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水母（11）
水母（11）
見海月形狀姣好嘴巴一張一合，葉妝愣了愣神，潛意識裏還以為是通過刺細胞傳遞的聲音。
半晌，她反應過來，驚喜萬分道：“你會說話啦！”
海月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發出和以前一樣潺潺動聽的女聲：“嗯，之前聲帶沒長好，現在可以發出聲音了。”
上岸後，她一直在以自己都不知道的速度緩慢成長。
原本透明孱弱的人形凝實了不少，內裏的器官也越來越趨近于人。
“太好了！”葉妝第一反應很是激動。
旋即她想起在現在在拍綜藝，在人前海月寄生在自己身上，還是不能自由開口。
于是又擔心的舔了舔口腔上膛問道：“那刺細胞還有用嗎？”
“當然可以。”海月抿唇笑了起來，并沒有開口，這句話是用刺細胞在腦內直接傳遞的。
葉妝當即放下心來：“太好了，我們海月有雙聲道！”
她靜下心來欣賞泡在水中的海月。
當水母小姐的身體巨大到遮天蔽日時。
葉妝望向她的人形，心裏想到的是虔誠、驚悸、詭谲，和無法觸及、無法亵渎的美麗。
但當她的傘蓋縮小成半米寬，女體變得跟四分關節人偶差不多大時。
心裏就只剩下了‘小小的，好可愛！想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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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接下來，她又犯了難。
海月的人形是不着寸縷的，之前在家時，她能随時打開衣櫃遞給海月絲質長袍。
但現在荒郊野嶺，她去哪兒找娃娃能穿的衣服呢？
葉妝紅着臉，視線努力避開女體玲珑的曲線，低頭觀察自己身上的衣服。
心裏想着，從衣擺撕一塊布料下來，回去會不會被節目組發現。
海月施施然的操控觸手從溪邊揪了兩根柔軟、寬闊，長度足夠的水草，跟穿漢服裙一樣慢慢纏在了身上。
原本在大海中，她無論游到哪兒都是一副赤條條、無牽挂的樣子。
她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生出人形，但海月以她的身體為榮。
并不覺得裸.露上半部的女體有什麽不對。
畢竟誰見過自然界的魚穿衣服呢？
但在陸上待了這麽久，除了第一次與葉妝正式相見時，她正在泡澡所以沒穿衣裳。
其餘時間見到的任何人類都用衣物包裹着身體，沒有一次例外的。
久而久之，海月潛意識裏也多出了一條‘人類’是必須穿衣服的認知，變出人形時，心裏也生出了羞恥心。
見水母小姐遮住了自己不該看的部分，葉妝長長舒了口氣。
她玩心大起，蹲下來又是撩觸手、又是捏傘蓋，認真檢查漂浮在溪流上的大水母的健康狀況。
在海月徹底脫離自己的身體後，葉妝發現夜晚沉寂下來的溪流摸起來果然是冷的，怪不得溫泉山莊有賣溪水冰西瓜。
看來是海月幫她抵擋了這種人類無法承受的冰冷。
意識到這一點，雖然水溫還很冰，但葉妝心頭卻暖暖的。
她繼續捏捏摸摸，之前巨大的觸手跟傘蓋，手感是柔軟但很有彈性的。
現在在水裏摸着就很濕滑、很冰冷，觸手細細的一條、好像随時會斷掉。
葉妝生怕自己手勁兒太大把她弄疼了。
但又很享受觸手主動纏到手上，好像在擁抱自己的感覺。
等她把海月盤了個遍，見她除去多長出的四根未長成的腕足外，跟巨大形态沒有任何差距，這才終于放心下來。
海月被她擺弄了半天，終于耐不住性子。
擡起觸手推開她的手指，仰着頭故作矜持道：“你不是想拍照片嗎？我準備好了。”
“等一會兒……”葉妝差點忘記自己之前抱怨過這件事了，她掏出手機，當即咔嚓咔嚓找角度為海月拍照。
擔心閃光燈引來別人，這些照片唯一的光源只有路燈。
黯淡的光線透過水母傘蓋，在傘蓋周邊染上一層更亮的窄細光圈。
上半部的女人像是從另一個世界抵達的仙女一樣，美的不可方物。
這套圖如果流傳到網上，不知道的恐怕會以為海月是什麽高透樹脂娃娃，或者是由AI繪制而成的幻想生物。
“哎呀！”一連拍了幾十張照片，葉妝突然想起什麽。
她耳際褪去不久的紅痕又染了上來，“海月那你現在還能回到我身體裏嗎？不會又要……又要進入性成熟才能恢複到水螅體吧。”
光是在家裏聽着海月安撫自己、進入性.成熟狀态，她的心髒就快從胸口蹦出來了，現在在戶外……
葉妝深刻的懷疑自己想起來就會流鼻血。
海月也不知道答案。
于是她勾起細弱的觸手纏住葉妝的手指，一寸一寸的觸摸，一步一步的感受。
片刻後，海月仰頭：“随時能回去，不必擔心。”
聽到這話，葉妝一時間說不上是安心還是淡淡的失落。
她收起手機，直起腰來：“腿蹲的有點麻了，我去邊上駁岸石上坐一會兒。你自己玩吧，多泡一會兒我們再回去。”
每每一想到水母的身體是由97％的水份組成的，她就會不安，擔心海月待在自己身體裏缺水。
白天曬了一天，現在好不容易能自由泡水了，她想讓海月多多享受一會兒。
怕自己打擾到海月，葉妝索性掏出手機開始調參數、濾鏡、貼紙，修剛才拍好的照片。
月色淺淺如銀，在水面上降下無法融化的雪。
葉妝沒有注意到海月傘蓋跟觸手潛伏在水下，很有韻律的一呼一吸。
但上半部女體的目光卻緊随着她的身影，在觀察她的動向，好像在看什麽永遠都看不膩的風景一樣。
“你們是從哪兒來的？”
一道清脆的女童聲線突兀的出現，打破兩人間的沉默。
葉妝吓了一跳，手機都沒拿穩，差點墜入水中。
更令她恐懼的是她左看右看，根本沒在周圍找到人！海月現在這個狀況被其他人看到就完蛋了！
見她心跳加快，海月安撫道：“別怕。”
只見她快速吸水，催生出一根跟水管差不多粗的超長觸手，快速鑽進岸邊樹叢的黑暗中。
接下來葉妝感覺聽到了貓咪發情占地盤，互相打架的踢踏摔打和刺耳的嗷嗚尖叫。
正當她躊躇要不要去幫忙時，半透明的觸手拖着一只奇怪的黑貓出現。
黑貓屁股朝上、尾巴翹起、腦袋貼着草地，被海月纏裹成了奇怪的姿勢。
看樣子是一只成年的貓，她的眼睛一只銀白如月，另一只則是深邃的純黑色，脖子跟尾巴上纏着一指粗的五彩紅繩。
如果不是有路燈反光，葉妝會覺得這只貓瞎了一只眼！
黑貓依舊在做無謂的掙紮，但海月催生出的這根觸手的韌性極佳。
她咬了半天連皮都沒破，只好耷拉着耳朵：“別這麽暴力嘛，你勒的我很痛哦。”
原來女童聲正是從黑貓口中發出的，純黑色的皮毛再加上貓科動物特有的步履輕輕，讓葉妝跟海月都忽略了她的存在。
葉妝聽到她的聲音，吓了一跳：“媽耶！貓咪會說話！”
結果黑貓跟海月都投過了複雜的目光。
黑貓吃吃的笑道：“你這小姑娘，覺得水母傘蓋上長出半個人沒問題，但是害怕我這麽正常的小貓咪開口說話，不要太雙标哦！”
明明黑貓的聲線是幼嫩的幼兒園小朋友，但她說話的語氣卻像極了老阿姨。
這種反差讓人很不舒服。
見她竟敢調笑葉妝，海月微微收緊觸手，勒的黑貓又喵嗚喵嗚亂叫，四只爪子在空中虛虛的亂抓。
葉妝捏捏觸手，示意海月放松一些。
接着她定定的看向黑貓，眼中充滿威脅：“你是誰？”
黑貓眯起眼睛，“精怪的真名可不能胡亂給人說，你可以叫我小梅花。”
葉妝嗯了一聲：“好。小梅花，你的目的是什麽？”
見觸手裙邊随風飄搖，黑貓沒忍住又咬了一口。
結果被不甘示弱的水母放出的電流電的差點炸毛：“喵嗚……大概是第一次見到其他會說話的動物，忍不住想過來交個朋友？”
看着黑貓跟水母互相搏殺，互相牽制的畫面，葉妝一度十分頭疼。
“先放開她吧，一直膠着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她揪揪海月的裙邊，示意她松開觸手。
見黑貓端坐在不遠處，尾巴蓋住爪子。
葉妝想起剛才海月剛剛吸水萌發出人形時不着.寸縷的畫面，可能被其他人、或者說智慧生物看到，心裏就升起了不少暴戾。
她捏捏眉心：“……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黑貓用一個不太優雅的姿勢翹起腿，搔了搔耳朵，“在你給她拍照的時候，我也挺漂亮的，也拍拍我呗。”
聽到這個答案葉妝微微松了口氣。
她沒有看到就好。
她張張口還想說什麽，忽然天邊響起一道清淺悠揚的呼哨聲。
“見面一場，這個送給你們！”黑貓立刻停下舔毛的動作，把尾巴上的五彩繩叼下來扔在地上。
接着彈射起飛，邊跑邊喊道：“姐姐要找我幫忙，我先走啦！回見！”
這回葉妝眼睜睜看着小梅花前爪步入陰影時，身體忽然就化作了一團無形的、純淨的黑霧。
黑色霧氣在樹林間穿梭盤旋，不一會兒就和她剛來時一樣，聽不到任何響動了。
葉妝怔愣片刻，跑到水母小姐身邊。
捏了捏她緊急催生出來的那根觸手，關切道：“海月，你沒受傷吧？”
“沒事。”海月搖了搖頭，淡色的瞳孔聚焦在地上五彩繩上，“把那個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