換錢，甚至目光都沒敢往上再看一眼。

待洗漱完畢，蓋住攝像頭。

躺在床上敷面膜時，葉妝拿起手機開始打字。

【海月，你今天觀察了一天，覺得陸上的生活好玩嗎？我們這個節目拍的算是普通人、普通的一天吧。】

海月思索半晌，才回答說：“和在海裏完全不同，大家都很珍惜自己的時間。”

她這話不假，海洋生物對于時間的變動本身就不怎麽敏感。

到了深不見底的深海後，眼前甚至會一片濃黑、只剩下漫長無際的夜。

海月今天不光能觀察葉妝，甚至在四個大腦的加持下，還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去觀察其他幾位嘉賓、跟拍的工作人員、沿途遇到的每一個人。

路上的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有自己的事要忙，說話做事目的性十足。

這對她來說是全新的體驗。

【你不覺得無聊就好。】葉妝笑眯眯的繼續打字。

【我今天也有新發現哦。

我注意到你喜歡冰鎮西瓜汁，工作人員把飲品端上來的時候，我差點都控制不住了。

等我們回家、不，不用等到回家，等我們小食堂的資金周轉開了，我就帶你嘗嘗西瓜汁的味道。】

“好。”談好後，海月舒展觸手，纏了纏她的手腕，向她提出訴求：“有水嗎？我今晚想泡一會兒水。”

葉妝挑起眉頭，這是海月變回水螅體後，第一次向她提出想要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