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快閃活動初定在年後初五晚上八點。

林溪花了一天時間,把要跳的那支舞蹈的動作都分解清楚了。

詹敏敏今年要跟着吳明輝去他老家見家長,林溪便自告奮勇留下來守門,順便帶着安妮她們練了幾天,終于在年前把舞教會了。

把舞蹈鏡面視頻發到微信群裏,林溪一再囑咐大家回家的時候不要忘記練習,然後便給大家放假了。

舞蹈室從二十七開始放假,過年休息十天左右,這是往年的慣例,今年當然也不例外,不過因為多了個快閃活動,初五那天還得去舞蹈室排練化妝以及演出的一些準備工作……不過那是後話了。

雖然已經放假了,林溪在家裏倒也沒閑着。父母不在,搞衛生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她一個人身上,眼見已經農歷二十八了,鄉下的奶奶打了好幾次電話來問她什麽時候回去?林溪便打算把套房的衛生搞定後就回鄉下陪奶奶過年。

那天林溪給母親打電話,總算把自己新交男朋友的事情和她說了,只除了薛君山身家背景那部分沒有說。

柯玉萍對此沒什麽意見,只讓她多關注對方的為人,如果住在一起的話要注意保護好自己。

林溪沒想到母親的想法倒是比她還前衛,尴尬之餘便把薛君山想和他們見面的事說了。

只是柯玉萍說這會兒肯定沒空了,見面的事等年後再說。

如此,這件事便又一次擱淺了。薛君山倒是對此表示理解,畢竟馬上就要過年了,便說先見他的家人吧。

臨近過年,這幾天溫度突然驟降,一下子從十幾度降到了四五度,雖然比起北方還是小巫見大巫,但是對于溫暖慣了的興城人而言,這波變化還是有些吃不住,雖然新年的氛圍越來越濃郁,街上的人卻少了很多。

薛君山前天給林溪買了兩件長款羽絨服和兩套保暖衣,這次不等她同意,直接就把包裝袋都送到她手裏。

林溪當然拒絕不了也沒打算拒絕,畢竟這天兒實在太冷了。他買了一件軍綠色一件黑色的羽絨服,領子上還有溫暖的貂毛。長款羽絨服從脖子裹到腳踝,很好地抵禦住了外界寒冷,林溪一穿上就舍不得脫下來了,整個人縮在裏面,說不出的溫暖。

前前後後忙了一天,到傍晚的時候林溪終于把家裏的衛生搞定了。三個房間的地板都拖過了,玻璃窗戶和門也擦了,兩個衛生間也認真清潔過了,連抽油煙機都拆下來洗了……看着整潔一新的屋子,林溪頗有成就感,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兼職去做鐘點工保潔了。

外面天色灰蒙蒙的,北風一陣一陣地刮過來,聽聲音還有些可怖。不過完成任務的林溪心情十分愉快,趿拉着毛茸茸的玩偶拖鞋,步伐輕快地哼着歌下樓去扔垃圾。

剛開門就看見對面的鄰居阿姨從外面回來。

看到手裏拎着大袋小袋的林溪,王英笑着打招呼,“溪溪,出門扔垃圾呢。”

“是呀。”林溪關上門,彎着嘴也遞了個甜甜的笑臉,“王阿姨你們今年就在城裏過年嗎?”

“回啊,明天早上再回。”王英看了眼對門,好奇道,“你爸媽今年又沒回來啊?”

林溪順着她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臉上笑容淡了幾分,聳了聳肩膀,“是啊,說是店裏忙抽不開身。”

“哦。”

王英點了點頭,又看着她笑道,“一個人的話,不如跟阿姨一起回文山過年。我家……”

林溪見她又要把話題引到她家小兒子身上,連忙打斷她的話,“阿姨外面實在太冷了,我先去扔垃圾。”

“……呃,那……”

王英還想再說,林溪連忙飛也似的竄下樓,“等下垃圾袋裏的髒水滴到樓道裏就不好了。”

望着一陣風消失在拐角的小小身影,王英還有些感嘆,這孩子這麽乖巧能幹,要是嫁給她家浩浩該多好。

“和誰說話呢?”

李春天聽自己媳婦在外面和人說話,半天還沒進來,便開門出來探頭看了一眼,疑惑道,“沒人啊?”

“隔壁林溪啊。”王英伸手指着樓梯口,“剛下去倒垃圾,我看她這兩天自己一個人進進出出地搞衛生。小丫頭真懂事啊。”

說着話鋒一轉,“哪像你那大媳婦兒,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早飯午飯一起吃,跟個祖宗似的。”

“噓。”

李春天連忙朝裏面房間看了一眼,這才轉頭壓低了聲音道,“你誇林溪就誇林溪,幹嘛扯上燕子,回頭她聽見了心裏又不舒服。”

“我說的還不是實話。”王英撇了撇嘴,表情還有些惋惜,“這麽好的姑娘,嫁到我們家多好。”

“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李春天搖了搖頭,“就咱浩浩天天打游戲那死宅樣,還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你是沒看見最近送林溪回來的那部車,都頂得上咱們兩套房子的錢了。”

聞言,王英頓時瞪大眼,“不是吧?什麽時候的事?”

“就這幾天吧。”

李春天道,“我都看見好幾回了。男的長什麽樣我是沒看見,但是能開得起百萬起步車子的人能年輕到哪裏去?”他原本對林溪印象不錯,但是自從看見那部賓利把她送回來之後,心裏就多了個疙瘩。

“小姑娘真的伴大款了?”王英的語氣還有些難以置信。重重嘆了口氣才道,“年紀輕輕地這麽禁不住誘惑,到底父母不在身邊沒人管着,容易走歧路。”

“算了吧,他爸媽忙着各自的新家庭,誰有空管她啊。”

“什麽意思?”王英聽出了端倪,驚訝地看着他,“你是說……他們,離婚了?”

“早幾年就離了。”李春天推了下老花鏡,“只是瞞着家裏這邊,一起在湧城那邊做生意的老鄉誰不知道他們夫妻倆的事。她爸又找了個小他十來歲的女的,今年還給生了個小子。她媽也找了湧城那邊的一個有錢人,聽說今年五月份結的婚,婚禮還辦得挺風光的。”

說到這,李春天嘆了口氣,“唉,大家都知道,也就瞞着林溪和她奶奶。”

“真的假的?”王英還有些不相信,“他們夫妻不是感情一直都不錯嗎?前兩年不還回來過年了?”

“那還不是為了做戲給林溪和林奶奶看的,怕他們接受不了呢。”

“可這樣瞞着終究也不是個辦法啊……”

“唉。誰知道呢。這事你可別去林溪和林奶奶面前說啊,別人家的事少摻和。”

“我又沒那麽八卦……”

對面的門終于關上了。

走道裏的風刀割似的冷,林溪手腳冰涼地站在那裏,仿佛全身的血液也都凝固了。她下樓後才發現鑰匙忘記拔了,匆匆扔完垃圾就跑上樓來,結果剛好聽見了王阿姨夫妻最後那幾段對話。

怪不得,母親會用那種愧疚的語氣讓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怪不得,父親接電話總是很匆忙。

怪不得,他們好像都不再管着她了……

林溪茫然地走到自己家門口,本想要開門的動作卻在轉動鑰匙的那一刻忽然不敢動了。

客廳牆上還挂着多年前的全家福,大概是她十五歲那一年拍的,後面父母就去了外地,一年拖一年,一直都沒機會拍了。

也許,以後都不會有機會拍了。

這些年,她一直以為他們只是工作忙碌,兩年前難得回來過年一次,雖然沒過兩天匆匆又走了。但她以為他們總會有忙完的時候,一直等下去,他們一家人總能再次像從前那樣團聚在一起,這套房子也不會一直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守在這裏……

現在看來,他們真的都不會回來了。

林溪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下樓的,更不知道外面什麽時候飄起了雨,只知道路上的人都在匆匆往家裏趕,只有她一個人像個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似的,飄飄蕩蕩,無家可歸。

她回憶中多年前父母還在家裏的時候,那時城裏的房子剛買不久,生活拮據到很長一段時間飯桌上都見不到葷菜,頂多就是菜裏夾着點肉絲,不過一家人在一起日子雖然清貧了些,卻也過得很快樂,幸福談不上,團圓倒是真的。而且就算再窮,父母也沒放棄對她的培養,比如說讓她學跳舞……

後面父母去了湧城開超市,一開始日子依然辛苦,她高中畢業去找他們,父母住在店裏的小閣樓上,吃住都在那不足十平的小空間裏,她到現在還記得在那陰暗的閣樓裏,他們一家三口睡在一個通鋪上的場景。

日子倒是越來越好了,父母的店也越開越大,從十幾坪到幾十坪再到上百坪……乃至後面各自經營自己的店鋪……

沒想到錢所改變的,居然還有父母的感情……連鄰居都知道父母早已各自組成了新的家庭,她這唯一的女兒卻依然被蒙在鼓裏。假如今天沒有在無意間聽見李叔叔的話,他們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瞞下去,然後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讓她像個傻子一樣期待他們終有一天會回來,他們一家三口早晚會團聚?

就像李叔叔說的,他們都早已有了各自的家庭了,誰還會來管她呢?

對于擁有新生活的他們而言,她是誰都不想接納的累贅,就像那首老歌裏唱的那樣,“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餘的……”在他們心裏,她早已成為了多餘的那一個,他們誰都不想管她了,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

薛君山下午特地提前結束會議,從公司大樓下來直接開車去接林溪,打了幾個電話她都沒有接,這讓他不由多了絲擔憂,幾乎是一路踩着油門開到了她所在的小區。

本想直接上樓去找人,卻在小區廣場噴泉附近的石椅上看到了抱着膝蓋縮成一團的小身影。

牛毛細雨幾乎将林溪渾身都打濕了,一張小臉慘白地可怕,眼睛盯着地面,好像失了焦慮一般。

薛君山的心也在那一刻莫名抽緊了一下,撐着雨傘在她面前半蹲下來,連聲音都不自覺輕柔了幾分。

“溪溪,你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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