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水母(10)

水母(10)

這是水母小姐第一次提出主動要求,自己肯定要滿足她!

葉妝合上手機,冷靜思考。

溫泉山莊的宿舍雖然給配了單人單間,但衛生間跟浴室還是按性別區分、建在走廊盡頭,供幾個人公用的。

自己占用太長時間就不禮貌了。

葉妝很想讓海月多泡會兒水,最好能像在家一樣恢複到巴掌大小水母的模樣。

于是她便跟攝制組的導演打了聲招呼,穿上外套,決定一個人出去轉悠一會兒。

《開間店吧》錄制的時間比較長,最人性化的地方就是在店鋪歇業、非拍攝時間裏,嘉賓們可以在不被攝像頭監視的情況下自由活動。

為了安全起見,攝制組給她戴了個定位手環。

這是一家二十四小時的大型溫泉山莊,夜晚也在營業,沿路的照明燈籠像一串河流一樣蜿蜒向前,為客人照亮方向。

它修建在半座山上,距離城市交通便捷、風景秀麗、水質潔淨、服務也很到位,生意極好。

白天的溫泉山莊是遼闊且喧鬧的。

而到了夜晚,在暖黃的燈光照耀下,就又染上了一層朦胧與雅致。

人們可以自由的與親朋好友随處小坐小聚,非常解壓。

葉妝攏了攏微卷的長發,行走在兩側栽了樹游步道上,感覺呼吸十分暢快。

周遭沒人,她就能開口和水母小姐說話了,“海月你有想去的地方嗎?要收費的溫泉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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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月果然早就計算好了,她直接答道:“去溪邊。”

水母小姐每每來到一處地方,身體自然就會像感知空氣一樣自然感知到這片範圍裏的水源情況。

她早就知道這裏除了衆多供游客享受的溫泉外,還修建了不少噴泉跟小水景,跟城市相比、這裏的地下水也很充沛。

不過她最想去的,還是那條從周遭大河特意挖渠引過來的小溪。

來到陸地上後,海月一直品嘗的都是經過自來水公司處理過的淨水,對自然界的水飽含懷念。

一路上沒遇見什麽人,很快就到地方了。

擔心水裏或者溪邊有什麽蛇蟲存在,葉妝特意找了處離路燈比較近、有點亮光的位置,這才下水。

不過其實此舉意義不大。

畢竟在有水的地方,海月是絕對的食物鏈頂端生物。

夜晚的溪水是很冷的,但是當葉妝把左手浸潤到溪水中時,她的指關節絲毫沒有覺得刺冷。

不知是海月附身而成的薄膜在保護她,還是這裏的水溫本身就比較偏高。

小指上的觸手剛接觸到水面,就歡欣的舒展開來了,它孜孜不倦的汲取着水份。

短短兩分鐘,葉妝手裏就多出了一只巴掌大的半透明小水母。

傘蓋看上去和海月水母一模一樣,長了四條花瓣形的消化腺。

但觸手卻和之前不太一樣,除了葉妝熟悉的、長着刺細胞的經典款外,還多出了四條像紗裙褶皺裙擺的幼小口腕。

“這是什麽啊?看起來顏色好像有點發黑。”葉妝擔心水母小姐是不是生病了,把這幾只口腕一一撩起來檢查了一遍。

“是這幾天新分化出來的觸手。”海月也沒想過自己活了三百多年,身上居然又能長出新的東西。

她頗感新奇的探出幼嫩的觸手,揮舞了半天,想纏在葉妝手腕上。

但是這幾只觸手既短小又柔嫩,試探了半天都不得要領。

葉妝沒看懂她想幹什麽,還以為海月是見到溪水太高興了,當即松手、把掌心的小水母放入溪流中。

再加上她一臉“你看我很善解人意”吧的表情。

弄得海月一時間也不好意思開口告訴她自己已經泡夠水了,你快抱我上去。

又泡了十來分鐘。

望着柔柔的水母觸須被水流沖的朝一個方向飄,好似水中潛游的荇菜,孱弱又微渺的畫面。

葉妝居然有些心疼。

明明在家時,海月的身形巨大到了令人恐懼的程度。

每根觸手都粗壯有力、可以靈活的幫她完成任何工作,現在她卻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而且她美麗優雅、神性十足的女體人形現在也看不到了。

自己手心捧着的只是一只有些特別的水母而已。

簡直是史詩級削弱!

葉妝是有什麽說什麽的性格,此時她就忍不住開口道:“海月,我現在有點後悔讓你回到水螅體了。

你那麽漂亮的人身看不見,身體素質也變的這麽差。

我比以前更擔心把你養死,甚至都有些害怕我們撐不到節目錄制結束。”

“……你多慮了。”海月不明白她的困惑從何而來。

畢竟她現在是特意把自己的身形,限制到了巴掌大水母的模樣的。

如果有需要,她随時可以吸收足量水份,和以前一樣,膨脹成遮天蔽日的巨物。

只是那個形态不方便出門,不能附身在葉妝身上,用她的眼睛去觀察陸上的生靈,所以她不喜歡。

而且據葉妝所說,只要她在其他人面前露出原本半水母半人形的形态,肯定會被有關部門□□。

到時候她會被切片研究,會被囚禁到一年不換一次水的水缸裏吃苦。

以後能不能回到自由自在的海洋母親的懷抱,都是一個未知數了。

葉妝不知道海月的真實情況。

她越看越覺得海月此時在水中跟破塑料袋一樣飄搖不定的狀态就跟街邊賣的水母一樣。

如果被人買回家,第二天就會化作一泡渾濁的水。

葉妝一邊揪着溪邊的水草,一邊發散思維,整個人變得神經緊張起來。

她誠懇的擺出自己的觀點:“你看嘛,自從你恢複成水螅體也有三四天時間了。

每次接觸到水,你也只是将我手上的薄膜跟觸手恢複成巴掌大水母的樣子。

大家都說用進廢退,兩個月時間下來,你要是忘記如何恢複成大水母可怎麽辦呢?

不瞞你說,上回我們忘了拍合照,我也忘了留下你的漂亮臉蛋,事後一想起來就會後悔啊!”

水生物的樣貌大多都和功能性有關。

珍珠蚌進化出堅固的外殼保護內裏的軟肉,海葵用色彩豔麗的觸手吸引獵物主動送上前來,雄性鮟鱇魚見到雌性時會主動選擇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

所以海月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擁有形似人類的半身。

在海中時,這部分身體強度十分脆弱、帶來的水下阻力也不小,一度被她塞進水母傘蓋中,以孕育的姿勢藏着。

她一直堅定的認為這部分是累贅,是基因裏屬于人類部分的糟粕。

但現在看樣子,葉妝認為她的人身長得很漂亮,還是那種值得保存起來的漂亮。

游曳在溪流裏的水母心情不錯的擺動了兩下觸手。

接她靠近河岸,用觸手勾住葉妝的手指,語氣好奇道:“為什麽會後悔?”

壞心眼的水母小姐其實已經猜到了一部分答案。

今天她觀察了半晌,知道當人類喜歡什麽東西時,他們就會從心裏萌發出一種收藏癖好。

正如葉妝白天給大家分發的簽名照一樣,想掠奪、想收藏喜歡之物。

而葉妝,應當是喜歡自己傘蓋之上的人形樣貌的。

但她就是要故意去問葉妝,想從她口中得到确切的、自己想得到的答案。

果然,海月感覺到葉妝的手心變的滾燙。

平日裏能說會道的姑娘,此時連完整的句子都很難拼湊出來。

這個問題讓葉妝的意識飄到在海月為了回到水螅體而自我慰藉那天。

她極力不去聽不去看那活色生香的一幕,但還是在結束後,瞥到了海月事後微微失神、變得懶倦的臉。

那時她的心動程度、排山倒海的擊中了心口。

‘喜歡’這個詞彙,對普通朋友、對尋常事物都很容易說出口。

但是面對心動的人時,它會變得很厚重,沉甸甸的像是綴在心口的秤砣。

“為什麽想留下我的照片?”遲遲等不到答案,海月頓時有些心急,她又問了一遍。

觸手的力度逐漸加大,失控的把葉妝勒出了幾道紅痕。

海月本身是沒有這種想法的。

但她現在卻忍不住懷疑是自己想太多了,葉妝可能根本就不喜歡她。

“你弄疼我了!”手上突然的刺痛,讓葉妝條件反射的後退一步。

旋即她又靠近過來,從溪水裏雙手捧起水母,憐惜的左看右看,“海月你是不是不舒服,現在沒辦法控制觸手了?之前你控制的很好,從來沒有讓我感覺難受過哎!”

就連第一次不請自來在海水裏的寄生。

跟後來為了方便溝通向她口中植入刺細胞。

都只是微微的涼意和幾乎察覺不到的弱電流。

雖然沒有從葉妝口中聽到答案,但她緊張的表情還是讓海月十分受用。

她擡起觸手蹭了蹭葉妝的臉頰,同時在她腦內發聲,“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別擔心,我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怕葉妝不信,她蠕動觸手把自己的身體摔進溪水中。

接着她褪去對傘蓋的禁锢、開始盡情的吸水膨脹。

葉妝目瞪口呆的看着海月,從巴掌大,一步步成長成了井蓋大小的大水母。

更令她訝異的是傘徑固定到半米寬後,四條消化腺像香菇被人劃了十字花刀一樣後撤,半透明的人形女體徐徐從傘蓋中露了出來。

比卧室裏的海月小了近百倍的女人仰頭看着她,乘着水霧的水色眸子微微彎起。

她張了張口,從嗓子裏吐出聲音:“你看吧,我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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