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淩霄花

15.淩霄花

成州附屬高中綠化占比高,俯瞰視角就像一塊生命力強盛的花園。橙黃的淩霄花打着喇叭似的花骨朵。沈恪桌上落了一朵,明晃晃地随風搖。

“喲,沈恪,你今天這麽好興致。”劉宇凡捏起花尾,湊到鼻子上嗅了嗅。

田夫傑攤手,撅着嘴朝沈恪那一撇,“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來的閑情摘花啊?估計是哪個女孩子暗戀,偷偷放他桌子上的。”

沈恪單手揉了揉眼褶,冷不防把花從劉宇凡手裏搶回來,聲線冷淩,“一邊去。”

方姿寧瞥了眼,看得出沈恪心情一般,提醒兩人,“送淩霄花是敬佩的意思。”

劉宇凡手得空,摸了摸腦袋,“哦”了聲,“敬佩他這位打架出名的冷魔頭?”說着,他自我認可地抖了抖肩膀,“那這個妹妹眼光還蠻獨特的。”

“我話還沒說完,一般用來送給母親。”方姿寧從桌肚裏抽出本書,扯出一個輕鄙的笑,“讀點書吧,兒子。”

“嘿!我說你——”

“劉宇凡!上課鈴聲響了你沒聽見?要我請你到座位上?”李老師大老遠就看見劉宇凡揮舞的手,臉一黑,一截粉筆頭就直直丢中他腰部。

“吊兒郎當,沒一點正形!”

劉宇凡眼神怯怯,雙手蓋着腰部看了眼一言不發的沈恪,他桌上空空,連支筆都看不見,伸出食指往沈恪的方向在空中戳了戳,“他還沒書呢,你怎麽不說他?”

“他老子給學校捐了幾棟房,你爹也是?”李老師飽含怒氣地單手掀開書頁,“今天先上後邊的內容,下午的課補昨天沒上完的。翻到78頁。

“有錢了不起啊。”劉宇凡小聲嘟囔着回了座位,不服氣地在田夫傑邊上坐下。

田夫傑扯他胳膊,示意他閉嘴,幾秒後在紙上飛快寫下一段話,貼着他耳邊不經意提醒道:“他爺爺沒去世之前他家可以算得上津市首富了,給津市的學校基本都捐過樓,老師校長看在他爺爺的份上都會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劉宇凡這個學期才轉過來,對沈恪的“光榮事跡”略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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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說了,他爺爺沒了,他怎麽好意思這麽嚣張。”他聲音不大不小。

“今天那個姐姐,隴江集團董事長的女兒,現在沈恪就跟着她呢,背後有人撐腰呗。”田夫傑捏着嗓子,用手揮着提示他降低音量。

兩人交流的聲音混着李老師慷慨激昂的講課聲。

劉宇凡一點就燃,“那又怎麽樣?又不是他自己有本事。”

田夫傑從桌肚裏摸出一顆瓜子,“話不是這麽說的,跟着誰,沾誰光。”

“沈恪現在和那位……”劉宇凡又跟他湊近一點,狼狽為奸似靠着腦袋,書被掩耳盜鈴地舉起來一點點,“包養啊?”

“劉宇凡。”沈恪的聲音突兀地打斷李老師的講課,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他雙手卸力地耷在桌上,神情有些頹靡,但眉眼實在是生得精巧,加之自身氣質絕頂,眼皮輕撩,頭也緩緩往後側,流利地側臉轉了半個角度,左手招呼人似那麽一擡,手指往前一抛,笑得冷情。

“來我邊上問呗,你想知道的,我作為當事人應該更清楚。”

劉宇凡被抓包,自是有些心虛,他開口想反駁,沈恪聲音又起,這次懶懶散散又體貼,“別打擾李老師上課了,你說是不。”

“劉宇凡!又是你?你嘴巴停不下來是吧?”李老師自然是聽懂了沈恪話裏的意思,劉宇凡雖是插班生,但為人跳脫,開課幾天就被不少同學反應他頑皮,欺負女同學。光環效應加持,李老師說話氣沖沖。

“把你書拿上來,站我邊上聽。”

方姿寧側頭小心翼翼看了眼沈恪,拿筆敲了敲他桌面,把自己的書推到兩人中間的位置,“要不,我倆一起看?”

沈恪整個背部都靠在椅背,瞧移動的書本一眼,搖頭,“不用了,謝謝。”

“那筆記,你要嗎?”方姿寧閃過一絲低落,聲音越來越小。

“也不用。”沈恪目光已經追到站在講臺上的劉宇凡,繃着一張臉,就連說話,臉部肌肉都沒什麽起伏。

方姿寧還是不想放棄,“那你用什麽記啊?李老師講東西又快又多,一點筆記不做的話肯定聽不懂。”

沈恪的性格接觸起來,很容易勸退主動走向他的人,但有一點很好,別人和他說話,他基本都會應。

“用腦子。”

收到回複的方姿寧心裏有些許雀躍,抿唇嗯了聲,又悄悄看他一眼,思緒回到黑板。

這一節課上得雞飛狗跳,沈恪一下課就沒了影。

-

“江總,人事部的資料我都給您拿過來了,還需要別的嗎?”秦悠捧着半人高的文件夾,跌跌撞撞走到江亦吟桌前,放下的那一刻雙腿都在打顫。

江亦吟雙手在鍵盤上敲動,抽出一個眼神又收回,“好,你先休息吧。”

宣發部上午發出聲明,把責任攬回隴江身上,并承諾在一周內會調查清楚真相給大衆一個交代。江亦吟切了個小號在看官博底下不斷刷新的評論。

大部分網友都表示不信任,并義正言辭地告訴他們應該怎麽做而不是怎麽做。顯然還是對隴江的發聲不滿,

各類評論不斷湧入,江亦吟一上午接收的信息太多,深覺頭疼,看了幾秒,感受到身前落在她桌上的陰影還沒挪開,揉了揉眼睛,推着鼠标,“悠悠,還有什麽事嗎?沒事的話麻煩你給我倒杯咖啡。”

話音剛落,一杯熱拿鐵就放在了她手側,拉花是可愛的小熊,邊上還有幾朵小花。

握杯把的手修長骨骼突出,青筋脈絡遒勁,江亦吟疑惑擡眼,驚訝道:“周總?”

周既川淺笑,聲音款款,“小心燙。”

精美的拉花讓江亦吟不忍心破壞,遲遲沒喝,半天就問出了句,“悠悠呢?”

“我讓秦助理給我跑腿去了,上個助理辭職,還沒招到滿意的人,經常借你的人用,你不介意吧?”周既川拉椅子在她對面坐下,眼裏始終兜着一水的柔情。

江亦吟紅唇抿起漂亮的弧度,“當然,只要悠悠願意,不過上司發話,員工沒有不同意的道理,她要是有一天和我吐槽你壓榨她,可別敲她腦袋就行。”

“你護犢子的樣子還是沒變。”周既川随手拿了本文件夾翻開,“咖啡可以喝了。”

江亦吟恭敬不如從命,喝水似灌了半杯,“以後拉花別做這麽好看,我都舍不得喝。”

“你要是喜歡我每天都可以給你做不一樣的。”周既川說得雲淡風輕。

江亦吟心尖一酸,雙手又遮掩地放在鍵盤上開始敲動,“你還是留着這份心給你未來的女朋友、未婚妻、老婆吧。”

周既川視線随着她手指流轉,放下文件夾,交握的十指骨骼相蹭,力道一點點變緊,手指有下沒下推動着中指處的戒指,看着江亦吟空落落不着一物的手,沉着嗓開口,“你怎麽知道,那個人不是你。”

空氣有如冰凝,江亦吟的手停下來,僵而頓地從電腦屏幕前挪眼,她盡力克制話裏的顫抖,“你不該這麽說的。”

“是因為現在是工作時間?”周既川竟也思考了一下。

江亦吟不答。

“還是說,你讨厭我的靠近?”

這次江亦吟回得很快,語氣有些急切,“不是,是害怕。”

害怕少年時期彼此相依的過往又因重逢後關系的靠經而變得經不起考量,害怕成年人單刀直入的那一套法則打亂她生活和工作的節奏,害怕她又像個傻子一樣喜歡他但又不被認可不能說出口。

可這一切的一切,酸楚不過是她一個人在承受。

“周既川,你幹嘛來隴江?”江亦吟咽下無法言說的種種,反問。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一個理由,”周既川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是因為我想離你近一點。”

同進同出的高中三年給周既川養成的習慣在江亦吟出國後的幾年甚至持續到現在,他都還改不過來。

出門時仍然會回頭等那個總蹲在門口磨磨蹭蹭紮鞋帶的女孩,即使她早就不在那個地方。

經過江亦吟的房間總會擡手想敲門問她今天想吃什麽,甚至上了大學,做完小組作業已是深夜,記起江亦吟愛踢被子,猛然站起身卻發現周圍都是糙大漢。

“你離開以後也很少主動和我聯系,我時常安慰自己,把那段記憶當成我們之間房東兒子和租客的關系,但我做不到,也忍不住想你。”周既川起身,西裝領已經有了些許褶皺,但這并不影響男人矯健英挺的身材輪廓,他單膝蹲在江亦吟身側,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包裹住,“吟吟,我喜歡你,或許不該說的這麽倉促,但在見到你的每一天,我胸口都抑制不住砰砰亂跳,等了你很久,也忍了很久,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追你,好嗎?”

江亦吟腦中有一道急速的白線閃過,她有暈暈然。面前的男人表白得太猝不及防,即使在這幾天,他已經無數次用暧昧的話來當作預告,可她依然像有座山壓在心口,上下唇有膠水粘合似的,半晌回不出一句話。圓亮的眼珠子失焦,神情渙散。

周既川輕嘆,“吓到你了嗎?對不起,我不應該這麽着急的。你一時接受不了沒關系,我不會勉強你。我們慢慢來。”

江亦吟思緒回籠,梗着喉嚨回拉住那雙漸漸松開她的手,“給、給我一點時間。”

周既川眉間的烏雲幾乎是頃刻散去,雙手回握住她,“好,晚上一起吃飯吧?我約了個廚師,他剛從英國調回來,有你愛吃的開心果味的gelato。”

有風不合時宜地灌進來,她雙眼被揚起的黑發糊住,有只手紳士地幫她撫開,視線恢複清涼,一個質地有光澤的發圈在她面前晃了晃,周既川話裏有笑意,“江小姐,你缺根漂亮的發繩,我有這個榮幸幫你戴上嗎?”

江亦吟俯視他,男人的面部不似沈恪立體,但緩而平整的線條讓他看起來更溫和,她眨眨眼算是默許,周既川随即站起繞到她身後。

頭發才被撈起一半,放在鍵盤邊的手機滴滴滴不斷傳入好幾條圖片消息,江亦吟還沒來得及查看,電話鈴聲炸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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