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苦肉計
苦肉計
啪嗒一聲，門輕輕地關上。輕巧的一聲，對于某些人來說，不亞于關上了地獄的大門。
走廊上的攝像頭，轉換了角度，對準了那扇關上的門。
陳笑搖着輪椅，來到沙發邊上，他已經能正常行走了，只是現在，他還不想那麽快暴露。
屋子裏，一群人圍繞着陳笑，大家都在沉默，誰也開不了這個口，決定是所有人共同作出的，只是大家都不想現在就當這個惡人。“你該知道我們找你來什麽事？”半晌，陸巡開了口。
陳笑看了眼閉着眼睛的何潛行，嘴角一歪，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我當然知道——林羽生剛把我從林芷青的房間揪出來。”看，多好，我給了你們現成的理由。
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
陳笑看着突然睜眼的何潛行：別露出那種絕望的表情，該哭的人，難道不該是我嗎？看，我都知道會被你再次抛棄，提前已經給你鋪好了路。
為什麽要配合你呢？陳笑漫不經心地摳着手指，大概是，我沒有別的選擇吧。
從你把我帶到船上的那一瞬間，是不是已經想好這個局了？
陸巡輕咳了一聲，現在可不是小情侶對視的時候：“陳笑，你知道我們叫你來是什麽事。”
“無非是我和林芷青的那點兒‘破事’被你們發現了——我只是怕他們不會相信。”陳笑點頭，不過受一點皮肉苦，他不在乎，“你說怎麽這麽巧，我就在林芷青的房間裏，被林羽生抓到了現行呢？”
巧的就像是事先設計好了一樣。
“我想知道什麽事，自然有無數雙眼睛能看到，無數個人要跟我說。”陸巡前傾着身體，交叉着雙手。
“既然邏輯能自洽，那就開始吧。”陳笑紮緊了袖口，待會兒棍子落下來的時候，多少能擋點，至少不會讓我這麽難看，“我能提個要求嗎？”
“你說。”陸巡同意了。
陳笑指着何潛行說：“我要他動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何潛行的身上，陳笑，你夠狠。
何潛行忽地站起身，從門後撿起一邊放着的手杖。這玩意似乎是裝b的标配，幾乎每個房間都有。他掂了掂，似乎在緩解手心的顫抖。
“太假了。”陳笑迎着他的手杖，眼中閃過一絲自己也無法意識的恐懼，喃喃地說，不知道是在說誰，也不知道說給誰聽。他極力睜大眼睛，睜得太大了，似乎有水光在他眼中流轉。
“不假。”陸巡說，“今天下午你去找林芷青，晚上就挨揍，時間剛剛好。”
陳笑閉上眼睛，防禦傷是什麽樣來着？他努力回憶起自己曾經學過的東西，可惜都不記得了。
帶着風聲的手杖狠狠地敲在大理石桌面，啪地一聲。
一道淺淺的血痕，留在了陳笑的臉上。
陳笑睜開眼，地上落着半截打斷的木頭棍子，他的眼珠難掩晃動，看向何潛行。
“化妝就可以了吧。”何潛行撿起了斷裂的棍子，放到桌上，“沒必要真的打下去。”
“不行。”陳笑冷靜地說，“但凡你現在有一絲手軟，我接下去的危險就多了一分。”
陸巡也用同樣的眼神看着何潛行，無聲地譴責他，你還沒有陳笑懂事。
兩個人的眼神不一樣，可是表達着相同的情緒，何潛行轉頭，林羽生也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機都放了下來。何潛行捋了一把頭發，坐到沙發上，翹腳到茶幾上：“反正我不動手，誰愛來誰來。”
陳笑從來沒見過他這麽耍無賴的樣子，他盯着何潛行，想看看他臉皮下面是不是藏了一個別的什麽人。
其他人也沒見過這樣的何總。“何潛行。”陸巡低聲警告。當初他已經放棄過陳笑一次，不過再一次，事到現在反悔，不覺得太遲了嗎？
何潛行依舊不為所動，他不說話，沒一個人敢動手，深怕何總給他們來個秋後算賬。林羽生頂着他哥殺人的目光躍躍欲試：“要不我來？”
“算了。”陸巡發話了，“我怕你會把人打死。”他抄起何潛行丢下的半截棍子，披頭打去。
何潛行下意識擋了一下，胳膊上瞬間腫了一條。
“林羽生。”陸巡掃向坐在一邊看好戲的林羽生，後者立刻丢掉了瓜子，把何潛行架了起來：“何總，得罪了。”
陳笑咽了口水，抱着腦袋，迎接接下來的疾風驟雨。
真疼啊，陳笑想起曾經的那頓鞭子，簡直就像撓癢癢一樣。說什麽林羽生會下死手，陸巡，你的手也沒輕到哪裏去。你是多讨厭我？一定要我去死？
他的眼睛，漸漸渙散開來，連對焦都做不到，直接從輪椅歪到地毯上，軟綿綿地躺在地上，就像真的要死了一般。
何潛行一個過肩摔，砸蒙了林羽生，一把推開高舉着手的陸巡。
“陳笑！”何潛行輕輕把他輕輕抱到自己的懷裏，拍着他的頭，“乖，乖。”
“我真的，好疼啊。”陳笑的眼淚順着臉頰不斷往下滑，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別睡，別睡。”何潛行幾乎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他慌了，害怕陳笑真的就此一睡不醒。
對于妖獸們來說，今天這一頓不過是按摩，連松松筋骨都算不上。但陳笑不一樣，他只是稍微覺醒了一些，還沒能完全跨過來，脆弱得如同野玫瑰，那點兒刺根本毫無作用。
“我這就是帶你回去。”何潛行打橫抱起他。
“不對，還差一環。”陸巡攔住他，冷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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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燈光璀璨，但也不是處處都燈火通明。
巨大的陰影下，陳笑像條死狗，被人拎着腳，一步步向船舷拖去。
“真沉，看上去那麽瘦，跟個屍體似的。”一個牛頭人說，“這小白臉居然還敢偷人，真是不想活了。”
“少廢話，趕緊把他丢下去完事。”另一個馬面催促着。
牛頭人蹲下來，捏着陳笑的臉，對上了他睜開的眼睛，松了口氣：“這小子還真是有一張好臉，要不然我們回收利用了？”
“你想死吧。”馬面說，“給何總知道，丢下去的就是我們了。”這兩個人磨磨唧唧，動作奇慢無比，一看就偷奸耍滑慣了的。
“你們在幹什麽。”一個顫抖的聲音傳來，兩人對視一眼，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倆裝作沒聽到，繼續把陳笑往邊上拖。
噠噠噠的高跟鞋聲傳來，一個身影一下子撲到陳笑身上，拍着他的臉：“陳笑，陳笑！”下午還活生生的人，承諾她一定會報仇的人，現在怎麽像個破布娃娃，随意被人處理掉。
馬面對牛頭擡了下巴，後者立刻跑向貴賓房：“林小姐，何總可是說把人丢下去，可別讓我們兄弟倆為難啊。”
“滾！”林芷青把陳笑擋在身後，她的手胡亂揮着，根本就礙不着馬面。
“再怎麽對着我們兄弟倆哭鬧也是沒用的。”馬面勸導，實則在拱火，“您別和我們這些小人物過不去。”
“何總才不會！”林芷青嘶吼着，眼淚大串大串落了下去，“他才不會，才不會！”
何潛行才不會，他那麽愛陳笑，他下不去手的，他不會的。林芷青不斷安慰自己，只是心底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說，這才是真正的何潛行，那些在陳笑面前表現出來的，都是假象。
“陳笑是他命根子！”林芷青要去抓他，“一定是你們欺上瞞下！”
“大小姐，人的心有多容易變，可不要我告訴你吧。”馬面彎着腰，看似恭敬，連片衣角都沒讓她夠到，“要怪，就得怪你們自己，怎麽就被林羽生抓住了呢？”
暗殺計劃……難道不是何潛行和陸巡的意思？林芷青驚恐地看着陳笑，現在暴露了？
太狠了，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該這樣……陳笑，他不過是……他沒有背叛……他沒有破壞大局，她顫抖着伸出手，推了地上的人一下，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個玩笑，希望他能馬上站起來解釋，一切都是誤會。
陳笑早就醒了，他緩緩半張開眼，看着天空中那條河流，輕巧地想，真美啊，在城市裏，就看不到這樣的美景。
只有這種遠離人煙的地方，才能看到這麽美的星河。
人看上去要死了，可又不能真的死了。偷偷把林芷青支到甲板上，真是一個正确的選擇。
本色出演。
抱歉，欺騙了你。陳笑在心底偷偷對她道歉，可是我們沒有時間告訴你計劃，也不能告訴你。我們需要一個人，在“恰到好處”的時候，把我從甲板上攔住。
你的演技，騙不過他們，只能讓你以為，我真的要死了。
“別，別管我。”陳笑的唇間呼出幾個字，肋骨斷了兩根，每次呼吸都是折磨，好疼啊，沒有力氣說話了，虛弱得就像要死一樣。
“陳笑。”林芷青撲在他的身上，小小的身體，竭盡全力地擋住他，“他不會要你死的，對不對？”
“你就說，一切都是我逼你的。”陳笑叮囑着她，“快走，別和我扯上關系。”
這姑娘也不輕。陳笑想，好重啊，何潛行，你再不來，我真的要被她壓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