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魔窟
楔子·魔窟
魔窟會所,頂樓。
厚重的大門如同通往異世的通路,陳書言帶着弟弟陳笑,站在這扇門前,他推推眼鏡,保持着一貫的精英模樣,轉頭,摸摸陳笑軟軟的頭發,據說頭發軟的人很善良,脾氣很好:“想好了嗎?你現在想回去,還來得及。”
陳笑一身簡單的格子馬甲,勾勒出他纖細的腰肢,隐約露出的襯衫下擺塞進了西褲中,讓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他的頭發剛剛被揉得微微有些淩亂,顯得更加脆弱,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邀約的破碎感。看向面前這扇門,他伸出的手,懸在了半空。這扇沉重的大門,推開了,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哥,我還有別的選擇嗎?”陳笑笑着,水晶燈璀璨的光倒映在他的眼中,星星點點像是滿眼淚光。
為了這一刻,他們預演了好幾遍,所有的表情都是由專業表演老師再三調,教後呈現,付出了這麽多,現在再退縮,不覺得矯情嗎?
“你有,陳氏沒有。”陳書言低沉着說,“但你可以放棄陳氏。”
“那我也沒得選。”陳笑咬了下唇,不再退縮,毅然推開了面前的大門。作為陳氏的小公子,他有義務,拯救瀕臨破産的陳氏,哪怕是出賣自己。
陳書言跟在他身後,咽下了後半句話:你沒必要一定救陳氏,你玩不過他們的。
鋪面的香氣和喧嚣,瞬間淹沒了陳笑,這裏和門外就是完全兩個世界。甩來甩去的燈光,讓人看不清面前的,到底是什麽樣的生物。陳笑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就像溺水前,只能看到前面哥哥背影,像一條浮在水面上的蘆葦,來回晃蕩着。
陳笑吃力地去夠,跌跌撞撞不斷向前,撞到不少人。他掙紮着從人群中擠過,看到了哥哥停在一張臺球桌前,那兒有一個極具侵略感的男人。
手無寸鐵的小公子第一次直面來自北方的鐵騎,只能仰視着馬上的人,卻只看到暈眩的日光,看不清他的臉。
陳笑下意識,把自己縮回了黑暗當中。
那人一手捧着半杯酒,一手拎着根球杆,坐在沙發上,懷裏靠着一個穿着吊帶紅裙的女人,半張臉埋在何潛行的胸口,剩下的半張臉恰到好處地露了出來,眼睛上挑得厲害,眼線飛到了發間。
陳書言不卑不亢,但又帶着恰到好處的恭敬,微微鞠躬,就像平日裏一樣,坐到了何潛行身邊:“何總。”
Advertisement
“陳大秘書,有什麽事嗎?”何潛行喝了一口酒,眯着眼睛,像是什麽冷血動物,順手把懷中的女人推了出去,三個人的沙發有點擠。
“這不是,帶着家裏的小孩過來玩玩。”陳書言對在角落裏的陳笑招招手說,“笑笑,過來。”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在場誰不知道——
“誰不知道陳氏破産了?”紅衣女人嬉笑一聲,“怎麽,輪到陳小少爺也出來‘賣’了?”
“還沒有呢。”陳書言面不改色地說,“破不破産,不都是何總一句話的事?”
“什麽何總一句話的事?”臺球桌邊另一個男人插了一句,“那得看你弟弟的‘表現’?”
陳笑手足無措,臉燒得發燙。無數人想要把他拖到燈光下仔細品味。
陳書言對他招了招手,他上前一步,射燈照的他有些晃眼。他看到了衆人眼中的驚豔,就連何潛行的眼中,都帶着一絲說不明的驚訝。
他走到何潛行的面前,蹲下來,微仰起頭,露出之前對着鏡子練習了好久的笑:“久仰大名,我叫陳笑,哥哥經常提起你。”
何潛行看着面前這雙清澈的大眼睛,裏面全是楚楚可憐,恐怕他提出任何要求,都忍不住會有人答應。
他不該是這樣的,這笑太刻意,假的随時能掉下來,露出裏面那張倔強的臉——除了陳笑自己,沒人會覺得,他的假笑比倔強更可愛。
何潛行的臉色微微沉了下來,或許別人看不出來,善于察言觀色的紅衣女人第一個瞧見了:“我說陳書言,你和你弟都不是一個媽生的,你憑什麽做他的主?這麽一副心不甘情不願……”
何潛行微微一個眼神,她立刻閉了嘴。四周漸漸安靜下來,只有背景音樂還在轟鳴,所有人都在內心吐槽,哪個傻逼還在放這音樂,何總淡淡一笑,俯視着他:“蹲着不累嗎?”
四周的人終于活了過來,接着奏樂接着舞。
陳笑愣住了,他設想過何潛行的千萬種反應,唯獨沒想過,何潛行會如此不痛不癢,就像他不過是一個活背景,和在場所有人沒什麽不同。陳笑一時竟不知道怎麽回答,下意識扭頭看向陳書言。
何潛行順着他的目光,和陳書言對視一眼,兩人的目光中寫滿了心照不宣。陳書言臉上恭敬的微笑更像是一種嘲諷,眼見何潛行一把把陳笑拉到自己的腿上,他立刻起身,識趣地說:“笑笑就交給何總了,陸總剛叫我回去加班,麻煩何總把笑笑送回家。”
陳笑看着他,他卻毫無察覺,徑直走了。
“陳笑,你哥現在走了。”何潛行抱着他,手一直往腰上探,“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以選擇離開。”
陳笑坐在何潛行的大腿上,只聽到撲通撲通的鼓噪聲,其他什麽都不知道了,心髒都快蹦出來了,他忍不住學着之前的女人,把臉埋在了何總的胸口,輕輕搖了搖頭:“我就在這兒,哪也不去。”
三個月前,陳笑絕對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還能坐在別的男人的大腿上——甚至為了讓自己沒那麽重,餓了一個月,瘦了整整十斤。
甚至他都想不到陳氏會被逼到破産邊緣。陳笑對經營并不是一無所知,有人做空陳氏,絕對有內鬼,他現在沒時間查那些是是非非,他只知道,今天要是再拿不到融資,明天陳氏可能真的就不複存在。
母親受不了打擊進了醫院,住了幾天院,為了節約資金,又回了家,父親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陳小少爺在一夜之間長大了,學着承擔屬于他的責任。
“你哥哥都跟你說過我什麽?”何潛行捏捏他的耳朵,很軟,不出所料,耳朵更紅了。陳書言曾保證過,他會把陳笑,完完整整送到他面前。“你不是久仰我嗎?說說看,都‘久仰’些什麽?”
我要的是你,不是你拙劣的演技與讨好。
“啊。”陳笑第一次被人捏住耳墜搓,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怎麽回答。腦海中只能飛速閃過陳書言交給他的資料,裏面何潛行的影片就有好幾g。陳笑仔細琢磨過他的微表情,但現在依舊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面無表情,好像就是他最大的表情,他似乎永遠是一副嚴肅的樣子。
何潛行捏捏他的臉,鼓勵他全都說出來。心裏卻在想,陳書言是怎麽喂他的?這叫完完整整?沒什麽肉,手感都變差了。
陳笑根本不認識何潛行,所有資料都是現補的,哪能“久仰”出什麽,何總的手擾亂了他的神智,他脫口而出:“你長得好看。”
何潛行終于笑了。他張開嘴,無聲地笑着。
陳笑的眼裏閃過一絲恐懼,小動物面對天敵時天生的恐懼。何潛行沒注意到,輕輕抱起他,很正經地問:“我要誇你誠實嗎?”
“那你喜歡誠實的人嗎?”陳笑問。
何潛行想了想:“我不喜歡對我撒謊的人。”
陳笑默默記下了,何總喜歡的“誠實”,彈性過于巨大,只要不對他“撒謊”就可以了。
“你知道我不常住國內吧。”何潛行問。
陳笑點頭:“我的英語還不錯,之前在國外念書的。”
“我知道……”何潛行剛說完,對上了陳笑探尋的眼神,“你哥哥跟我說過你的事。你願意和我一起到國外嗎?”
陳笑沉默了,這和他想的有點不一樣,之前陳書言所說,他身邊的人待得都不長——絕對不會到特意叫出國的地步,所以他才決定賣了自己,反正見不到幾次面,這波不虧。
“你該不會覺得,自己有那麽值錢吧。”陳笑的表情出賣了他的內心的小算盤,何潛行壓下怒氣,諷刺地笑了,“我所知,陳氏可不是一兩百萬就能解決的。”
陳笑突然被點醒,陳氏的窟窿太大了。何潛行是個十足的商人,一定要讓他覺得物有所值才行,他立刻乖巧地說:“何總覺得我該在哪,我就在哪。”
那個被推開的女人又湊了過來,從沙發後面抱住了何潛行,笑着看着陳笑,眼裏是無盡的嘲諷:“既然出來,伺候好金主才是王道,別端着,以為自己還是陳家的少爺。”
陳笑露出和那個姑娘一樣的笑容,順便挑釁地看了那姑娘一眼。這一切都落在何潛行的眼中,他的笑意第一次到達眼底,這才是他那個永不認輸的陳笑,不枉費這麽多心思,才将他弄到手。
何潛行撥開了女人環繞着自己的胳膊:“你去吧臺那邊吧。”
女人被趕走了,倒也不生氣,起身,施施然走到吧臺邊上,直接點了一杯現下流行的莫吉托。
剛打臺球男人走過來:“含姐,今日怎麽湊到何總身邊,你們家幾個人不是一見面就要掐起來?”
“表哥給了刷了一個包,總得配合他演好戲。”名叫含姐的女人,毫不在意叼着吸管說,“難得他花那麽大力氣,怎麽也要搶占前排看好戲才是。”
男人:??“難不成何總這次……”真的要定下來了?
含姐搖頭:“我可什麽都沒說——給你個忠告,他們有錢人的游戲,少摻和為妙,城門失火看的時候也別太近了,免得燒着自己。”
男人收起蠢蠢欲動的心,轉身離開,找他那群狐朋狗友去了,自以為隐秘地看了陳笑一眼。
那邊的話,陳笑一句也沒聽到。越來越多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就像無數的鈎子,像是能把他扒光,生吞活剝。
陳笑縮的更緊了,整個人幾乎都埋到了何潛行的懷裏,雙手死死抱住他的腰,好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卻在何總看不到的地方,一一瞪了回去。
何潛行感受到了懷中的熱度,眼睛暗了下去,懷中的人不只是有意還是無心,不斷扭動着腰。若不是陳書言保證,自己這個弟弟是原裝貨,何潛行都要以為他是故意的。
無意中的撩撥,最為致命。
“我要驗貨——”何潛行打橫抱起他。本來他還想緩沖一下,先喝兩杯酒緩沖一下,可是現在他等不及了。
陳笑臉都白了,他從沒想到過,何潛行可以這麽直接,不留餘地,他咬着牙環住他的脖子:“我可以自己……”走。
不論在心裏做過多少準備,陳笑都無法若無其事面對接下來的一切。他整個人都在顫抖,好像要燒起來似的。
何潛行看到這副樣子,只覺得所有一切等待都得到了回報。他抱着人,直接去了自己的專屬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