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摸魚
摸魚
待馬秀蘭走後，蔣琬不由對林楓感慨，“這張阿姨真是個熱心腸的人。”
“是啊。”林楓也跟着附和道，“那天我跟胡雪健去他家坐坐，老太太做了一鍋酸梅湯，又酸又甜，那叫一個解渴啊！”
林母不服氣了，從沙發上站起來，理了理衣服，“這有什麽？你想喝啊，我也會做。”說罷又朝蔣琬看了一眼，“小蔣，你想吃什麽就說，媽給你做。媽給你炖的雞湯保證不比馬秀蘭她媽炖的差！”
說着就往廚房走去。
林楓和蔣琬交換了一個眼神，互相笑笑，林楓悄悄道：“這胡雪健的主意還真管用。你就當不知道，她給你做什麽好的，你就吃着。也辛苦你了，這陣子歇歇吧。”
蔣琬抿嘴一笑。
連續幾天，馬秀蘭都給蔣琬端東西過來。不是雞湯就是魚湯，要麽就是新鮮瓜菜。每次等馬秀蘭走後，蔣琬都會再收到一份來自郭世萍的“慰問”。
兩個孕婦肚子都逐漸大了起來，蔣琬去馬秀蘭的院子裏坐坐。二人坐在葡萄藤下，正好遮了太陽。
蔣琬打量了一圈，“你們家這小院子真不錯，生機勃勃的，有花有草，好一派田園風光。”
秀蘭嗤笑一聲，“你應該說有雞有鴨，還田園風光呢，正宗就是莊戶人家。”
“莊戶人家有什麽不好？”蔣琬擡手摸了摸葡萄葉子，“這不挺好麽？我剛得知要從天津到這邊來，心裏也有落差。後來想想，我本身也是雲山人，還可以離家近點。就是不再教書了，有點不習慣。”
秀蘭想起來蔣琬是真正的文化人，因為林楓的事牽連，現在也不能去子弟學校教書，的确怪可惜的。
“怎麽樣？現在你婆婆還那樣态度對你嗎？”
蔣琬輕笑一聲，“托你的福，對我好多了。我也不管她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日子舒心了就行。我自從懷了這胎，懶得很，還真懶怠跟她怄氣。你也知道，我這人多愁善感，以前她不冷不熱說上兩句，我總能擱心裏好幾天，現在想開了，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哎，對了，跟你說聲，謝謝啊！”
秀蘭得意道：“謝我幹啥？得謝我媽去。”
正說着，張桂香端着一大海碗飄着濃香的湯從屋裏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來喝魚湯啦！”
蔣琬笑道：“蘭子，你可真幸福，有這麽一位會做飯的媽。這魚湯聞起來都沒有腥味兒、一股子稻花清香，除了鮮就是鮮。”
張桂香聽到誇獎，來了精神，“嗯！沒錯兒，鼻子真靈。一般給孕婦炖魚湯不能放黃酒去腥，所以魚腥味兒壓不下去。我這放了點醋和芫荽末，喝喝看，香吧？”
蔣琬忍俊不禁，“連您都知道了。還真別說，自從我婆婆跟您杠上之後，整個人精神了不少，每天的注意力集中到廚房上，也不盯着我和林楓了。不過我有一說一啊，您的這個魚湯，的确煮的比我婆婆炖的好，差別就在這魚一點兒也不腥上，還有股子糧食清香味兒。”
張桂香一昂頭，“那我必須給你個碗，你帶回去。明兒你婆婆一定會跟我學！”
三人都哈哈大笑了。
蔣琬端着從馬秀蘭家拿回去的魚湯，剛進家門，郭世萍便端着一海碗魚湯從廚房走了出來，“上哪兒去了？快來喝魚湯。”
剛剛從馬秀蘭家回來，聞着瓜果香和淡淡花香，心曠神怡着。結果一聞桌子上那碗郭世萍剛做出來的魚湯，胃裏的惡心勁兒一下子就給勾出來了。旋即就要作嘔。
郭世萍皺了皺眉，“這也不是頭兩月了，怎麽還想吐？”
蔣琬也不客氣，“媽，麻煩您那魚湯拿遠點兒，我真受不了那個土腥味兒。”
興沖沖煲出來的湯沒受到誇獎，反而遭了埋汰，郭世萍挺不高興的。剛想陰陽怪氣幾句，正巧林楓也回來了。一進門頓時捂住了鼻子，“嚯！媽，今天煮什麽了？怎麽這麽腥？”
連兒子都這麽說了，郭世萍也不好說蔣琬什麽。于是板着臉道：“給你媳婦兒炖的魚湯！你們都嫌腥！不喝我喝！”她拿起勺子咬了一口，還沒湊近，就也一陣惡心。“嘿！這魚我放醋了呀，怎麽這麽重土腥味兒？”
郭世萍一眼看到了蔣琬放下的碗，那也是碗魚湯，準是從馬秀蘭家端過來的。郭世萍不服氣地端近些，湊過去聞了聞，也是奇了怪了，沒那麽重土腥味，還有股子鮮香撲鼻。舀一口喝喝，滋味果然鮮美極了。“奇了怪了真是，她做的怎麽就不腥？”
林楓餓了，也去嘗那魚湯，“嗯，媽，您看看人家張大姨做的湯，多濃多香！還是勞動婦女出真知！”
郭世萍氣得為自己辯解道：“我做的怎麽可能比張桂香差？肯定是食材的問題！”
林楓一拎袖子，打趣道：“您別不會睡覺怪床歪、魚湯做不好怪魚腥了，那都是從供銷社買的魚。有啥子不同？”
郭世萍卻不服氣，“我就不信了！”
第二天一大早，郭世萍拎着個菜籃子出門了。她知道每天早上張桂香都閑不住，要出家屬區去買菜。她打算一路跟着，張桂香買什麽，她就買什麽。
張桂香不知道自己今天被人跟蹤了。高高興興挎着籃子，上了家屬區附近的集市。
“這大蒜多少錢啊？五分錢？你咋不去搶呢？我家地裏也種，我不是想買我就是想問問你比個價。切！什麽人哪，我不買你就沖我白眼？”張桂香一路叽叽咕咕的。
“這黃瓜怎麽說？”
郭世萍跟着張桂香一路，一會兒見她拿頭蒜仔細端詳，一會兒吃了人家半根黃瓜，啥都不買。郭世萍心中鄙視着：果然是農村婦女，小氣摳門勁兒。
張桂香正俯下身看一家賣的一筐小青菜，嘴裏嘀咕着：“蔫了吧唧，還沒我家菜園子裏的鮮亮哩！”
挑菜來的農民好心對她提醒道：“大姐，你身後有個人鬼鬼祟祟盯着你看。”
張桂香忙一回頭，跟郭世萍撞了個滿懷，吓了一大跳，“哎呦，這不舒顏她奶奶嗎？那大哥說有人跟蹤我，我還尋思着，這建國以後還有狗特務哪？原來是你！”
郭世萍臉色有點不自然，“向曦她奶奶啊！我……來看看菜。”
張桂香看了看郭世萍的菜籃子，裏頭的東西竟然跟自己買的一模一樣，頓時笑逐顏開，“你也買茄子、豆角跟西葫蘆啊？”
郭世萍見被看出來了，不由滿臉通紅，“怎麽着？就許你買，不許別人買啊？”
“沒有哇！你想拿啥那啥，我管不着。唉，我走喽！”
“哎！”郭世萍急了，她怎麽不買魚啊？那自己跟着出來一趟豈不是白費力氣了？
郭世萍氣沖沖地回家去了。尋思着興許今天張桂香故意的，不做魚。結果到了中午過後，張桂香親自端着魚湯送過來了，還邀請她一起喝，“舒顏她奶奶！一起喝點魚湯吧。”
郭世萍氣個半死，覺得張桂香就是存心與她作對的。可明明就是沒瞧見她買魚，哪兒來的魚？難不成她家院子裏有魚塘？
實在是氣不過，郭世萍去磨了林楓。
林楓也是被母親纏得沒辦法，只好去找馬秀蘭求助，“我媽這幾天魔怔了，非要做一次沒有土腥味兒的魚湯來，她就覺得是你母親買的魚好，可跟蹤了一氣啥也沒跟蹤出來。我怕再這樣下去，她非氣出個好歹來不可。你就看在我們往日交情的份上，告訴我哪兒弄來的魚吧？”
馬秀蘭搖搖頭，“我不懂，你問我媽吧！”
林楓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張桂香，張桂香也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姑爺給我的。”
胡雪健給的？林楓去問胡雪健，胡雪健理了理領子，“我就是買的呀。”
林楓氣得直跺腳，“哪兒買的？”
胡雪健嘿嘿笑笑，“保密，那我不能告訴你！”
“老胡，你這就不夠意思了。”林楓緊跟在胡雪健後面，“我們什麽交情？有好東西你怎麽能不跟我分享呢？”
“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再告訴別人，知道的人多了，就沒有了。”胡雪健神秘兮兮地瞪了林楓一眼，“想要魚，明天一大早四點鐘跟我走。”
“三點？”林楓大跌眼鏡。
“三點嫌早？那別要魚了。”
“要要要！”林楓趕忙說好話。
他倒是真好奇，胡雪健究竟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第二天淩晨，天都沒亮，林楓就悄悄摸摸起來了，到了胡雪健家門口。借着還沒落的月亮地，胡雪健跟棵大樹似的站在那兒，沖他招招手，“快走快走！”
林楓蹑手蹑腳跟上，“你這動靜怎麽讓我有點心虛啊？別是幹什麽壞事兒吧？”
“少啰裏啰嗦的，魚簍子拿着。”
林楓只得一路跟上，除了大院的門。胡雪健一路向西，直奔西雲山。到了山腳下，胡雪健停下了，路上一個人沒有，四處除了水塘裏的蛙鳴，什麽都動靜都沒有。
“你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胡雪健沒有回答他，卻開始自顧自脫了鞋子，卷起褲腿。
“你這是幹什麽？”
“看啥？下去摸魚啊！”
林楓驚訝，“摸魚？你是說你的魚都是從這兒捉來的？”
“昂，不然你以為呢？”
“行啊老胡，你可真拼命！你要讓團裏人知道堂堂一團之長竟然在這赤腳下稻田地裏摸魚，我到時候看你這面子還往哪兒擱？”
胡雪健回頭，“為了我老婆孩子，別說下河摸魚了，就是下海捉鼈、上天撈月，我也願意做。這稻田地裏的魚多鮮、多香？我每回抓上來的都活蹦亂跳的，你到底要不要？”
林楓賠笑，“我說胡大哥，你也知道我是個潔癖，下河塘摸魚這事我做不來。要不你多逮兩條，分我個把呗。”
胡雪健板着臉，“要就自己摸，別想從我這兒拿走一條。我這是靠雙手為秀蘭和孩子們弄點好吃的，我一手泥一腳泥我也光榮。怎麽着？蔣琬跟着你一路風雨的，這點小事你也不肯為她幹？”
林楓一咬牙，“誰說我不肯？這就來了！”鞋一脫，褲腿一卷，忍着泥巴就踩了進去。
“哎呦喂，這怎麽走哇！”
“魚魚魚！在你腳底下。”
兩個大男人興沖沖地捉着魚，捉着捉着，林楓也琢磨出門道來了，兩人賽起來捉，越捉越高興。
東方漸漸發白，附近的村莊也有了此起彼伏的雞叫聲。
兩人捉了一簍子，滿手滿臉都是泥，“今兒回去讓我丈母娘給做頓全魚宴！”
林楓也鼻子尖、臉上都是泥巴，“哎呀，沒想到這兒還這麽多肥魚，難怪你丈母娘做出來的魚湯比我媽做的好喝。你怎麽發現這麽個寶地的？”
“咋發現的？開玩笑我可是偵察兵出身！”胡雪健得意洋洋地從稻田地上來，忽然傻了眼，“哎媽我鞋呢？”
“鞋？”林楓丈二和尚摸不着頭，尋摸了一圈也驚訝，“我鞋也不見了！”
“誰幹的這是？”
“肯定是趁我們剛剛摸魚摸得起勁，有路過的人給拿走了！”
“就你剛剛還說自己偵察兵呢？這都偵查不出來？這怎麽辦呀？”
“怎麽辦？光着腳走呗！”
林楓臊得臉通紅，“不成！這麽副樣子回家屬區，我非丢人丢大發了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