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新生命
新生命
清晨的陽光照在陳笑的臉上,薄薄的眼皮無法遮擋光點的跳躍,陳笑睜開眼睛,窗簾沒拉嚴實,留了一條縫。
陳笑以為自己會一夜無眠。
結果一覺睡到天亮,身上的一切都輕了起來,所有的包袱都不見了,夢裏都是安心的味道。有人接過了他的重擔,幫着他負重前行。
“你說過的,今天告訴我的。”陳笑睜開眼睛,看到身邊的何潛行,立刻不依不饒。
何潛行招架不住,捂住耳朵,落荒而逃。
陳笑跟在他身後跳下床,光着兩條白花花的大腿,在屋裏亮得晃眼。何潛行無奈,只能回到屋裏,把他拖回衣帽間,像照顧孩子一樣,幫他穿上了睡衣。
陳笑環住何潛行的脖子:“我抓住你了。”
“好好好,你抓住我了。”何潛行抱着他,将他帶出了屋子,“先吃飯,吃完飯我告訴你。”
到了餐廳,迎面看到了陳謹言。陳笑不好意思地從他的懷裏跳下來,一蹦一跳去備餐桌拿東西。
何潛行看着他歡樂的背影,他的脖子上,盛開出了青紫色的印記,一片一片連到他的胳膊上、大腿上,吮吸着他的生命。
唯有後腰那裏,傳出一點星星點點的光亮。
殺意漸漸在何潛行的眼中出現,陳笑轉身的一瞬間,他眼中的殺意,盡數消失,整個人溫和無害,若無其事為陳笑倒了一杯牛奶。
陳謹言看着這副變臉絕技,嘆為觀止,剛想提醒自己的傻弟弟,林羽生進來了,抱着尋尋:“今天早上久開始鬧,朱斐然都快被他逼瘋了,讓我趕緊帶過來。”
何潛行不顧尋尋啊啊叫着,接過孩子。
“到現在還不會說話?”陳謹言用餐刀抹黃油,瞥了尋尋一眼。
尋尋扭開頭,這個初次見面的伯伯壞得很,比另一個伯伯還要壞,什麽都瞞不過他的眼睛。他擡起頭,又對上親爹似笑非笑的眼睛,他立刻老實了,立刻朝着陳笑撲騰:“爸爸。”
陳笑聞言,從盤子裏擡起頭:“他什麽時候會說話了?”
“早就會了,一直在逗你。”何潛行牢牢抱着他,阻止他去舔餐刀上的黃油,“這個不能吃。”
尋尋還是不服氣,就是要去抓,林羽生立刻挪開,像逗小狗似的,舉着刀在他眼前晃,看着他的脖子不斷伸縮,特別好玩。
陳笑心疼,陳笑要接過孩子來抱抱。
何潛行不動聲色偏過身子,擋住了他:“林羽生,你最近怎麽這麽閑?是不是要過氣來了?”
“哪有,我只是在養傷,之前我也受傷了,臉有點僵,現在不養好,到時候拍戲做不出表情該怎麽辦?”林羽生乖乖把刀放下,依舊不死心地逗着孩子。
陳笑終于忍不住,把尋尋抱到自己的懷裏,讓女傭端一些小孩子能吃的東西,慢慢喂給他:“你怎麽就會說話了?”
“會的不多。”尋尋吐字清晰,邏輯流暢,遠遠超出了這個年紀的孩子可以表現出的平均水平。
……陳笑擡頭,看向何潛行。
何潛行越發覺得自己這個專會賣萌撒嬌的兒子狡猾得可惡:“他應該是繼承了之前的記憶。”
傳承。
陳笑聽朱斐然說過這些,他只當朱斐然在講故事,根本沒放在心上,現在想起來,原來朱斐然像一個真正的長輩,一點一滴為他做着啓蒙。
尋尋吃着親爸喂的東西,挑釁地看着親爹。
讓我和爸爸分離了這麽久,這筆賬我可一直都記着呢,現在我要獨占爸爸,你就滾到一邊去吧。
何潛行冷笑:你也只能得意這麽一會兒了,等你弟弟生下來,我看你還能像現在這樣霸占陳笑的注意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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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尋終于打了一個小嗝,陳笑把碗放到一邊,就聽的他奶聲奶氣地撒嬌:“我還要~”
陳笑差點沒忍住,想要繼續端起碗。想到小孩子吃東西沒數,就是想撒嬌,住了手,在尋尋不滿的哼哼聲中,他硬着心,轉頭:“別以為把尋尋抱過來就能轉移話題,現在告訴我,酒酒該怎麽辦?”
何潛行向另外兩個人使了個眼色,林羽生和陳謹言識趣地離開。林羽生不甘心就這麽離開,他眼睛四下瞟着,一下子就看到了一邊的尋尋:“少兒不宜的事,就不要讓他聽了。”
他不懷好意地挪到尋尋身邊,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起尋尋。陳笑就要阻止,何潛行這個坑娃貨,毫不猶豫攔住陳笑:“随便玩。”
林羽生拎起尋尋的一條腿,拎大蔥似的,将尋尋拎起來,還晃了兩下,尋尋咯咯咯咯笑起來,林羽生伸出一根手指,撥弄了一下他:“這孩子真傻,我能理解,當初你為什麽懷疑他不是你兒子了。”
何潛行心說,你也挺傻的。他哼了一聲:“把孩子放下來。”
“怎麽,你心疼了?”林羽生斜了一眼,故意将孩子抱在懷裏,“有人把你忘記了,我們不要他,我們兩個人一起玩。”
可惜在朱斐然那兒格外乖巧的尋尋,一點不給林羽生面子,伸出手,就是要陳笑,直接被林羽生拎了出去。
陳笑目瞪口呆,直接開始錘何潛行。
他那點力氣,對何總來說,不過是在撓癢癢:“好了,我們來說正事——”
從頭開始,為什麽一定要我活下來。
“很簡單。”何潛行說,“你已經死了一次了,現在該輪到你活着了。”
陳笑還是一臉懵懂。
“陳笑,你們家和別人不一樣。”何潛行說,“向死而生,酒酒繼承了你和陳謹言的血脈,只有死過一次,才能真正覺醒。”
那尋尋?
“尋尋天賦真的很一般。”何潛行說。他咽下了那句殘酷的話,尋尋就是一個殘次品,他的出生讓實驗推進了一大步,仍然不能掩蓋實驗失敗的事實。
這麽說,陳笑一定很難過,在他的心裏,尋尋是他最棒的孩子,不論他們還會有多少其他孩子,尋尋永遠是最讓人心疼的那個。
他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捏着他的臉頰:“一般就一般,你不許不喜歡他。”
“腫麽費,我追稀飯他。”何潛行被陳笑掐着臉,吐字不清。
陳笑笑得一臉欣慰。
所有的問題似乎都已經解決,剩下的,就是怎麽樣讓酒酒“死而複生”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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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園的祖堂。
在陳笑眼中,這就是個喝酒吃飯的地方。這番言論遭到了林羽生無情的鄙視。
何潛行打開了鑲在牆上的一扇門,門是古老的中式對開門,透過雕刻的花鳥魚蟲,粉白色的底看得一清二楚。陳笑一度以為,這扇門,只是某些有錢人家購買的古董物件,純裝飾用的,現在何潛行打開了這扇門,裏面卻是另一個房間。
朱斐然端正地坐在裏面,笑意盈盈的看着來人:“等你們好久了。”
尋尋從他懷裏竄下來,走了兩步,又覺得不舒服,順着地板爬到陳笑腳下。
何潛行輕輕踢開他,髒死了,不要往香噴噴的陳笑身上爬。
尋尋锲而不舍,繼續爬回來,被林羽生拎着領子抱到了一邊,小家夥不要太嚣張,當心沒好果子吃。
朱斐然只覺得他們有趣,他臉上依舊是那副慈愛的表情,看着他們,起身從一邊的櫃子裏,拿出了一摞點金黃紙,又端起了旁邊的松香墨。
“用符紙把魂固定住。”朱斐然指揮林羽生磨墨,林羽生胡亂攪了兩下,手上濺了墨點,丢下了硯臺,轉頭伸手往尋尋臉上摸去,抹得尋尋滿臉黑條紋。
他哈哈大笑,完全不顧其他人滿臉黑線。
“你還小。”朱斐然忍不住訓斥了他一句,他也不在意,托着下巴:“我反正不會。”
“孩子們的父母來?”朱斐然磨好墨,将筆遞給何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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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強大的符紙,越難畫。何潛行失敗三次之後,林羽生怕他遷怒,抱着尋尋跑了。
朱斐然磨好墨就說自己頭疼,捂着腦袋就消失了。
原地消失,融入空氣中的那種。
留下夫夫二人,對着古書自己琢磨。
陳笑自己是不行了,他的魂魄不穩,沒人敢讓他勞神,他就坐一邊,看着何潛行,一氣呵成。
“你餓不餓,要不要我給你拿點心?”陳笑看着他越發遲鈍的筆觸,不管他到底怎麽想,反正陳笑餓了。
何潛行拉住他的手,不讓他往外走,拍拍手,桌子上憑空就多了一碟子點心。他松手轉身,故意放慢了動作,就等着陳笑來喊他——果然,陳笑叫住他,一起吃東西。
何潛行還要假裝矜持,對上陳笑看穿一切的眼神,立刻膩歪起來。
一盤子點心吃了一個時辰,陳笑也不拆穿他,他一直磨洋工,吃了午飯,陳笑終于忍不住了:“你是不是不喜歡酒酒?”
“沒有。他是你的孩子,我不會不喜歡。”何潛行立刻表忠心。
“那為什麽一直在拖延時間?”陳笑叉着腰問。
“我現在仍然覺得,不應該讓他留下來。”何潛行寫着酒酒的名字,金色的墨汁連成一條線,他的名字變成了一整副完整的符咒與圖案,“生與死,該有上天決定,我們不應該因為自己的情感,就橫加幹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