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奸商
12.奸商
津市大小街道花壇中都種了低矮的桂花叢，嫩黃的花骨朵打着苞開了一小片，江亦吟開車喜歡開半邊窗，車速緩緩，微風恰恰好，卷着桂花香一并入鼻。
到南江萬麗廣場時，停車位已經被占滿。江亦吟繞遠開入地下停車庫，徒步走上來。
大門入口立了個近十米高的挂牌，被風吹得呈波浪狀鼓動，江亦吟掃視一眼，才發現今天是萬麗廣場五周年慶典，與此同時，前段時間在這進行的部分展覽宣傳語也印在其中，還未來得及換下。
雖已近晚上十點，入口處人流不斷，還需要排隊。
江亦吟站入隊伍中不久，從她身後又接上了一條長龍。
太久沒回國，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還有些許震驚。等待的間隙，她拿出手機刷了刷朋友圈，列表裏竟然不少人都在萬麗。
江亦吟往下，刷到了溫可可更新的幾張散圖。
配字是“今天是捅了什麽情侶活動窩嗎？欺負我一個單身狗。”
幾張圖裏都是對店面宣傳圖文的放大版，江亦吟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控訴。笑着給她戳了個贊，私聊她。
锵锵：【寶貝，還在萬麗嗎？】
可可：【在啊在啊，我今天的任務務必是拐一個帥哥和我湊單！】
锵锵：【/撇嘴撇嘴/，我的那句老公來了差點脫口而出，結果你跟我說你要拐帥哥？】
可可：【？？？你來了？？？】
锵锵：【在門口排着呢。】
可可：【剛剛有兩個女孩子一起湊情侶活動，成功了。我倆湊也行，但今晚帥哥太多，有點饞/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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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锵：【懂了懂了，不打擾你，正好我今天晚上是來接人的。】
可可：【別呀別呀，我們倆各抓一個。】
可可：【我來門口接你。】
江亦吟排了五六分鐘，終于享受到大堂裏的空調，還沒站直，迎面就沖來一個擁抱。
她腰被箍着抱起來，頭昏腦脹被甩了一圈才再一次落地，懵懵然眨眼，“溫可可，你這歡迎儀式可真夠特別的。”
溫可可挪着小步挽上她的手，“那就原諒我沒來接機的過錯了哦。”
她回歸正題，“對了，你這次來是接誰啊？”
“沈恪。”江亦吟環視周圍一圈，交疊的人群和不遠處搭建的舞臺上主持人喊麥的聲音，“難怪，年輕人都愛來這玩，晚上十點了還這麽熱鬧。”
溫可可裝模做樣地吸了吸鼻子，“有姐姐就是好啊，不像我，都沒有姐姐來接我回家。”
“我說你就應該多參加參加這些活動，不要一回來就猛紮到事業裏，等你回過神來，青春年華都已不複存在。”
江亦吟向來對這些娛樂活動的敏感度較低，大概是在周家被規訓得麻木，她已經許久沒有過年少那般天真的念頭一冒出來就想着要去實現的熱情。這幾年在國外，稍稍被感染一些。
“你說，你要是像我一樣上有哥哥下有弟弟，是不是就不用吃事業的苦了。”溫可可攤手道，“要不我把我哥哥介紹給你，讓你先嘗嘗愛情的甜？”
江亦吟瞟她一眼，“我把你當閨蜜，你想讓我當你嫂子？”
“也不是不可以，我哥多帥啊，比周既川帥多了吧。”溫可可說着，發覺不對勁，“你不會是還惦記着周既川？”
江亦吟睫毛撲扇了兩下，“那邊好像在跳舞，我們去看看吧。”
溫可可被她拽着往前走，嘴巴沒停， “你別給我轉移話題啊，他媽當初怎麽說你的，我現在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話說了一半，溫可可的目光猝然被人群中一個個高修挺的男生吸引，拉停江亦吟，“等會，這不是找到了。”
江亦吟懵然，順着她的視線上擡，一眼鎖定手裏提了個包，正被扯拽着身子無奈向一邊傾倒的口罩男孩。
雖戴着口罩，但那攻擊性極強的眉眼和優越的鼻子讓她立即認出了他。
沈恪。
“我今晚就拐他了，你覺得怎麽樣？”溫可可用手指戳了戳江亦吟，尋求認可般歪頭看她。
江亦吟那平靜如死水的心，在這一刻被點亮了盞燭火似的，流下來的蠟滴入水中，她驀然有了逗人的心思，“我覺得，可能不太行。”
溫可可一下被激起勝負心，“你不信任我？我和你賭，誰贏了送誰一個包。”
江亦吟拍她肩鼓勵道：“行，你就問他願不願意跟你回家。”
溫可可瞳孔放大，“不愧是進修回來的，夠大膽。你敢說我就敢問，等着送我包包吧。”
江亦吟躲在一個立牌身後，彎身看着溫可可似有沖鋒陷陣架勢的背影。
人流攢動中，江亦吟看見溫可可直接上手扯下了沈恪的口罩，打開微信二維碼遞到對方面前，叽叽喳喳說了些什麽。
沈恪的表情從冷傲到不解再到最後有些瓦解之勢，江亦吟樂得後悔自己沒拿手機拍下來。
她繞了一圈，走到沈恪身後，剛想擡手拍沈恪的肩膀吓唬吓唬他，就聽見他幽幽地對着溫可可說：“姐姐，我還沒成年，知道拐賣未成年的代價是什麽嗎？”
說着，沈恪低頭在手機屏幕上敲了幾個字，彈出來一個專業的科普界面，他翻轉屏幕，遞出去給溫可可看，“要我給你讀一下麽？”
溫可可面露愠色，朝他身後的江亦吟使了個眼神。
江亦吟憋着笑，在他身後喊了句，“沈恪。”
沈恪停在半空的手停頓了一下，收起手機轉身，唐舟看了半天戲，被這熟悉的聲音一喚，同時和沈恪轉過身，喊道：“我去，姐姐？”
沈恪把唐舟的腦袋扶直，嗤聲，“你倒是喊得順口。”
名字一喊，溫可可瞬間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笑着沖到江亦吟面前摟住她脖子，“好啊你，江亦吟，拿我尋開心是不是？”
打鬧中，江亦吟拍拍溫可可的背，“看好了。”
溫可可站直，江亦吟拿出車鑰匙朝沈恪晃了晃，提醒他什麽似的，“跟我回家。”
沈恪雖沒應聲，下巴輕點，跟上她，站到她身側和她并肩。
江亦吟反過來攬住溫可可的脖子，故作歉意滿滿，“正好最近新看中個包，謝啦！”
溫可可欲哭無淚，控訴道：“江亦吟，你以後一定是個奸商。”
唐舟小跑到溫可可身側，自我介紹道：“姐姐好，我是沈恪的朋友，我叫唐舟。”
溫可可側目，“你總成年了吧？”
唐舟呲牙笑，“那必須的，姐姐們加個微信呗。”
溫可可滿意地“嗯”了一聲，“那你跟我走，控了一個月的糖我都要饞死了。姐姐今晚請客，你把胃敞開就行。”
三人互相掃碼加了個好友。
沈恪靜默地站在一邊，江亦吟見他沒了方才的氣焰，抻他手肘，“不是還沒吃飯？想吃點什麽？”
“都是情侶活動，你确定在這吃？“沈恪意味深長地揚了揚下巴，距離他們最近的那塊牌子，恰好是雙人活動。
有服務員站在門口吆喝，“是情侶的話目前活動有三個等級哦，擁抱可享受九折，親臉頰可享受八折，當衆熱吻可享受半價！”
江亦吟一步步随着活動尺度的增大而感到自己的良心受到了些譴責，她還沒來得及拒絕，兩張宣傳紙就已經被強制塞到她和沈恪手中。
她已經感覺自己在犯罪了，呵聲道：“我們是姐弟。”
服務員熱情的臉色瞬間定住，“抱歉抱歉，我們這邊補償給您一張五折券和一個蛋糕券怎麽樣？”
這變臉也變得太快了吧？沖業績的态度讓江亦吟有點想把她挖入隴江。
沈恪的手還空着一只，兩張券就這麽自然而然落在他手中。他攥緊了點，聲音壓低，“走吧。”
“不吃嗎？正好有——”江亦吟話落一半，沈恪掌心推着她肩把她往人流外帶。
溫可可已經在買單，一個愛的抱抱而已，她很快接受并且下單了自己和唐舟心怡的飲品。
反頭見江亦吟走出人群，吃和姐妹難兩顧，揮手讓她路上小心點。
唐舟咬着吸管往外走出一步，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剛要開口喊人，就被溫可可拉回來，“我送你，再陪我吃會。”
入口距離地下車庫兩百米，走入晦暗不明的車道了，江亦吟才恍然注意到，沈恪手裏似乎提了個袋子。
“你買的什麽？”江亦吟拍着自己的腦袋，“我是要過來買鞋的，你帶着我出來，害我忘了。“
沈恪不動聲色地問：“買什麽鞋？”
“想買雙平底鞋，最近回國一直在穿高跟，感覺小腿要斷了。“江亦吟腳底還踩着一雙，說話間踮起一只腳轉了轉。
“接着。“沈恪把手中的袋子舉到江亦吟身前。
江亦吟困惑接過，半信半疑道：“給我的？“
見袋子勾在她手指上，沈恪雙手空出，插到兜裏，“不是，讓你幫我拿着而已。“
江亦吟聽出他話裏的反義，低頭拆開，是一雙款式大氣，細節處做得很精致的平底鞋，皮質柔軟，看着就知道上腳會很舒服。
她有些訝然，擡眼看見那個孤傲的背影，“你電話裏問我鞋碼就是為了給我買鞋啊？“
沈恪眼神飄向一邊，“你那張表裏沒寫，我随口問問。“
江亦吟嘴角揚起，沒戳穿他，畢恭畢敬地說：“謝謝弟弟。”
沈恪示意她繼續走，話裏無情，“我是怕你穿高跟哪天摔進醫院，要我背着你上班。”
“誰說一定要你背啦，你開車也行。”江亦吟知道他這張嘴學不會溫言溫語。
沈恪眉眼舒展，垂眸走進黑暗裏，“走了。”
江亦吟笑着跟上去，開出底下車庫時又排起了隊，車流松動些之後，她擰動車鑰匙，“對了，你生日什麽時候？你資料表上這一欄竟然是空白的。”
“成年了就可以去考個駕照。”
沈恪調整身前的安全帶，沒回應前邊那句話，挑眉看她，“你還真想着讓我開？“
身後突然“砰“的一聲，兩人背脊都麻了一下，呼吸緊促間，江亦吟摁下車窗，探頭查看情況。沈恪解開剛合上的安全帶，兩人對視一眼，沈恪開車門，“我下去看看。”
江亦吟的手機屏幕也驀地亮起，她劃開綠鍵，“可可，怎麽啦？”
溫可可的聲音刻意放得比平常細，像是怕被江亦吟旁邊的人發現似的，“唐舟剛剛告訴我，沈恪今天生日。他忘記給沈恪準備生日蛋糕了，叫你務必給他買一個。”
“真的假的？“江亦吟覺得過于巧合了。
唐舟湊到話筒上，“他認識他這幾年，他每年這天都要來吃萬麗二樓那家蛋糕店的藍莓蛋糕切塊，我就說他今天經過二樓怎麽看着心情不太好，原來是因為人家關門了。”
江亦吟看了眼手表上顯示的時間，距離今天過去只有兩個小時不到了，“所以你也不确定他生日到底啥時候？”
唐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他性格你也是知道的，我估計他是沒好意思說，我後來送他生日禮物他都收的。”
話音中斷的同一刻，江亦吟心尖有些酸意。
車門被拉開，沈恪帶了陣風探身進來，又利索地合上車門，黑睫撲閃兩下，聲音冷得發緊，“走吧，撞到了個石頭，工作人員為了支撐路架忘了收，我剛剛挪開了。”
江亦吟忽然很輕地笑了一下，狐貍眼在這時候愈發勾人，沈恪不明所以看向她，“笑什麽？”
她歪頭，指尖輕快地在方向盤上快彈了幾下，像是在預謀什麽大事，“姐姐給你過個生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