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冷戰
冷戰
睫毛眨了一下,春央回神,化了桃花妝的小臉笑得嬌俏,“好呀,那我要多多向冷霜姐學習。”
“互相進步。”聶冷霜笑吟吟的,聲音溫和。
“導兒——現場好了!”
道具喊了一嗓,姜淩雲舉起喇叭,“麻溜兒清場,演員就位!”
趁男女主排演走位的間隙,春央溜到捧杯喝枸杞水的姜淩雲身旁,目光誠懇,透着股天真的輕愁,“姜導,能麻煩您指點一下嗎?秦老師把我的演技批評的一無是處。”
“小春央啊小春央。”姜淩雲搖頭,笑得肚皮顫巍巍,“你問他那肯定是找虐啊。”
見她委屈地癟嘴,又是一陣笑,“你老公現在演誰是誰,已經到了人劍合一,無招勝有招的境界,除了幾個老戲骨,別人他還真不放在眼裏。”
春央垂着眸,失落難掩,“可是他…他誇了冷霜姐…”
“聶冷霜?她還行,演誰像誰,勉強算一派掌門。”
最後,收聲正色,認真看她,“你啊,還是個小學徒哪,以為自己手握武功秘籍,招數學了個遍,就能行走江湖了?差得遠呢,內力可不是一天兩天練成的,你還年輕,切勿急躁,耐心鑽研,終有大成。”
惶然退潮,勃勃野心顯山露水,春央杏眼澄澈,亮如星子,“謝師傅指點!徒兒明白了。”
邊說,還蠻有架勢的抱了抱拳。
惹得姜淩雲放聲大笑,“你這個機靈鬼兒,好,為師再教你一招。你們上小品課,老師是不是要求寫觀察生活手記?來來來,我給你布置個作業,一周之內,交給我三份,對象自選,可以吧?”
清脆的一聲:“遵命!”
直到收工,春央都抱着她的小本本,直勾勾打量在場的每一個人,雙眼冒賊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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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頭鷹成精了你?”秦冬眠卸了妝,背頭去掉發膠,松散地軟下來,搭在前額,氣質意外多了幾分柔和,就是嘴還是那麽惡毒,能一口咬死眼鏡蛇。
春央正生他的氣,臉一撇,懶得理。
偏偏他還不依不饒,嗓音冷冷,在旁邊唱:“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精明…”
“哎呀你好煩!”春央踮腳,掐他脖子,“你是千年老鷹蠱投的胎!”
“千年老鷹蠱是?”
“真笨!練蠱見過沒?上萬只老鷹決戰紫禁之巅,比賽幹瞪眼。過了一千年,就一只活下來了,其餘的啊,全被熬——嗷嗷嗷我錯了!打人不打臉!”
一陣鬧騰,倒讓春央的氣散了大半。
“秦老師,我發現您不僅和微博八字犯沖,和我也挺沖的,要不咱請個跳大神的,在你床邊跳個百八十趟,伴奏365個祝福。”
秦冬眠:“……”
他單手插兜,淡笑,“不用,我也許是被小呼嚕精纏身了。”
春央噫了聲,臉頰羞紅,結巴着嘴硬,“你…你說誰是小狐貍精!”
“別誤會,不是狐貍,是呼嚕,睡覺打呼的那個呼嚕。”
春央:“……你要死啊!!!”
秦冬眠暢快地大笑,下颚線條勾起,露出喉間的一道弧,連同綿延的側顏,被霓虹鑲了道豔豔燈光。
春央一時看呆。
回神後,忿忿絞着手指,一下又一下。
糟老頭子壞得很!
·
“第一眼斯文敗類,再一眼衣冠禽獸。”
春央鄭重攤在本子,在“人物觀察手記之秦冬眠”下面用力寫下這一行。
然後想到什麽——
繼續寫:“脫下衣冠,就剩禽獸。”
“噗嗤。”
春央轉過臉,偷着笑。
忽然,從身後探出只手,将她的本子一把抽走,“哎呀!”春央連忙去奪,沒搶到,急得跳腳,“還給我!”
秦冬眠挑眉,“你在寫什麽?”
“秘密!給我!”
“哦?”秦冬眠笑了笑,“秘密?你的秘密裏,有我的名字?”
這句話頗有歧義,暧昧又勾人,引得春央雙頰豔緋,惱羞成怒,清亮一聲:“秦冬眠!!”
秦冬眠一剎那的微愣。
被春央找準間隙,劈手搶回,斜睨他,“惡叟衰翁!壞得很!”
秦冬眠:“?”
被他一打岔,春央思路又亂了,索性撕掉一張,重新寫起。
人物特征:帥呆了,酷斃了,簡直無法比喻了。
春央:“……”
怎麽回事,十多年過去,春晚對她的荼毒還是這麽深!
唯恐再寫出其他金句,春央趕緊把“小品”二字趕出腦海。
眼神溜到坐在一旁看書的秦冬眠身上。
跟小時候寫“看圖說話”似的,一字一句:男人,高大英俊,氣質清冷,眉間有朗月,神态有清風…
唔,以前竟沒發現,他左邊眼角睫毛深處,竟然有枚小小的淺痣。
像顆凝固的淚珠。
這種熾熱目光一直延續到第二天。
一路追随秦冬眠的身影,看着他上妝、備場、拍戲,如芒在背。
到了中午,終于忍無可忍,把作怪的小人兒逮住,“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春央一掙,脫離他的掌控,三兩步跑開,遠遠對他做了個鬼臉。
好吧,這個觀察對象太敏銳,進度受阻,只能暫停,轉移陣線。
那麽——下一個,聶冷霜。
女性,目光柔柔,眼角噙着微喜,唇邊漾開一朵笑紋,羞怯說着什麽,分明一副旖旎情态。
忽然,一只修長手指落到她的左臉頰,略彎,輕輕一勾,把她滑落的發絲挽到耳後。
霎那間,她的眼睛光華盡綻,千樹花開,萬種風情。
就像……拍吻戲那天,含着欣喜的嬌羞。
春央快速書寫的筆停住了。
她抿了抿唇,合上了本子。
·
好像有些不對勁。
不,是十分不對勁。
秦冬眠往周圍一看,才發現,平日裏總繞着他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的聲音沒了,人也不見了。
去哪兒了?
放眼去找,她嬉皮笑臉地坐在化妝間的椅子上,和鄭婉寧聊天,不知說了什麽,笑得前仰後合,一派燦爛開心的姿态。
略一皺眉,向下看去。
眉峰簇得更緊,秦冬眠目光沉沉,站起身,徑直走上前,淡淡一聲,“春央。”
“秦老師?”她擡起頭,目光落向他,懶懶散散的,“有何貴幹啊。”
臉上是帶着笑的,杏圓的眼睛卻平靜如水,映着細碎的陽光,絲毫不起波瀾。
再看那笑,分明是敷衍。
男人一雙黑眸清冷寡淡,看得人頭皮發麻,春央偷偷咽了下口水,“你怎麽——呀!”
小小一聲驚呼,随着秦冬眠蹲下、将她的腳擡至膝頭的動作而滞住。
“你…你放開!”
春央霎時紅了臉,抽腿掙紮,被他的大掌加重力氣,牢牢握住,“別動。”
高跟鞋被褪下,露出女人纖白的腳背,脈絡分明的腳踝,和附在上面的豔紅擦傷。
隐隐滲出了血珠。
“哎呀,你腳怎麽磨成這樣!”鄭婉寧站起來,吩咐助理去拿碘酒、酒精和創可貼,又笑着打趣,“還是秦哥細心,我都沒發現。”
秦冬眠嗓音裏浸着寒,“怎麽不說?”
春央抿緊嘴,一言不發。
“嗯?”男人透出了火氣。
“關你什麽事!”春央用力收回自己的腳,光着踩在地上,被冰得蜷縮一下,卻仍不管不顧,聲音揚高:“你的體貼沒其他地方分了是嗎?謝謝,我不需要。”
一句話,冷了場。
“行。”秦冬眠把手摔開,也走了。
冷窒持續到下午、傍晚,直到深夜。
秦冬眠洗過澡出來,卻發現春央一貫大敞的房門緊閉着。
皺了皺眉,吹頭發做保養,沒有理會。
時針又過一圈,他手裏捧着的書,還停在一小時之前的那頁。
猶豫再三,終于忍不住要去敲門,咔噠一聲,房門打開,春央自己出來了,俏臉被頭發半遮,透出的一截下巴,白皙圓潤,近乎透明。
“央——”沒等秦冬眠說完,她徑直走進浴室,砰地一聲,把他的聲音夾碎在門縫裏。
四十分鐘後,水聲停。
春央腳步曼曼,裹了一身清爽的草木氣,混着點柑橘、松針的森林香調,呼吸一口,滿肺涼爽。
沒走幾步,下一瞬,被秦冬眠推到牆邊,伸臂定住。
她極力掙紮,擡眼,落入他冷如冰的眸光裏,盛滿星屑,熠熠生輝。
卻暗潮湧動,極力克制。
秦冬眠一把攥住春央的手腕,視線逼視着她的眼睛,不讓她躲。
“你到底,在鬧什麽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