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夢境·求婚

夢境·求婚

耳邊傳來了抽氣聲，雖然只有一下，陳笑還是敏銳感到了。

何潛行？他受傷了？

我要看看他怎麽樣了。陳笑站在晚宴中間，不斷尋找着何潛行，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他告訴自己，快點醒來，卻只能像個局外人，看着眼前的舞會不斷一幕幕推進下去。

那天也是一樣，自己剛剛做完一系列檢查，從研究所出來，被直接拉到了陸家的宴會上。

社交場合，吃什麽不重要，反正都吃不飽，所以在晚宴正式開始前，先過來找點東西墊墊肚子。

何總被人拉走了，只留下陳笑一個人，和這裏所有的人都格格不入。陳笑瞄準一個座位，順手端了臺子上的一大盆子烤肉，坐過去，埋頭狂吃。周圍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來來往往無數端盤子的，沒有一個人看他。

大概是他的樣子，連這裏的女傭也不如。穿什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而陳笑，恰恰就是個nobody。

第一個看到他的，居然是陸家的“女”主人。陸老爺子已經對外承認了這個“兒媳婦”，朱斐然的地位已經牢不可破。他此刻走向陳笑，就像一個奇特的信號，似乎告訴所有人，陳笑已經走入了這個家庭。

“朱斐然？”陳笑不知道他的來意，條件反射如臨大敵。

“聽說，今天有人要給你一個驚喜。”朱斐然喝着香槟，微微仰着頭，脖頸更加修長，如此明顯的弱點暴露在他人面前，真是恰到好處地示弱。

驚喜？陳笑敏銳感覺，眼前這個人，不是“朱斐然”原來，我不是第一次見洛依依，那今天他為什麽裝作不認識我？陳笑記得那伸出的自我介紹的手。

“你看着我幹嗎？”洛依依推了一下他，“我跟你說話呢。”

陳笑下意識撇開臉，正對上何潛行的眼睛：“能有什麽驚喜？”這個家裏，還能有什麽驚喜？

“陸巡在找你。”何潛行對洛依依說，“馬上宴會就開始了，你不該離開他的身邊。”

洛依依對陳笑擠了擠眼睛，拎着裙子跑開了。不知道，朱斐然穿着裙子，又會是什麽樣子。陳笑記得，在陳書言的資料裏，朱斐然一直是一個特別的人，陸巡對他一往情深，何潛行也對他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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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潛行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那個人不是朱斐然。你認錯人了。”他洞悉着一切，卻不做任何解釋，任陳笑內心的猜忌不斷泛濫。

“他沒有否認！”陳笑瞪大眼睛，“他故意誤導我？”

何潛行比了一個噓，示意他聲音太大了，随即離開，留下陳笑一個人在原地慢慢琢磨。何潛行之前說過，有錢人似乎都會準備一兩個替身，代替自己出席一些不重要又不得不去的場合。

那真正的朱斐然現在在哪？

這是陸宅，朱斐然不會覺得自己家是那些“不想去的場合”。莫非這個還沒開始的晚宴，會有什麽難以收拾的事情發生？

晚宴開始，燈光不自覺暗了下來。陸巡挽着朱斐然，從門外進來，燈光打在他們身上，全場焦點。

何潛行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站到了陳笑身邊。他的臉有點暗，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原因。“是替身？”陳笑指着面前的那個“朱斐然”小聲問。

何潛行點頭。

陳笑又仔細看了看屋子正中的兩個人，陸巡端着酒杯，對衆人說着那些客套的場面話。他盯着朱斐然，朱斐然似乎也覺察到了他的目光，尋找着，往這邊看過來，兩人目光交會，朱斐然嘴角一揚，露出一個妩媚的笑。

一個男人，露出一個妩媚的笑，居然沒有半分維和。陳笑卻看的更為仔細，拉了拉何潛行的衣角：“有點奇怪。”

何潛行湊到他耳邊，他沒察覺，只是喃喃地說：“和我之前在資料裏看到的，就是一個人啊。難道這個陸巡也是假的？”

何潛行的動作停住了：“陸總是真的。”真是敏銳。他不禁贊嘆起來。怪不得，陸總和陸老爺子都覺得，他可能随時跨過來。只是，太遲了，陳笑成長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

陳笑看了他一眼，何潛行并不願意過多解釋。陳笑只能想，原來，陸總也是一個演戲高手，挽着假扮的老婆，居然毫無異樣。這些大佬們，每一個都是演戲的高手，沒人知道，他們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或許連他們自己都快信了，他們所說的謊言。

他不禁看向身邊的何潛行：“陸總……”他知道嗎？後半句話還沒說出來，何潛行握住他的手。陳笑知道，有再多疑問，也不适合這個時候問下去了。

一個乖巧的花瓶總歸是讓人喜歡的，至少，何總會喜歡的。

“你們在說什麽？”一個人拿着香槟杯，走了過來，盛裝打扮的朱斐然，拿的似乎還是剛才的那杯香槟，連一口都沒喝，他看着陳笑一張臉通紅，“你沒事兒吧。”

“就是他，人家都穿的那麽正式，就他讓我穿條牛仔褲。”陳笑指着何潛行說。陳笑剛從研究所出來，換下病號服，為了方便，何潛行直接遞給他一條牛仔褲。

“有一條社交禮儀，處于下位的人，不能随意看處于上位人，是真的嗎？”陳笑擡頭問何潛行，“發起對話的，永遠是處于上位的人？”

何潛行點點頭：“是這樣，不過你都穿了牛仔褲，這老黃歷也早就廢掉了。”

陳笑：“我還以為能狐假虎威一把。”他看不見的眼睛，憑着直覺“瞪”了一下朱斐然，後者差點捂着最笑出來。就是這個表情，陳笑覺得自己被打敗了，敗得一塌糊塗，你鄭重其事的對手，根本不把你放在眼中，剛上棋桌就走人了，換做誰都要生氣。

“以後機會多的是。”何潛行漫不經心地說，“不必急于今天。”

陳笑愣了兩秒，就好像何潛行認真計劃兩個人的天長地久。

陳笑心底自嘲自己在做什麽夢，不過是別人簡簡單單的一句順口玩笑話，居然會有如此多的期待。兩個人哪有什麽長長久久，完全建立在金錢上的關系，本就不平等。一個用錢買回來的玩偶，哪有什麽獨立的“人格”？

不知道這個“以後”，是多遠的以後，大概這個人偶，有了“人格”，變成人之後，就沒有什麽“以後”了。

有些承諾就像廢紙，攥在手裏，過期了，一文不值。

何潛行拍拍他的腰，無數人側目，這樣暧昧而又輕浮的動作，也不該出現在這樣的宴會上。可何總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流暢自然，他很早之前就打算這樣做了。

這個動作卻像是打開了一個開關。在場的所有人都褪下了僞裝，變成了禽獸，屈服于自己的本能。

何潛行摟着他，唯有他的臂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整個會場，安全的地方并不多，比如摟着朱斐然細腰的陸巡那裏，比如拉着凡叔手的陸老爺子那裏。

連林羽生都找了一個姑娘，打着賭，輸了的人被惡整，剛才林羽生就輸了一大把，學着狗叫在地上爬了一圈。

光怪陸離，放浪形骸。這就是朱斐然所謂的“驚喜”？

陳笑搖了搖頭，不對，不是這樣的，我是在做夢，哪天的事，和夢裏一點都不一樣。哪天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我想不起來？

為什麽我今天，一定要想起來哪天發生了什麽？

大廳裏一切都恢複了正常，何潛行已經不見了，“朱斐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現在了陳笑身邊，陳笑順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個小盒子。

拿在何潛行的手中，不斷打着轉兒。

陳笑還在疑惑，身後一股力量，将他推到了人群的正中間，他向後看，是“朱斐然”來不及收回的手。

周圍的人摩肩接踵，圍成了最厚實的牆，陳笑哪兒也去不了，只能留在最中間，他想伸手，卻不知道能握住誰，眼睜睜看着陸巡和何潛行，走到了一個他到不了的地方。

“今天，我們的何總，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在這裏宣布。”陸巡走到麥克風前，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舞臺正中央的何潛行身上。

聚光燈也恰到好處地掃向那兒。

聚光燈下，不光有何潛行，衣冠楚楚，還有另一個姑娘，衣着鮮麗。

那個時候的陳笑，不知道她是誰，甚至沒有看清她的臉，只顧着撇開。現在他知道了，她姓林，林芷青的林。

所有的一切都串聯了起來，接下來的一幕，陳笑永遠也不會想起來。何潛行單膝跪地，打開了那個裝着戒指的盒子。

林芷青雙手捂着嘴，喜極而泣。

周圍的歡呼聲都不存在了，陳笑什麽都聽不見了，她臉上幸福的神色，刺得陳笑渾身血液發涼，如墜冰窟。

果然是“驚喜”，簡直是太驚喜了。

他下意識摸着自己的腹部，那裏一個鮮活的跳動，提醒着他，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