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醫生姓冷
新醫生姓冷
林言夕在餐桌那頭瞪着眼:“我明明囑咐了你去複診,你拿我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她氣得漲紅了臉,“陸骁,我再也不管你了。”
她一生氣便愛連名帶姓的叫陸骁。
陸骁見她生氣的模樣可愛,心裏愛得不行,轉過來摟她,讨好道:“我沒想到你這個案子能辦這麽久,本以為有個幾天就能結案,我不要一個人,想你陪着我去。”
林言夕有再大的氣這會也發不出來了:“你,你就作吧,把我作沒了,看以後還有誰管你。”
她頓了片刻認命般嘆了口氣:“算了,明天我休息,你請個假,帶你去複診。”
陸骁在她臉上“啵”了一口:“遵命,老婆大人。”
陸骁原來的主治醫生華言寺出國進修,臨走前把手上的病患分配給了其他的醫生,陸骁也在其中,接手陸骁病歷的是一名長着瓜子臉,身材袅袅婷婷的女醫生。
她挽着發髻,看見陸骁和林言夕進門對他們輕輕一笑,燦如春華。
她展開纖細的手指指着一旁柔軟的沙發椅:“陸先生,林女士,你們好,請坐。”
分明是第一次見,陸骁卻莫名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林言夕捏了捏陸骁的手,笑着對醫生說:“麻煩你了冷醫生” ,又轉過頭對陸骁說:“聽醫生話,我在外面等你。”
醫生姓冷,與她的長相氣質完全不符合。
精神科的醫生診斷,多通過談話了解病人的精神狀況,醫生必須掌握語言的藝術,制造輕松的氛圍,讓病人放下戒備、心理負擔,能夠暢所欲言。
冷醫生與之前那位華醫生不太一樣,說起話來和風細雨,若不是窗外天空陰沉,陸骁幾乎以為自己沐浴在陽光中,溫暖又放松。
可陸骁依舊隐去了前段時間的經歷,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那件事,他殺了林言夕,清理作案現場,甚至深埋了林言夕的那件事。
即便那只是個夢,可他仍然覺得那會破壞他和林言夕之間的感情。
冷醫生不着痕跡地引導,陸骁不動聲色地繞過,你來我往之間窗外突然暴雨如注,冷醫生看了眼大雨,溫聲道:“陸先生,你瞧,大雨說來就來,你帶傘了嗎?還是你覺得這麽大的雨撐不撐傘都無所謂了?“
陸骁也跟着看了一眼,他笑得淡然:“不,冷醫生,夏天的雨淋了也就淋了,現在天涼了,再淋雨,要生病的。“
冷醫生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管之前如何,至少現在他願意配合治療。
她輕舒了一口氣:“我明白了,陸先生,藥還是照舊吧,記得每天按時按量服用,如果有其他症狀記得及時來複診。”
陸骁微微颔首,打開門讓林言夕進來,等着醫生開藥。
冷醫生拿了藥回來交到林言夕手上,再次囑咐:“按時按量,有問題及時複診。“
林言夕鄭重道:“冷醫生放心,我會盯着他。”
冷醫生繞進辦工桌,關上電腦伸展雙臂:“時間不早,我也該下班了,二位慢走,再會。“
說着冷醫生走到角落的衣架前換外套,她随手拔掉了插在頭發裏固定發髻的鉛筆,烏黑的長發散落,随着頭部的擺動瀑布般挂着。
陸骁轉回頭說:“冷醫生帶傘了嗎?需不需要我們送你一程?”
他突然愣住,冷醫生正背對着他,纖細的腰肢,烏黑順直的頭發,與夢裏的那個女人如出一轍。
他錯愕地看了眼身邊的林言夕,又看了眼冷醫生,才明白進屋時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冷醫生與林言夕竟有幾分相似。
冷醫生套上自己的小外套:“不用了,我有車,謝謝陸先生。“
走了兩步陸骁似乎想起什麽,再次回頭:“還沒請教冷醫生的名字。“
冷醫生從外套中勾出長發:“冷冰合。“
溫暖的外貌,和煦的談吐,冰冷的姓氏,愈發冰冷的名字。
陸骁腦海裏只浮現一句詩——冬夜夜寒冰合井。
果然冷冰合緊接着說了一句:“是不是夠冷?我是冬天夜裏出生的。”
他被刺骨的寒意激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
陸骁不再折騰,每天按時吃藥,一切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回到從前。
林言夕是刑警,經常面對各種窮兇極惡的歹徒,身上挂彩是家常便飯,陸骁最擔心的就是這點,恨不得替林言夕打申請調去文職。
他說:“你一個女孩子,成天和一幫罪犯打交道,我難道能不擔心?”
林言夕每次都靠撒嬌蒙混過關。
冬至那日,陸骁早早下班回家,按着習俗買了只老母雞回來炖湯。
文火慢炖四、五個小時,雞肉酥爛,入口即化,黃燦燦的雞湯鮮香撲鼻。
陸骁看了眼時間快九點了,林言夕還沒回來,電話也沒有,多半是緊急任務。
他癱在沙發裏百無聊賴地刷着手機,新聞軟件跳出一個通知。
他點開,看到一條本地城市新聞,下午五點,正是放學下班的時間,一名持刀歹徒沖進學校砍傷了幾名學生和老師,此人行狀瘋癫,接警趕到的警察被襲擊,重傷一名,輕傷兩名,重傷的警察在送醫途中途中不治身亡。
陸骁看到了身亡警員的照片,赫然是林言夕,他猛地從沙發裏站起來,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發黑,待到他站穩的時候才清楚地意識到,手機正安安靜靜躺在茶幾上,壓根沒開,剛才在沙發裏睡着了,那是一個夢。
他看着被他掀翻在地,正對着他龇牙咧嘴哈氣的貓,恍然,原來剛才死貓坐在他的胸口導致他做了噩夢。
貓是上次複診後冷醫生建議他養的,飼養寵物有利于緩解精神緊張,陸骁懶得每天遛狗,挑來挑去,最終選擇了養貓。
這是一只圓臉虎斑橘貓,陸骁對貓沒多大感覺,倒是林言夕,愛不釋手,把一只正常體型的貓硬生生喂成了一只肥貓。
這只貓主子顯然沒把陸骁放在眼裏,發完脾氣,沖他“嗷嗚”了一聲扭頭走了。
陸骁定了定神準備給林言夕打電話,摸索手機時,門開了。
林言夕狼狽地披着外套,手臂上纏着厚厚的繃帶,她站在門口讨好地對着陸骁笑:“阿骁,我聞見雞湯味兒了。”
陸骁額角抽動,心疼地把林言夕從頭檢查到腳,确定只傷在左手和小臂上才舒了口氣。
他冷着臉:“這次又是怎麽回事?”
林言夕吃着雞湯燙飯,頭也不擡:“真鮮。快下班的時候,緝毒那邊接到一個線人電話,之前通緝的幾個毒販今天準備了一個大行動,緝毒那邊緊急呼叫支援,我們當班的就都去了。”
忙完刑偵的事又去支援緝毒,一天下來,她忙到現在才吃上一口熱乎飯,顧不上保持形象,呼嚕呼嚕吃完把碗一推:“太好吃了,還要一碗。”
不高興歸不高興,陸骁依舊接了空碗轉身去盛飯,心裏還有些安慰,至少與夢裏的情形不一樣。
林言夕又吃了口菜:“誰知道那幾個王八蛋收到風聲,我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上車要撤,我一着急,就開車去堵他們,結果撞上了。”
毒販,都是不要命的。
她說得輕描淡寫,陸骁想象不出當時的情形有多危險。
陸骁沉着心思默不做聲,把碗放在她面前。
林言夕心虛,她把頭探過去像貓似的在陸骁手臂上蹭:“別生氣,傷的不重,玻璃渣子劃了點口子,沒傷筋沒動骨,真的,過幾天就能好了。”
陸骁側眼看她,拇指轉着戒指,還是沒吭聲。
林言夕見陸骁不推開她,便順杆子往上爬,幹脆半趴在陸骁肩頭,貼着他的耳朵輕聲喊:“阿骁。”
陸骁生氣是真,心疼更是真,聲音硬邦邦地問她:“這是第幾回了?”
林言夕用眼神去撩撥陸骁,眼裏不知是含着情還是含着淚,看得陸骁心窩一波一波地發顫:“阿骁,我錯了,任你罰,好不好?”
陸骁咬着牙:“再看我,你這飯也別吃了。”
林言夕迅速坐正,在陸骁的注視下把碗裏的飯吃得一粒不剩。
有人仗着寵愛有恃無恐,借口傷口不能沾水,要陸骁幫她洗澡。
陸骁表現出聖人般的意志,對外界的誘惑一概不理,擠夠了沐浴露往人身上招呼:“左手擡高。老實點別亂動。”
冬日的初雪悄然而至,室外的人被凍得搓手跺腳,浴室裏的人被蒸騰的熱氣熏紅了臉,蒸濕了眼。
陸骁最後只記得不能讓林言夕的手臂沾水,關了淋浴……
林言夕半夜硬生生被傷口疼醒,手臂的傷沒她說的那麽輕松,是沒傷筋沒動骨,但是皮開肉翻,白骨隐隐可見,好在只是看着可怖,只要不發炎也就是留道疤的事。
她輕手輕腳地起來吃藥,回房間的時候陸骁正靠在床頭看着她。
林言夕腳步一頓,不知道該怎麽狡辯,陸骁嘆了口氣向她招招手,把人抱進懷裏。
他們的熱戀期似乎一直沒過,始終對對方保持着最熱烈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