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4

chapter 34

陸雲歡直球式告白的第二天，沈照一如往常地在老地方給顧客作畫，但是這回又有些不一樣，因為這是他最後一次以一個街頭畫家的身份待在南襄古鎮。

這并不是一時興起的決定，事實上，早在很久之前他就規劃好了在這天結束。

這天結束後，他按部就班地收拾畫具，在起身的那一刻，他下意識地掃了眼附近，跟昨天一樣沒有再看到某個姑娘的身影。

晚上莫飛約他去喝酒，他罕見地沒有拒絕。

莫飛知道他不喜熱鬧，就沒多喊人過來，飯桌上就他們兩個人。

起初，一直是莫飛在說話，侃天侃地，沈照坐他對面安安靜靜地聽着，時不時應和他兩聲。

喝酒喝到一半，莫飛忽然想起什麽，問道：“诶對了，我這幾天玩王者的時候都沒看到閑雲妹子上線，你知道她這幾天都在忙什麽嗎？”

沈照單手捏着杯口，擡頭看了他一眼，眉心蹙眉，反問他：“我怎麽會知道？”

莫飛先喝大了，想到什麽就說什麽：“裝，你還給我裝，我跟你要人家微信，你死活不給，你倆絕對有問題。”

沈照無語地笑了一聲：“什麽叫，我死活不給？”

他發現莫飛這個人還挺誇張的，明明就問他要了兩次人家微信，第一次他沒理，第二次他就說不給，怎麽就變成“死活不給”了？

“算了，不說這個了，我說什麽你也不會承認的。”莫飛嘆了口氣，然後搖頭晃腦地岔開話題，“不久前，我按照你的要求幫你聯系的那位，可是業界名手，你确定他會跟你合作嗎？”

沈照捏起酒杯一飲而盡，而後慢條斯理地說：“怎麽，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我不是不相信，是你資歷尚淺，在這個圈子裏還算是個新人，所以說，你要不要動用一下家族關系？我聽說啊，他家父輩跟你家祖輩之前有過一段交情。”莫飛好言相勸。

沈照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用了，我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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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就你這性子，是不可能找家裏人幫忙的。”莫飛頓了頓，又說，“那要不，你找謝程然幫你先見見？他現在在建築業也算小有成就，再加上出生豪門，那位肯定會賣個面子給他的。”

沈照慢慢悠悠地說：“我這幾天就會動身，要想贏得合作的機會，還是我本人去比較好。”

莫飛理智尚存，點點頭道：“說的倒也是，你畢竟是領頭人，你不去反而顯得不夠有誠意。”

沈照又倒了半杯酒，舉起來：“這次多謝你了。”

莫飛直接倒滿，跟他碰了碰杯，一飲而盡前說：“哎呦，都是兄弟跟我客氣什麽，再說了我也沒幫上什麽大忙，就小事而已。”

兩人喝到盡興，沈照還清醒着，莫飛已經喝醉了。

聊完了公事，開始繼續聊私事。

酒勁正上頭，沈照垂着頭盯着杯裏剩餘的酒，沉緩地問：“莫飛，你說一周時間真能喜歡上一個原本毫無交集的人嗎？”

莫飛強迫自己瞪大眼睛看着他：“什麽意思啊？你有喜歡的人了？”

沈照頓了一下說：“不是我，是我一個朋友。”

莫飛眯眼笑：“哦～我有一個朋友系列，我懂我懂～”

沈照也不跟他繞彎子，面色平靜地說：“最近，有個姑娘說喜歡我。”

別看莫飛平時一副憨批樣，但其實在某些事上鬼精鬼精的，彼時眼珠子一轉，比剛剛興致還要高漲了許多，連聲音都激動得顫抖了：“然後，這個姑娘是你朋友？你說的是閑雲妹子吧？”

沈照微挑眉，否認道：“不是她，是另一個。”

莫飛沒得到自己想聽的答案，立刻洩了氣似的癱坐在椅子上，“那是誰啊？”

沈照漸漸沒了耐心，“你不認識，你只需要告訴我，一周的時間可能嗎？”

“哎呦，我怎麽現在才發現你這人還挺古板的，怎麽就不可能了呢？你難道沒聽說過一見鐘情這個詞嗎？”莫飛依着本心回答，“話說回來，人家姑娘說喜歡你，你這次是怎麽拒絕的？”

沈照面不改色，實話實說：“我問她有多了解我，如果只是因為我的外貌，那這樣的喜歡很廉價。”

“你是傻X嗎？你這樣一說，人家姑娘不得生氣啊？人家跟你表白，還被你兇一頓，真是無語了。”莫飛沒忍住爆了粗口。

沈照沉聲問：“兇嗎？”

莫飛剛想張嘴說話，好好替人姑娘維護一下正義，然後就突然意識到什麽，直勾勾地盯着沈照，把原本的話噎了回去。

“等等，剛剛我一時腦熱沒反應過來，你那麽回答不是你的風格啊，見你拒絕過那麽多女生，你的理由無非就一個，我們不合适，但是這次……”

“你跟我說，你這次是不是對人家有想法？”

沈照沉默了幾秒，說：“我還不知道答案，但是我現階段覺得，她是個不錯的姑娘。”

莫飛說：“從小到大你做什麽事都很冷靜，沒想到喜歡人也這麽冷靜，我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是我勸你啊，如果覺得人家還不錯，就先跟人家道個歉。你絕對已經傷到人家了。”

“道歉？”喝了酒，沈照也比平常話多了，他皺着眉說，“可我當時确實想知道她到底喜歡我什麽，了解我多少，沒有別的意思。”

在他的角度，他一直覺得自己沒說錯話，說得全都是事實而已，就連最後一句，他也是實話實說的，語氣也不曾重一點，為什麽她會生氣而他要道歉呢？

他始終想不明白。

“沈照啊沈照，你竟然也會有犯糊塗的一天，你平常的高情商哪去了啊？人家是想知道你的想法，而不是想聽你質疑人家有多喜歡你！”莫飛無奈地嘆了口氣，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問，“難不成，你們趕着明天就結婚？非要想那麽多幹嘛？”

沈照一直沉默着，莫飛笑了一聲：“沒想到我也有數落你的一天，真不容易啊，這絕對是我這一生的高光時刻了。”

過了會兒，莫飛笑得賤兮兮的：“說了這麽多，沒想到你跟別人糾纏不清，那這樣的話，你就把閑雲妹子推給我吧。”

沈照睨着他：“不可能。”

“為什麽？”莫飛連手機都掏出來了，他卻說出這三個字。

“沒為什麽。”他的語調不容置疑。

莫飛撇嘴，不滿道：“哼，掃興。”

後來沈照就走了，但是他沒有回家，而是去了李麗開的那家民宿。

他站在門口，任由晚風輕撫，單手拿着手機，低頭看他跟她的最後一條聊天信息。

李麗到前臺拿東西的時候發現了站在門口的他，驚訝地走過去，問道：“小照，你怎麽來了？”

沈照聞言，收起手機，直言不諱：“我來找人。”

“找人？誰啊？該不會是小宋姑娘吧？”

他點了點頭：“嗯。”

見狀，李麗不解：“啊，小宋沒跟你說嘛？她前天下午就離開了呀。”

“離開？去哪兒了？”

“她那天一回來就收拾東西，然後就跟我退了房間，說是要回家。”

沈照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或許莫飛說得沒錯，他确實該給她一個道歉。

可是這一刻，他覺得這一切都沒有必要了。

他用一周的時間認識了一個人，又将會用多久去遺忘一個人？

他并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再也不會跟她有聯系了。

自從季明宇搬到陸雲歡隔壁之後，隔三差五就要來敲個門送個東西，陸雲歡深深地覺得，這人有病。

本來表白被拒就挺不高興的，如此一來就更煩了。

于是，她很快就決定暫時離開別墅，在南城市中心一家酒店裏租了個套房。

陸雲歡從來沒覺得這世界上會有奇跡，也從來沒覺得現實裏存在命中注定一說，直到她再次遇到了沈照。

這天她結束完劇本圍讀回到酒店，便在一樓大堂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男人一身打扮，随性且休閑，正在跟前臺說着什麽。

原本只憑背影她還不能判斷出就是沈照，直到他拿完房卡轉身，那張臉毫無征兆地闖進她的視野裏，她站在大堂門口，愣在了原地。

平生第一次她就跟做賊似的，跟在他身後的人群中，戴起外衣帽子，把衣領拉到最上面，又把口罩往上提了提，扶正墨鏡，然後混在四個人中，一起進了同一部電梯。

兩人各占了後面的角落，沈照低頭看手機，旁若無人。

倒是其餘幾個人見她一身怪異打扮，頻頻側目，她尴尬地別過頭，不與他們對視。

陸雲歡就想知道他住哪間房，誰知道等到其他人都出去了，沈照還沒出電梯的意思。

她終于看向按鍵處，發現數字12還亮着。

她心裏也算有了個數，正安安靜靜地等待電梯從7樓一層層往上升，忽聽到他輕輕吸了兩下鼻子，整個空間太寂靜了，這點動靜她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她又一次別過頭，把臉對着牆，避免跟他對視。

所以她自然沒有看到，沈照側頭瞥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電梯終于如願以償地升至12樓，門打開，沈照緩緩往外面走。

陸雲歡沒有立刻跟上去，等了一小會兒，等到門快要合上，她才走了出去。

走廊上已經看不到沈照人了，她本着碰碰運氣的心情繼續往裏走，剛走到一個拐角，忽然有個人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後她整個人就被直接拉了過去。

再擡頭的時候，她背部緊貼着牆壁，面前站着的不是別人，正是她剛剛跟蹤的沈照。

沈照單手越過她的耳朵，撐在牆上。

陸雲歡往旁邊看了一眼，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跟她正處于一個什麽姿勢。

她什麽場面沒見過，但這種場面是真沒見過。

她機械地扭過頭，直視着正用眼神打量着她的沈照。

“你跟蹤人的技術有些，”他故意頓了頓，然後抛出一個形容詞，“一言難盡。”

陸雲歡哪敢說話啊，一說話不就暴露了嗎？所以，她只能尴尬地笑了兩聲。

沈照垂眸，兩個人面對面靠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還要近，她能看到他的眸色又深又沉。

而這種處于弱勢的姿勢讓她很不習慣，可是一時又想不出适宜的法子脫身。

“為什麽要跟蹤我？”他直截了當道。

他等了一會兒，見她不說話，再度開口：“不說？不說我就打電話報警了。”

無論是從他有幾分淡漠的神情，還是疏離的語氣，這都讓陸雲歡覺得，他沒有認出她來。

不過也是，她臉上能遮的都遮了，按理來說也看不出來是誰才對，這讓她有了幾分信心。

她咳了咳嗓子，特地壓着聲音說：“我看你的身影很像我一個朋友，所以想通過正臉來确認是不是他。”

緊接着，她又補充了一句：“就是這樣，我沒有別的意思。”

沈照目光依舊鎖着她：“那你現在确認了嗎？”

陸雲歡松了口氣，順着說：“确認了，你很像他，但不是他。”

她看到他慢慢地皺起眉，然後又慢慢地說：“怎麽會不是呢？”

陸雲歡揣摩着他什麽意思，硬是沒想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說。

沈照微微抿唇，道：“陸小姐，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壓低聲音并不能改變聲音，反而更讓人懷疑嗎？”

這下，陸雲歡終于想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說了，原來搞半天，她還是被發現了。

她怎麽每次都能被發現？而且掉馬甲掉的一次比一次快。

她可能天生就不适合僞裝吧。

陸雲歡不太死心地問：“你從什麽時候發現是我的？”

沈照也不遮掩，直言不諱：“你進電梯的時候打扮怪異，我注意到了，後來只有我們兩個人在電梯裏，你身上的香水味讓我感到有點熟悉，直到剛剛通過一系列反應才确認是你。”

陸雲歡并不想就此深究下去，迅速扯開話題：“那個，你來南城做什麽？”

“工作上的事。”他淡淡地說。

其實一開始意外見到沈照的時候，陸雲歡還幻想過他是不是特地來這裏找她的，所以就想跟上去探個究竟，比如先打探一下他住哪間房。

現在聽他這麽說，意思就是并不是為了她。

她不想久留，瞥了一眼隔壁房間，随口問：“你住1208？”

沈照點頭：“嗯。”

怕他追問清楚她為什麽跟蹤他，陸雲歡立刻從他胳膊底下鑽了出去，扔下一句：“我先走了。”而後，就真的疾步邁向電梯，走了進去。

沈照什麽也沒說，也沒攔下她，稍移了兩步，看她徹底消失在12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