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兩相柔

兩相柔

作者有話要說:
寫的時候正是今年七夕節,銀河貫天,朗月當空,有情人自當成眷屬


自出了三尺法雨,楚州待他們一切如常,坦然說了從此不會再為難,至于那蓮子的用處,

“我亦不可知,你能從法境中帶出它,那是你的機緣。”楚州手中拿着數根竹篾,正靈巧地穿來穿去做一只小巧竹籠,那日滿頭亂發的小孩趴在案上,執筆畫着什麽,口中念念有詞道,“雞要蒸,鴨要炖,豬仔長大要割蛋。”那紙上畫的正是一群雞崽。

桑念生抱着那牛妖新摘的瓜菜進來,聽見小孩嘴裏哼哼的話,不覺笑了笑,放下筐子起身出去取漿糊。江月行将那蓮子收好,看着他的身影沉吟不語。

“阿行,此後你打算如何?”楚州已經紮好燈籠的形狀,見他出神,便開口問道。

“嗯,還是躲着我。”江月行看也不看便答。

楚州蹙眉,将手中竹籠啪地朝他扔過去,“沒問你這個!問你以後打算如何!”

江月行淡淡一笑,接過那竹籠,拿在手裏轉來轉去,看着門口道,“還能如何,這輩子本來也只想陪着他過,他是什麽都好,我只認他是阿念。”

此時桑念生拿着漿糊進了門,看那燈籠在江月行手上,便将罐子放在案上,“一會兒找江哥哥給你做籠子。”

“阿念,”江月行站起身,桑念生卻避過他,“我有些不舒服,回去歇一會兒。”

此時小六已經畫好,噠噠跑來要他幫着糊籠子,江月行只得重新坐下,給他糊那小籠玩。

桑念生回到屋內,本就是找個借口避開江月行,只關了房門便站着不動。這幾日他也不知該如何面對江月行,索性刻意回避,甚至想過要不要就此離開。可江月行始終會來找他,而若是再與他待在一起,萬一被人發現身份......難道要累得江月行一輩子跟着他四處奔逃嗎。

房門被人推開,是江月行跟着他進來了。

“師兄,我沒事......”話音未落,江月行卻忽然将他抵在牆上,伸手将房門複又關起,面有不悅地盯着他道,“為何這幾日都躲着我?”

“......我,”我了半天,也沒想到個說法,江月行離他太近了,兩人呼吸交錯,身體幾乎貼在一起,他只覺得兩耳灼熱,心跳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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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如何待你,你真不明白?”江月行伸出手,輕輕摩挲着他的臉,“為何躲我?你是不懂,還是不願?”

“!!!”江月行這是怎麽了,酒氣?他什麽時候喝的酒?江月行越來越近,幾乎将他逼得退無可退,桑念生橫肘在前,用力将他推開,“師兄!你喝了多少!”

江月行聞言,眯起眼笑起來,俯身湊近他耳邊,輕輕呼了一口氣道,“這般沒良心,為你做了這麽多,你就躲我,避我,推開我?”

他的手被江月行牢牢握着,反貼在自己胸前,“你心中如何想我?當我是誰?”

這是找他撒酒瘋來了,還是這種酒瘋,桑念生頓時心頭火起,直想将他一把掀翻在地,卻終究忍不下心。江月行卻忽然松了手,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心中,想你是心悅之人,當你,是此生摯愛。”

桑念生心髒頓時狂跳起來,滿面通紅,僵立當場。江月行欺身向前,低下頭來,慢慢湊近他的嘴唇,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一觸即離,桑念生僅剩的那點理智頓時煙消雲散,完全沒法思考,竟不自覺地向前一傾,似是留戀一般仰起頭,江月行的嘴唇有些涼,他剛才說,心悅之人,而且他吻了我!

桑念生腦中只剩那句心悅之人和這個幾乎只能算淺淺一碰的吻,一遍又一遍,沖刷掉他所有的理智。

江月行卻不再讓他靠近,只看着他的眼睛道,“若是心中沒有我,便當今日是我自作多情,若有......”

若有,便如何?

江月行目光溫柔,不再說下去,呼吸卻有些急促,仿佛在期盼地等着什麽,見桑念生不語,他露出些許失落的神情,退後半步,落寞地笑了笑,轉過身去,“那就是沒有了。”

他的師兄劍道上修為極高,可此時他側身而立,半邊臉隐在光影深處,那孤寂難過的模樣,讓桑念生想起雷州城中那一口酸澀難咽的糖葫蘆。

“為你做了這麽多,你只躲我,避我,推開我。”

怎會沒有!桑念生再顧不得其它,猛地上前抱住江月行,顫抖着聲音道,“師兄,我......我也,心悅于你,我從來都.....”

江月行仿佛喟嘆一般嘆了口氣,轉過身來将他摟入懷中,“師弟......”

刷地一聲,長刀出鞘,刀鋒緊緊抵在江月行頸上,桑念生目中寒光閃現,冷冷道,“你是誰?”

眼前這江月行卻只是略略驚訝,依舊以手去摩挲他的臉,順着脖頸往下,慢慢地以指尖去刮擦着他的皮膚,玩味地笑道,“喲,這會兒都還又熱又紅呢,不是說心悅于我嗎?怎......”

刀進半寸,血珠順着刀鋒滴下,這江月行卻滿不在乎,盯着他的眼睛笑道,“我想想看,他不是喚你做師弟?阿念?還是阿生?”

桑念生不語,刀鋒一轉,殺機顯露。長刀劃過,這江月行瞬時散成一陣白色煙霧,空中呵呵兩聲甜笑,桑念生心道你可真能找死,一刀斬向霧中,順勢劈開房門,大喝一聲,“有妖!”

來吧!門外那倆随便一個都能弄死你!

楚州和江月行聞言,擡頭看了一眼,哦了一聲,又開始各忙各的,渾然不理。

.......

那白霧挑釁一般在他面前盤旋一圈,懸浮在楚州身邊,煙霧缭繞中,蘇娘子伸了個懶腰,瞥了一眼桑念生,“這兒到處是妖,你才知道?”

桑念生哭笑不得,原來是這老狐,真是......什麽毛病!

“你把門弄壞了。”小六拿着糊好的小籠子,擡眼盯着桑念生,又看看他手裏的刀。

“......”桑念生忙把刀收起來,哄他道,“我這就修,一會兒就好,你不是要去去捉蟲子玩嗎,快去,不去天黑了沒蟲子了。”

楚州此時開口了,“狐貍,你沒事去吓唬他作甚?”

蘇娘子正等他問,聞言促狹地看了看江月行道,“我方才變成了你的模樣,對他說......”

桑念生一步沖到蘇娘子面前,深吸一口氣,誠懇道,“蘇娘子莫怪,剛才是我眼拙!”

江月行皺起眉道,“為何變成我?阿念沒惹你,你倒去拿他尋開心?”

蘇娘子不悅道,“老娘幫你問話,你還不高興了?”說着一把推開桑念生,白了他一眼道,“呵呵,阿念。”說着便往桌旁一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江月行不解,“幫我問話?”又去看桑念生,見他面色潮紅,似乎真的不太對,也不管蘇娘子了,擔心道,“阿念,你真的不舒服?”

“沒有......我,沒有。”桑念生尴尬無比,簡直沒法去看江月行,這老狐貍搞什麽亂七八糟的,自己也是昏了頭了,還說了那些話!

江月行越看越覺不對,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狐疑地左看右看,最終還是走到桑念生身邊,以手背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皺眉道,“這麽燙,讓師兄看看。”

你不要過來啊!!桑念生在心中大喊,江月行摸了摸他的臉,更覺不對,“着涼發熱了?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阿念?”

“我....我真的沒事。”桑念生欲哭無淚,心道你趕緊離我遠點吧。

蘇娘子在一邊看着,呵呵兩聲,“他沒事,瞎操心什麽呢。”

江月行一直便疑惑是她對桑念生做了什麽,聞言更加不高興,卻礙于楚州,忍了忍道,“蘇娘子,我與師弟從未對你有不敬的地方,你為何要用戲弄他?他究竟怎麽了?”

蘇娘子呵呵一笑,暧昧無比地看了看他們道,“我說呢,原來是兩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兒。”

“你這師弟如此臉紅耳熱,眼中水霧迷離,是□□焚身!這你都看不出來?”

......!!!!!!

桑念生整個人騰地燒起來,恨不得原地消失,根本不敢去看江月行,之對着蘇娘子惱羞成怒道,“你!你少胡說!”

蘇娘子掩口輕笑,“我不過變作你師兄的模樣,随口說了句情話,你就難以自持,是誰方才眼淚汪汪地抱着我,說從來都心悅于我的?”

桑念生刷地抽出太息,深吸一口氣,甩開江月行就要上來拼命,楚州見狀,眼疾手快地拉起蘇娘子,幾步踏空,飛身而去,半空隐隐傳來他的聲音,“平心靜氣,勿造殺孽。”

紛亂一時的屋院忽然安靜下來,連小六在外面捉蟲玩的聲音都沒了,想是被一起帶走了。江月行靜靜地看着桑念生,桑念生背對他站着,耳廓通紅。

桑念生崩潰無比,只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似的,他看了看太息刀,思考着要不要現在就舉刀自刎。江月行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他會怎麽想,覺得不堪,覺得恥辱?還是覺得,一個非人的怪物,心思也是如此龌龊,竟對自己的師兄生出了□□,巨大的恐慌後知後覺地襲來,江月行會不會從此對他心生嫌惡.....果然還是死了好,他絕望地想。

江月行的腳步聲在他身旁響起,又停下。那些旖旎的情緒就在剛才褪得幹幹淨淨,只剩恐懼和逃避,他是承受不了江月行的厭惡的......甚至根本無法去想象,如果江月行都厭惡他了,那......

“寶寶,你......”江月行的聲音很輕,好像并沒有明顯的嫌惡。

“其實,師兄一直都想問你,你,還喜歡師兄嗎?”江月行伸出手去拉住了他的手,緊張又顫抖地問。

桑念生登時被瘋狂湧出的眼淚迷住雙眼,看不清眼前事物,江月行從身後試探着抱了抱他,

“......你還喜歡師兄嗎?”江月行又問了一遍,緩緩地将他轉過來,輕輕地替他抹去了面上的眼淚。

“師兄,一直都喜歡你,從來都......”不等江月行說完,桑念生猛地抱緊了江月行,仰頭去吻他的嘴唇,去吻他的臉。

兩次三番乍驚乍喜,桑念生忽然十分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患得患失般仔細看了看江月行,“你......你真是師兄?”

江月行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五味雜陳,忽然被他這麽一問,忍俊不禁道,“又怕我是狐貍變的?”一次也就罷了,怎麽可能再被騙,桑念生也覺得自己實在好笑,搖搖頭,擡手去撫摸江月行的眉眼,“不是,不是狐貍,你是師兄,我知道。”

“寶寶,”江月行呼吸一頓,面上浮起紅暈,似乎有些害羞,“師兄再問你一次,你喜歡師兄嗎?”

桑念生心想怎麽還是這個毛病,非要問到個答案,于是認真道,“喜歡,我從很久以前就喜歡。”想了想,又補充道,“我不是故意避着你,我只是很怕,“

江月行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眼中的光彩亮了起來,也不聽後面的話,如同情窦初開的少年人一樣,羞澀又期待地看着桑念生,将他拉近自己。彼此緊緊相貼之時,桑念生頓時明白,江月行為何要再三向他确認,還有他那突然出現的紅暈。

一瞬間,桑念生心血狂湧,渾身上下仿佛烈火灼燒,灼熱煎熬。□□焚身,那狐貍說的對,也不對。

真正的江月行不會刻意用些法子去撩撥他,但是在他心中激起的感情卻更為濃烈,根本不必說什麽情話,江月行對他,從來只需一句平常無比的喜歡。他再無猶豫,在江月行耳邊輕輕說道,“師兄想做什麽,便做什麽。我喜歡師兄,從來都只喜歡師兄。”

江月行聽到這話,不再多問一句,俯身将桑念生抱起來,不斷地去吻他的眼睛,他的臉,他的嘴唇,一邊伸手褪去他的外袍,托着他的頭将他輕輕放在床上。

桑念生原以為自己多少會有些不慣,事到臨頭卻發現,在江月行面前,即便渾身上下只剩一件裏衣,他也并未感到絲毫羞恥,只因江月行看他的眼神中全是由心而出的赤忱與眷戀。于是他微笑着伸手去摟江月行的脖頸,與他交頸相擁,鬓發相纏。

擁吻了許久,江月行低頭認真地看着他,呼吸漸漸急促,“寶寶,師兄想.....可不可以?”桑念生當然知道他想怎樣,心道這都還要問,那狐貍裝江月行可真的一點都不像,可笑自己腦袋發昏竟然被騙過去了,怎麽不可以,太可以了,他将手緊緊地攀在他肩上,奮力地往前去迎江月行的動作,一瞬間的痛楚令他忍不住悶哼一聲,江月行慌得馬上伸手一撈,托住他懸空的腰将他抱在身前,皺眉責備道,“你慢些,怎麽這樣亂來!”

蘇娘子驚得杏眼圓睜,匪夷所思地看向楚州,“你聽見沒,竟還有男人能在這時候說慢些呢?”楚州面無表情,淡然道,“你還要聽到什麽時候?”蘇娘子興致正濃,“聽到完,你不願意你別聽。”

這“慢些”真的聞所未聞,桑念生又痛又好笑,雙手緊緊地抱着江月行,拼命将自己整個人都推向他,喘了幾聲後,又急急地側過頭來吻他的耳廓和頸側。

江月行豈能真是聖人。桑念生是如此急切而不顧一切地讨好他,幾近獻祭一般地将自己送到他手裏,“師兄想做什麽,便做什麽。”他心中那些深沉濃烈的愛意無邊無際地彌漫而出,懷中少年的肌膚細膩白淨,在他眼中盡數成為久遠記憶中那漫山遍野的梨花,他俯下身去,任由自己淹沒在這滿懷的花香之中,再不能自控。

楚州伸出手,打了個隔音的咒術在屋外,“非禮勿聽,狐貍,該走了。”蘇娘子頗有點戀戀不舍,嘆了口氣道,“早該這樣了,就這一輩子的緣分,顧慮那麽多做什麽。”

過了午夜,七夕便至,月漸滿盈,蘇娘子在院中瓜棚下款款而坐,尋了把琵琶抱在懷中,五指輕巧一輪,樂聲如流光傾瀉,緩曲輕吟,似有無限惆悵,卻是相思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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