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吻戲
吻戲
“當然不會。”
春央櫻唇噙笑,整個人往秦冬眠懷裏一倚,枕上他肩膀,“我家老秦這麽敬業,我也不能拖他後腿呀。”
然後盈盈擡眸,反問秦冬眠,“你說對不對?”
“就你覺悟高。”秦冬眠拇指按住她的右腮幫,向外一抹,“所以這是你臉上沾了三根蝦須的理由?”
春央:“……”
她下意識擡手去擦,掌心不慎與秦冬眠的指尖撞到,劃出一道酥麻的線。
觸電似的,說不上是疼還是癢。
一瞬間,兩人都有些失神。
聶冷霜盡收眼底,卻不動聲色,嘴角笑紋淺淺。
她挽了下發絲,雙手執杯,款款站起來,“姜導,我敬您,接下來的幾個月,勞您多多提點。”
姜淩雲應一聲,笑着喝了。
酒又添滿,輕柔地舉向秦冬眠,“冬眠,再次合作,我很開心。”
秦冬眠皺着眉,猶豫了兩秒,還是擎起酒杯,和她輕輕一碰。
杯底折射的光散在兩人的眼裏,一個晦暗不明,一個水波盈盈。
仰頭飲盡,落座後,秦冬眠拿紙巾擦了下嘴,聶冷霜優雅自若地跟姜淩雲說話,只是漾在她唇邊的淺笑,多了絲勢在必得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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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九點,飯飽散夥。
衆人說了拜拜,各自回房休息。
“都別玩得太晚啊,明兒開機儀式,不準遲到。”姜淩雲被助理扶着,打趣地掃了眼兩對情侶,挨個伸手指了指。
楊希慈在旁邊擠眉弄眼,正要說幾句俏皮話助興,被秦冬眠一眼看過去,立馬閉緊嘴。
“姜導,您也早休息。”
“明天見,各位。”
散開要走時,聶冷霜把秦冬眠喊住了,眼睛卻看着春央,“可以把冬眠借我一會兒嗎?明天開拍,我們倆還沒對過詞呢。”
秦冬眠薄唇一抿,眼眸布滿寒霜,嘴角牽了一下,似是譏諷,或是別的。
“老秦?”春央晃了晃倆人牽在一起的手,示意他說話。
聶冷霜含笑靜待。
秦冬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應了:“好。”
于是她的眼神更柔了,春水一般繞在秦冬眠身上,旖旎流動。
下一秒,卻又聽他冷冷開口,“希慈,你也來。”
春央咬了下嘴唇,忍住險些脫口而出的笑聲,松開秦冬眠的手,輕輕揮了揮,“那我走啦。”
不料手腕被拽住,“我送你回去。”
“哎喲,我多大的人了,丢不了,而且有婉寧一起。”
鄭婉寧攬着春央的肩,笑容滿面:“我當護花使者,秦哥放心。”
倆飯桶居然在桌上吃出了友情?
秦冬眠大步前邁,不容她拒絕,“走。”
把飯桶之一安頓回去,秦冬眠按下電梯,降到七樓。
敲開門,直接把劇本攤開,“開始吧。”
也許因為楊希慈這個冷卻劑在場,三人效率奇高,四十分鐘就把臺詞過了一遍,然後一句廢話都沒說,禮貌告辭。
還沒拐出走廊,就聽見聶冷霜的房間猛地傳來一陣細碎聲響。
楊希慈幽幽長嘆,“多情美人月下相邀,怎奈公子不解風情啊~”
“你可以自己去解。”
被他冷冷一嗆,楊希慈笑意更濃:“哎,可惜了那套琺琅瓷茶具——”
·
秦冬眠回到房間,看見春央趴在床上,穿條檸檬黃卡通睡裙,披頭散發,毫無形象,雪白的腳晃來晃去。
她下巴抵着一只北極熊玩偶,閉着眼,嘴裏念念有詞:“如今硝煙四起,殘亡國家,損棄社稷,我華夏河山慘遭塗炭,梅岱哥哥,我雖為女子,亦是,亦是……哎呀亦是什麽啊!怎麽又忘了…”
春央痛苦哀嚎兩聲,拳頭砰砰直捶腦袋,用力抓過劇本看了一眼,又把臉埋起來,“我雖為女子,亦是四萬萬同胞的姐妹,為天下亡,埋骨青山,我盛绮夢何其有幸!故而,故而……啊啊啊啊啊!!”
秦冬眠:“…………”
輕輕一咳。
春央亂蹬的腿瞬間僵住。
過了良久,就在秦冬眠以為她要硬生生把自己憋死時,春央若無其事地坐起來,看到秦冬眠,一副驚訝的模樣,把劇本一摔,搶先發脾氣,“你怎麽回事!進來不敲門的!有沒有一點公民的基本道德素質了!”
秦冬眠冷睥她一眼,拿起睡衣去洗澡,進浴室前,視線掃過她睡裙上的佩奇,薄唇微勾,“知道為什麽你背不下劇本嗎?”
“啊?”春央抓了抓淩亂的頭發,迷迷糊糊,“為什麽?”
“因為你的大腦很漂亮,所以出門打工了。”
“哎?漂亮?”
“嗯,在火鍋店裏當腦花。”
春央:“……”
十秒後,她才反應過來,光腳沖上前,跳起來擰他的耳朵,大聲喊:“你才是豬!”
秦冬眠撐着門框,手捏成拳,抵在唇上悶聲笑。
“豬才一直睡覺,豬才需要冬眠!所以你是豬!”
男人長腿一邁,輕快地走進去,關門,水聲嘩啦。
春央憤怒掐腰,嬌音嚣張:“姓秦的,我和你勢不兩立!”
裏面傳來愉快的口哨聲。
氣死人了!
秦冬眠洗完澡出來,春央翹腳坐在沙發上,正在曬未幹的指甲油。
嬌豔的玫紅色,襯得腳趾纖巧圓潤,白嫩晶瑩。
秦冬眠擦頭發的手指一滞,難得誇獎,“顏色适合你。”
春央哼一聲,不理他,雙手給指甲扇風。
男人也不惱,敷完面膜擦晚霜,頭發吹幹後,往床邊一坐,伸手拍了拍,嗓音清冷,“過來。”
“就不。”
“過來幫你背劇本。”
立馬飛撲過去,“謝主隆恩!”
秦冬眠打開文件夾,極快的浏覽了一遍,把她的臺詞圈出,然後換了一種顏色,在旁邊寫下标柱。
一時間,屋內只剩沙沙的寫字聲。
春央撐腮認真地看,視線跟着他精致白皙的手指移動,然後越來越來飄,凝在他的側顏上。
那是一張近乎完美無瑕的臉。
眉骨英挺,帶出小山似的高鼻梁,薄唇冷肅,禁欲自持。
整個人就像…冬天湖面的冷霧,像薄雪,像天上凍成冰的雲。
他只穿件寬松背心,露出肩頸和手臂的肌肉,線條性感,緊實漂亮。因為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的緣故,他的肩散滿了她的頭發,色澤柔亮,如品質頂級的綢緞。
春央攥着床沿的邊兒,感覺靠近他的那邊胳膊,不自在地酸麻起來。
終于,他放下筆,翻到最開始的那頁。
“好了,你現在試試。”
春央接過來,眼前一亮。
大段晦澀的半白話文,被他拆解分開,條條分明,通讀下來,語意流暢。
認真背了十幾分鐘,記住大半。
“秦老師,你真厲害!”
春央雙手舉起拇指,嬌着嗓子,聲音甜膩。
秦冬眠唇角微動,深潭似的黑眸定定看着她,“你需要我嗎?”
眉眼彎彎,笑意晶瑩,“嗯!”
她仰起頭,想要繼續道謝,恰逢秦冬眠俯身,英俊的臉在眼前放大,睫毛幾乎掃過她的鼻尖。
春央登時傻了,耳根漸染緋紅,臉頰燒得發燙。
他的呼吸蒸在耳畔,嗓音低磁,淡淡輕語:“豬才需要冬眠,你說的。”
春央:“…………”
有完沒完了!
·
第二天,開機儀式,慣例燒香拜佛。
春央和鄭婉寧并肩站在第二排,臉上挂着甜美微笑,接受鎂光燈的洗禮。
最後,導演帶着男女主掀開蓋住攝影機的紅布,正式開機。
整整三個小時,拍照、采訪,一套流程走下來,站得春央腰酸腿軟,臉頰僵疼。
正偷偷捶腰,目光冷不丁對上秦冬眠。
他帶着副墨鏡,一臉孤高清冷,見春央望過來,略一勾唇,手指往供桌上一指。
春央順着看去——
兩側香爐中間,關帝和水果一旁,擺着只安詳的豬頭。
春央:“……”
儀式完成,衆人前往攝影棚,分別拍定妝照。
春央被分在B組,輪到她時,已經下午一點。
她正對着鏡頭美美地凹造型,秦冬眠被烏泱泱一群人簇擁着,施施然路過,看到她後,竟停下腳步,氣定神閑地觀賞。
春央毫不扭捏,淺桃色旗袍裹住的纖腰輕輕一扭,繡了金銀線蝴蝶的團扇半籠嬌面,只露出一對漾着春水的杏眸,婉轉動人。
攝影師比了個大拇指,快門響成一片。
最後,她甜甜一笑,沖秦冬眠抛了個媚眼兒。
轟——現場頓時爆出一陣興奮的口哨和歡呼,熱鬧極了。
秦冬眠伸出手指,隔空對她輕點,似是無奈的笑了笑,邁步走開。
春央悄悄舒了一口氣。
他的扮相,英俊得令人窒息。
頭發梳成複古三七分,眉眼俊美,鼻梁挺直,下颌瘦削冷峻,一套剪裁精良的深藍條紋西裝,身姿清隽挺拔,宛然一個倜傥民國貴公子。
眼角裹挾而起的風,泠然掃過來,半條命都沒了。
等她拍完卸妝,正打算回酒店休息,助理捧着純淨水和盒飯湊上來,神秘兮兮地打小報告,“央央姐,主攝影棚那邊,正在拍吻戲呢。”
“真的?”春央眼睛一亮,嘻嘻壞笑着,“走!”
邁進布景棚,穿過圍觀人群,春央湊到監視器前的導演身邊,無聲打了個招呼。
然後斂裙坐下,抱起胳膊看戲。
衣香鬓影的舞廳,璀璨旖旎的水晶燈下,一對璧人倚着鋼琴,深情對望。
秦冬眠卸下往日的清冷,眉眼極盡溫柔。
他的臉越湊越近,聶冷霜長睫顫抖如蝶,不勝嬌羞。
春央突然怔住。
臉上明燦燦的笑容悄然褪去。
不知怎麽,在兩人即将碰到的一剎那,她猛地轉過頭,移開了視線。
“咔!”
關鍵時刻,導演喊停。
“感覺不對,游離感太重了。”
姜淩雲直接走上去,替下秦冬眠,身體力行找走位:“要不然換個姿勢,這樣,還是這樣?”
見他們說戲說得認真,藏在監視器後的春央揉了揉鼻子,很小聲地松了口氣。
擡手把發絲別到耳後,才發現自己掌心蒙了一層薄汗。
興許是心虛,她悄悄瞄了秦冬眠一眼。
他單手插兜,筆直站着,剛離開鏡頭,表情又冷了下來。
聶冷霜坐在旁邊,眼波盈動,雙腮淡紅,對上春央的眼神,她翹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後扭過臉,貼向秦冬眠,不知說了什麽,引得他擡頭看向春央,眉峰蹙起。
看什麽看!
春央毫不示弱,揚起小巧的下巴,一臉蠻橫地瞪回去。
“好了,再來一遍,各部門準備——”
場記打板,秦冬眠臉上的柔情一點一點恢複,春央再也坐不住,拎起裙子跑了。
背影慌張,倉皇而逃。
一路跑回化妝間,春央捂着胸口急喘,耳邊幾縷發絲被汗沾濕,黏在脖頸,微微發癢。
鄭婉寧正在做發型,聞聲轉過身,奇怪地看她,“怎麽啦?”
春央有氣無力,擺擺手,腳下沒站穩,踉跄兩步,跌進沙發。
涼沁沁的空調風習習吹來,拂過她的頭發和臉頰,把細汗收走,一顆心輕飄飄浮在半空,搖着、晃着,茫然沒有方向。
良久,春央失聲一笑,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