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抱

62.抱

把沈恪送回家後,江亦吟回了公司。

車停在地下車庫,她習慣性在車裏靜坐會放空,再上樓。

她的車習慣性停在角落,有根柱子擋住,不太容易被人看見。

推搡聲又一次打破她安靜的氛圍。

“宋濂,我真是看錯你了,惹上事了就知道找上我了,當初我來找你,你怎麽說的?”女人在拉扯中氣喘籲籲,說話一截一截往外放,“你說江亦吟就是江敬為了扶持周既川上臺的幌子,叫我為了降低輿論先辭職,你呢?你背着我偷腥還讓我給你擦屁股就算了,現在幹脆不裝了是嗎?”

宋濂急忙環視了四周一圈,捂她的嘴,“祖宗,你小聲一點行不行,這裏是公司,隔牆有耳,讓別人聽見了怎麽辦?”

“好啊,讓他們聽,我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你宋濂就是個沒道德的負心漢!我看公司還要不要你!”

“你今天要不給我個說法,我現在就上去跟所有人說,當初魏依魏琪兩姐妹是因為長期被你猥亵才——”

“唔——”

女人的掙紮聲一遍遍傳到江亦吟的耳朵裏,她面無表情地扯下沒放音樂的耳機,降下玻璃,頭往後轉。

江亦吟認出那張熟悉的面孔,脖子被宋濂勒着,頭發如數披散下來,蓋住一半因為吃痛而扭曲的臉。

她推門而下,卻沒急着關車門,慶幸自己穿了雙走路無聲的平底鞋,掏出手機點開相機,視頻模式,一步步往聲源方向走。

她先是把手機故作是自拍的角度,若無旁骛地從邊上經過。

接着故作驚訝地捂住嘴,瞪直了眼睛,“啊呀,宋部長,你這是幹什麽?”

江亦吟戲精地眯眼,“這位我在曾經的員工欄裏看到過,好像是張?嘶,張什麽來着。”

女人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回應,“是我!張染!”

宋濂早就失力脫手,面部微微抽搐着,“江總,你怎麽在這?”

江亦吟指了指自己,“我?我停車,沒想到撞見這樣的場面,不巧了。”

她又一臉天真,“你剛剛,是想掐死張染嗎?”

宋濂重咽了口口水,幹笑兩下,“沒有,我們鬧着玩呢。”

張染跑到江亦吟身後,“他就是想殺了我滅口!江總,你幫我,你幫幫我,我什麽都告訴你。”

“你個賤女人!你再污蔑我一句試試!”宋濂聽了這話氣急攻心,手又下意識高揚起來。

江亦吟雙手環胸,一動不動,冷眼睨他,“是不是污蔑,既然與公司有關,我們必定要徹查。張染,你跟我回趟公司。”

“小江!路邊随便一個女人的話你怎麽能信呢?”宋濂打起感情牌,“我和張染曾經是情侶,分手鬧得不愉快,所以才會有你今天看到這一幕,絕對和公司沒有半分關系!”

張染脖子有很明顯勒紅的痕跡,人受到了點驚吓,自然反應也激烈,“他騙你,他騙你的!”

江亦吟拽住她胳膊,強制把她的情緒穩定下來,扭頭看向宋濂,“我突然想起我還有點事,這樣,我把張染交給周既川處理,你去和他解釋。”

宋濂一時楞在原地,沒看明白為什麽她忽然改變了想法,但如果對面是周既川,他有把握張染不會有多難纏。

“你說得是,周總對張染更了解一點,我現在就帶她上去。”

江亦吟勾唇,把人推出去,“需要我打電話嗎?”

“不用不用。”

江亦吟故作糾結地擰了擰眉心,“要不我還是跟着吧,萬一你們又鬧矛盾,影響公司形象。”

宋濂不确定她之前聽到了多少,總之不能讓她知曉更多,“不不不,你忙你的,我剛剛真和她鬧着玩,以後不會這樣了。”

他上前拉住張染,流露誇張的親昵,“染染,我其實是想過了這陣休假和你求和結婚的,今天是我沒控制好自己的脾氣,對不起。”

張染半信半疑地問了句“真的嗎”被宋濂牽走。

江亦吟潇灑地上車,頭都沒回過,伴随着一聲關門聲,把車駛出了車庫,後視鏡內,宋濂一直在目送她。

江亦吟人一走,宋濂的巴掌揮起來,“你——”

舉到一半,又恨恨地收回,“現在只有帶你去找周既川,才能保我了,江亦吟表面嬉皮笑臉,背地裏肯定已經開始懷疑我了。”

張染吸着鼻子,帶哭腔說:“那怎麽辦?我們在津市購置的房産,會不會被查?”

宋濂沉下臉,“她不敢,你忘了我舅舅是宋魏了?他和江敬牽扯到太多利益關系,江亦吟想要動我,也要看他的面子,除非她野心大到想解決掉我舅舅。”

“就算她有這個膽,也要看看她爹同不同意。”

-

周既川辦公室,秦悠被短暫調過來當他的秘書,平日裏一些私密文件也會經秦悠的手。她看着周既川把合同鎖進櫃子裏,怔怔出了會神。

“怎麽了?讓你拿給宋濂簽的合同有問題?”周既川敲了兩下桌子,問道。

秦悠如夢初醒,“沒有。”

周既川拿起茶杯喝了口,不冷不熱地提醒她,“以後上班注意力集中一點,我這次不批評你是看在吟吟的面子上。”

秦悠被他這冰冷的語氣給震懾一秒,終于體會什麽叫伴君如伴虎,他不會給她一點發呆的空隙,“知、知道了。”

她總覺得,周既川從非洲回來後,就變得不一樣了。

敲門聲救了秦悠置身于尴尬的窘迫。

“進。“

宋濂笑得龇牙,“那個,周總,我有事要和你彙報。”

他斜了眼秦悠,又嘿嘿尬笑兩聲。

周既川看秦悠一眼,“沒關系,她現在是我秘書,你可以說。”

張染怯怯從宋濂身後走出來,“周總。”

周既川擡眼看她,話裏更多的是質問,“張染?你怎麽回公司了?”

張染和宋濂彼此對視一眼,結巴了兩句又息聲。

“我感覺江總好像誤會了我點什麽,剛剛在地下車庫看見我和張染争執,信了張染那幾句氣話,非要我們和你解釋。”

“哦?吟吟呢?”

“她說有事,先離開了。”

周既川沉思了會,“秦悠,你去聯系江總。”

秦悠點頭,默默退出辦公室。

宋濂呼了口氣,再沒之前那般端正,自如地把周既川對面的桌子扯出來,刁着腿坐下,“哎喲,周總,你剛剛那樣子可把我唬着了。”

周既川卻厲色吼了他一聲,“站起來。”

宋濂虎軀一震,跳起來,“不是,你怎麽了?”

周既川點了支煙,往口中送,“你讓江亦吟撞見你和張染在一起,知道後果多嚴重嗎?”

“能有什麽後果,當初你來公司,不就是為了釣到她,拿下沈家那塊肉嗎?江家你肯定是看不上的,現在隴江你是老大,肯定你說了算。”宋濂又擺出一副不正經的樣子。

周既川悠悠繞過桌臺,身上的沉着又冷峻的氣質徹底蓋過他在外人面前的溫朗如玉,下一秒,煙頭就摁進了宋濂的西服裏,“你舅舅,就是這麽教你揣測我的心思的?”

宋濂察覺他與平常的不一樣,慌慌張張往後退,“你當初和我舅舅約好的,可不是我貿然揣測你。”

周既川扭了扭手腕,把煙碾在煙灰缸裏丢棄,“蠢貨,她讓你來,而不是帶着張染來,就是為了試探我。”

他暗眸往落地窗外長視,絢爛的夕陽照得對面大廈的窗格閃閃發光,忽然明白了什麽,輕喃道:“她不信任我了。”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周總,你說什麽?”宋濂側頭去聽。

周既川背身,聲音狠厲,“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去,你舅舅既然這麽厲害,就讓他給你收拾一次爛攤子。”

張染還傻站在兩人中間,宋濂朝她擠眉弄眼沒用,抓她肩膀把人往外拖。

“周既川這家夥又在想什麽?明明這一年來合作得好好的,他要叛變啊?”宋濂心疼地捏起被煙頭燙壞的那一角,“這個神經病,他真以為沒了我舅舅,他能有今天?一個親生父親不要的棄子。”

張染忽然擡手擋住他口鼻。

他不耐煩地沖她喊,“你幹什麽?今天要不是你,我能這麽狼狽?”

張染靜得有些異樣,宋濂停下呼喝,順着她的視線往邊上看。

樓道口,晦暗不明的交界,江亦吟正一手支着另一只手,靠在牆壁上吸煙。指尖熟練地夾着,口中吐出一口白霧,眉眼的媚此刻變得寡淡無情,見宋濂看過來,她嘲弄地彎唇笑了一下,手垂下來,朝他走。

宋濂才反應過來,她靠的那一面,正是和周既川辦公室一牆之隔。

“江總,你不是走了嗎?”

江亦吟敷衍地在面前揮了揮,把煙味散走,“事小,回來了。”

宋濂那顆吊起的心放下來,她可能剛剛才到,那應該沒有聽見他和周既川的交談。

江亦吟朝兩人之間掃視一圈,“你們的事,周既川怎麽說?”

張染閉口不談,只是低低地垂着頭,無論宋濂怎麽向她使眼色,她都不看,故意避開。

宋濂只好編理由搪塞過去,“當初張染辭職,是因為我,她想要結婚,但我暫時拿不出錢,公司又不提倡辦公室戀情,她為了我離開隴江後,一直找不到工作,是我在接濟她。這不,這個月公司一直卡着財務沒發工資,我拿不出錢了,就和她發生了口頭争吵。”

江亦吟饒有興趣地聽着,心道一句這故事可真夠流利精彩,“那看來和公司沒什麽關系咯?”

宋濂連連應着,“當然沒關系,完全是我私下家醜不小心丢到你面上來了,今天是叔叔的不對,叔叔跟你和染染都道個歉。”

江亦吟不再追問,“也到下班的點了,你們回去吧。”

“诶诶,好。”

江亦吟直徑走向對面的辦公室,沒反頭看周既川,秦悠正面迎上來,“江總,你吓死我了,我給你打了十幾個電話,都顯示無人接聽。”

“我手機關機了,有什麽急事嗎?”

“是我要她找你。”周既川的聲音先一步替秦悠回答。

江亦吟疑惑地“哦”了一聲,回頭笑意吟吟,“上班期間你也粘着我啊?我也是要跑外勤的。”

周既川被她的反應楞住,江亦吟直接走到他身側,摟住了他的肩膀,“下班了,一起回家吧?”

見他不說話,江亦吟又推搡他一下,“你今天怎麽這麽嚴肅啊?”

周既川遲鈍地笑,“沒事,你心情好像很好。遇到什麽開心事了嗎?”

“沒,去了趟醫院。”

周既川緊張起來,掰住她的肩檢查,“哪受傷了?”

秦悠默默退到一邊,把兩人的辦公室的燈都滅了,小跑下了樓梯。

江亦吟推開他的手,“是沈恪,出了點意外。現在沒事了。我給他買了點補品,養養肉,你去我那,一起吃。”

周既川發覺她今日似乎比往常要熱情得多,卻不知道是有何而起。胸口悶悶堵了口氣,不知道從何而出。

“好,你決定就好。”

-

到家門口時,周既川先回了自己的房子,借口說要洗個澡。

江亦吟沒攔着,剛想摁門鈴,門就自動打開了。

沈恪穿了件白色的寬松老頭衫和短褲,頭發濕漉漉的,雙眼不聲不響咬着她。

“你怎麽知道我回來了?”江亦吟話裏欣喜。

“耳朵聽見的。”

“耳朵這麽靈。”

她拉上門,又聽見江亦吟說:“等會周既川要過來吃飯。”

沈恪側身往她身後久久凝視一眼,“你每天都跟他一起下班?”

江亦吟沒所謂地答,“是啊。”

沈恪給她倒了杯水,把一個小本本推到江亦吟面前,“以後我接送你上下班。”

江亦吟看到上邊幾個字時還難以置信,直到翻開看見裏面沈恪的證件照和印章,才反應過來他把駕照給考下來了。

“什麽時候考的?”

“去年冬天。”

江亦吟揉他腦袋,“沒想到啊,你悶頭背着我幹了這麽多事。”

沈恪猝不及防扣住她手臂,“說認真的,以後讓我接送你。”

江亦吟又用指腹輕觸他愈合的傷口,“你又不上班,在家休息不好嗎?你看你的臉上現在還挂着彩呢。”

沈恪只是看着她,倔強得像一頭拉不動的牛。

“我那天塞在你口袋的紙條,你打開看過嗎?”江亦吟想摸他口袋,卻發現現在已經是夏天了。

沈恪搖頭,起身回房間裏拿出來,攤開手心給她看,“是這個嗎?”

江亦吟沒想到他真這麽老實,“你快打開呀,說好高考後給你兌換的。”

沈恪把折疊的紙張一層層拆開,看見寫在正中心的字樣,是一張庫裏南的兌換券。

江亦吟站起來,指揮他,“把眼睛閉上。”

沈恪照做。

一分鐘內,他聽見她雀躍的腳步聲,翻箱倒櫃的聲音,由遠及近,來到他身邊,“睜眼。”

視線內出現一個晃動的車鑰匙,勾在江亦吟指尖,她略帶驕傲地叉腰笑,“怎麽樣,姐姐這回說到做到。”

沈恪一時呆在那沒接,江亦吟幹脆拿起他的手,把鑰匙扣摁在他手心,又推合以示穩當。

她手在抽回來那瞬間,沈恪反用了道力,把她拉倒在他懷裏,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沈恪一手環着她,将人摁緊。

“你——”

他聲音愈發沉冽,“別說話,讓我抱會。”

沈恪的臉靠在她頸窩,臉上的傷口存在感極強,蹭得她酥癢。

幾個月沒見,江亦吟其實還沒好好看過他,心裏兜着沒完成的事情,害怕讓爸媽失望,也因對年齡的芥蒂壓下自己的身體和心理帶來的雙重她不可忽視地怦然。

他确實有着比這個年紀更沉穩的個性,但那是帶着棱角的圍牆,把自己隔絕在外。

江亦吟發現自己是那個特例,被他拉進來時,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你別把傷口蹭裂開了。”她嗔怪。

好像完全沒辦法對他發脾氣了。

“別住他那了,行嗎?”沈恪悶聲說。

江亦吟鬼使神差答了句好。

他聲音嗡嗡的,有點撒嬌的意味,“片子雖然沒拍出來,但我身上還是很疼。”

江亦吟對那場肉搏抱有陰影,不敢僥幸,“不然我再帶你去另一家醫院檢查檢查?”

沈恪又往她脖子拱,“別,勞神傷力,我需要你照顧。”

“多陪陪我,行嗎?”

江亦吟想到這短短一兩周內發生的事情,太多太雜太亂,讓她沉不下心來,“好。”

沈恪箍她腰肢的手又緊了幾寸,她身上的軟幾乎是貼在他胸膛,隔着輕薄的衣料,把她整個人弄得暈乎乎的。

“你還要抱多久?”

“再一會。”

江亦吟耳根在發燙,她用手肘抻他,“那你松一點。”

沈恪不為所動,音色低迷又摻着嘶啞,“姐姐,我只有你了。”

心裏那塊石頭落地,砸起一片劇烈的水花,江亦吟抽離出來,想到沈恪吊唁時的眼淚,和獨身一人站在空蕩的房間裏悲怆的情景,渾身就酥軟了一片。

她沒辦法對這個孩子說不。

“我知道,我在。”江亦吟反抱住他,“我一直在。”

敲門聲不合時宜地響起,門鈴也緊跟其後。

江亦吟尋思,周既川這麽快就洗完澡了嗎?

“我去開門。”

沈恪腦袋從她脖頸間起來,鼻尖有一點紅,“我去開。”

江亦吟想站起來,給他讓位置,“應該是周既川來了,我去準備飯。”

沈恪卻忽地停下來,抱她的手也沒松,反而更緊了。

“怎麽了?”江亦吟被這個姿勢困得難受。

“我這樣抱着你去開門,行嗎?”沈恪眼尾有點紅,像一只離不開主人的小狗。

門外,周既川按門鈴和敲門都沒得到回應,喊她的名字。

江亦吟心疼歸心疼,但被周既川撞見這一幕,又要多事,“你開什麽玩笑呢,快松開。”

沈恪雙手掐她腰把人翻轉過來,和他面對面,這個姿勢讓江亦吟無措,羞憤地別開臉,沈恪傾身至她耳側,“你這麽緊張,是怕被他看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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