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水母(15)

水母(15)

水母小姐對待自己一直很溫柔,只有偶爾情緒激動時,觸手才會發難讓她感到不舒服。

這是這些天相處下來,葉妝明确知道的事。

但此時,聽到她喊痛,本該停下動作的海月卻依舊固執的操縱着觸手。

她依舊把葉妝以腦袋朝下、腿朝上,大腦充血、很不舒服的姿勢懸吊在空中。

葉妝背對着海月,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她心裏知道現在貞慈娘娘的禁锢解除了,是海月在操縱滿地的觸手。

因為只有那只水母格外喜歡跟人類貼貼,格外喜歡人類身上的溫度。

每每用觸手纏在自己身上時,總會故意撩起不許她碰的衣角。

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一寸一寸的觸摸着衣服邊緣露出來的溫熱肌膚,直到碰到禁區被她喝止。

被狠狠咬了一口後,勒着葉妝的觸手吃痛,生物反射就要撤回。

但海月明顯施加了意念力在控制觸手的蹤跡,所以觸手抵抗住了被咬斷的威脅,越收越緊。

把她的皮膚勒出了斑駁的、像是用水彩暈染過的紅痕。

呼吸越來越不暢快了。

葉妝見海月不肯聽自己的話。

暗罵一句掙紮着把胳膊抵在了胸口,給自己的肺部讓出不少舒張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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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妝心想,早知道還不如摔到地上,水母小姐出門一趟變得不善解人意了。

但她卻沒有意識到,這個答案的前提,是她依舊願意去攀爬貞慈娘娘這座大山去救海月。

被困得動彈不得,葉妝又氣又頹喪。

她一度覺得自己好像是什麽被丢棄的人體模型,沒有掌控自己身體的權利,被人橫七豎八的斜插在大街上。

她甚至開始覺得是自己這些天,太縱容這個從大海中出生的家夥了。

所以海月才敢一聲不吭的失去聯系。

好不容易把她找回來,還故意欺負人,把救命恩人勒了個半死。

雖然肺泡裏的氧氣越來越少了,但葉妝情緒上頭,還是氣急敗壞的喊道:“快松開!我真…真的會生氣……你…你這個壞家夥!”

語罷,她又氣鼓鼓的咬了一口唇邊的觸手。

這回咬的毫不留情,尖銳的牙齒破開半透明的觸須,擺出了今晚要就着月色吃涼拌海蜇絲的架勢。

海月的聲音終于出現,在葉妝耳際響起:“繼續咬我,咬我的觸手,你喜歡的話,咬裙邊或者傘蓋也行。”

她的聲音相較以往虛弱了至少十個等級。

聽起來像是從洶湧澎湃的波濤,變成了大西洋最寧靜的地方,起風時漾出的溫馴波瀾。

“呸,我又不是變态!”感覺捆縛自己的觸手力度變弱一些,葉妝當即伶牙俐齒的回嘴。

她扭動身體想看海月,但是卻被水母觸手剩餘的力量攔住了身體。

忽然,葉妝從舌尖到上膛都染上一層微微的電流酥意。

她意識到自己口中種植的刺細胞激活,同時也把她從幻境中弄醒了。

葉妝眨眨蝶翼一樣的眼睛。

她看到月色依舊皎潔明亮,一片冷寂的貞慈廟中心安靜的矗立着一尊貞慈娘娘聖像。

她和白日看到的沒有任何區別。

姿态端莊雍容、手中捧着一只粉嬌欲滴的仙桃、臉上用長長的白布遮目帶遮住了眼睛,使得人沒辦法從眼神讀出她的情緒。

貞慈娘娘還是原來的樣子,根本沒有演化出什麽巨大水母體版本。

而在她腳下,燃着了一支幽幽燭火,燭火的引線、插在了一只水母身上。

海月的聲音從那只巴掌大的半透明的蠟制水母身上傳出:“葉妝,謝謝你來救我。”

葉妝揉揉腦袋,這才意識到自己平穩的躺在地上。

身體仰躺着、面朝天空,跟剛才被觸手捆縛、差點頭先着地的姿勢完全不同。

她揉着頭站起來,迷迷糊糊道:“怎麽了?剛才我不是在爬傘蓋,拽遮目布帶嗎?”

海月當即回答道:“那是蜃景,是我的能力。一進入貞慈廟,我就被奪取了能力。”

原來,在葉妝跟曉蘭一塊兒研究捉貓任務時,海月聽到了貞慈娘娘的聲音。

準确的來說,是貞慈娘娘的感召。

在古代很長一段時間裏,女性地位的都不如男人,甚至可以說是不如家畜。

男人從女人的胯.下出生,最終卻讓女人磋磨致死。

于是無數非正常死去的女人的怨氣、渴望改變命運的女人的欲.望、想要獲得平等權利的女人的渴.求……

多方情緒形成一股力量,良久的萦繞在這片大地上。

女人延續生命的能力與這股情緒力量四散飄搖。

與各式生物結合,催生出了像水母海月、像黑貓小梅花一樣的精怪。

她們天然就對女孩們有着極大的好感和保護欲,用自己非人的能力,拼命拯救、挽救、救贖着其餘遭受苦難的女孩們。

而貞慈廟,正是這些精怪記憶覺醒的唯一地點。

貞慈娘娘塑像,正是這股力量的具現化身。

但不是所有精怪都能繼承使命,來到這裏就一舉成為新晉貞慈娘娘。

當她們首次踏足此處,貞慈娘娘聖像會主動奪去她們的能力,将能力施加在她們身上,以此來進行考驗。

如若考核失敗,這股力量會被貞慈廟回收。

精怪身體裏關于人類的部分會随着時間消減,最終會退化成為原來的普通生物。

如若考核成功,她們的力量會逐漸提升,進化出完整的人形。

聽到這裏,葉妝愣了愣神。

她想問的很多很多,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海月這是通過考核了嗎?”

這是葉妝目前最擔心的問題。

一想到這麽美麗、這麽溫柔、這麽善解人意的海月,有朝一日會在大海中逐漸退化,失去人身、失去意識、變成普普通通的一只水母。

她的心情就直接跌到了谷底。

海月還沒開口,屋檐下的一團黑霧凝聚成型。

一只眼眸銀白、一只眼眸純黑的黑貓甩了甩尾巴,款款向她走來。

小梅花邊走邊說道:“嗨呀,那是幾千年前的規則啦。

自然界想孕育出一只合格的精怪也沒那麽簡單的,現任貞慈娘娘一直沒人上崗也不是個辦法。

我在貞慈廟住了這麽多年,海月還是我見到的第一位。當然,是除我以外的第一位。”

從蜃景中脫離,葉妝就完全把這號貓咪忘在腦後了。

這會兒突然看到,她才想起來自己還尋求了她的幫助。

她一時間又氣又想笑。

氣小梅花作為過來精怪,肯定是知道貞慈娘娘規則的。

但是卻不給自己跟海月說。

笑自己多虧去找了小梅花,今晚跟着她溜進了貞慈廟。

不然海月可能現在還處于危險之中。

海月适時補充道:“多虧有你幫助,我才能從自己制造的蜃景中脫離,一部分化身,成為了貞慈娘娘門下的一盞燭火。

我以後不會退化成水母了,但是如果想進化出人身,會很需要你的幫助。”

提起這茬,上回海月尋求幫助時缱.绻的畫面就在葉妝腦海裏萦繞了。

她嗓子發緊的抿了抿唇。

說出了自己之前擔心會剝奪海月的生命自由。

所以無法宣之于口的願望。

葉妝:“可以,只是現在我在拍綜藝,可能沒什麽時間幫你。

那送你回到大海的時間稍稍延後一陣可以嗎?

我們等你能進化成人再說。”

海月發出潺潺動聽的笑聲:“好呀,陸地上的生活很有趣。

人類真是有意思的生物,見識過後,我已經有些不想回到大海裏了。”

陸上不斷學習他人生活方式的日子裏,還讓海月學會了她以前并沒有意識到的‘點到為止’。

某種本能,讓她将後半句‘我想一直待在你身邊,用觸手纏住你,我們将會永遠永遠不分開’吞進了肚子。

等兩人定好之後的打算,小梅花直起腰看向主殿。

黑貓全身的毛都炸起來,壓低聲音非常緊張的催促道:“快快快,沒事你們快走吧!我姐姐要醒來喝水了!”

雖然不知道烏廟祝起夜喝水為什麽會是一件值得避讓的大事,但葉妝被她感染的情緒也非常緊張。

此時她縮着脖子壓低身高,躍躍欲試道:“那我要把這支水母蠟燭帶走嗎?”

貞慈娘娘腳下的那只蠟燭看起來非常Q萌可愛,很符合她的審美。

而且她也擔心這是海月的一部分。

擔心如果遺留在外會對她造成壞的影響。

“不能。”一貓一水母異口同聲道。

海月補充道:“這是增強那股情緒力量的方式,挪開就沒用了。

你看燃了這麽久都沒有落下蠟淚,證明這和普通蠟燭不一樣。

放在這裏吧,不必擔心。”

葉妝只得作罷,聽見屋裏的響動、當即輕手輕腳的往門外奔去。

和白天忙着拍綜藝、顧不上水月不同。

前腳剛邁出貞慈廟的門檻,葉妝就迫不及待的捏捏左手小拇指上的柔軟觸手尾戒。

葉妝感覺自己的心情和小學生第一次養小雞仔一樣緊張。

她用微小的氣聲問道:“海月海月,我這回不會再弄丢你吧?”

“我在。”

話音未落間,小小的一截觸手,迅速蔓延到葉妝整只左手上。

微涼、有緊縛感,緊緊與她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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