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入戲

入戲

沒有丁點兒猶豫,春央笑眯眯回答:“撕漫男。”

秦冬眠:“?”

“就是撕開漫畫走出來的美男子。”

秦冬眠:“……”

氣氛被打破,他也無法再正經地問一遍了,所以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你的演技要是能有裝傻能力的一半就好了。”

提起演技,春央就動氣,翻了個白眼給他:“那可不,能入您老法眼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秦冬眠眼睛微眯,懶洋洋地坐回到床上,“也對。所以,春佩奇,你到底要不要補覺了?”

春央:“……”

“哦,我去換睡衣。”

她的确也困了,眼角堆滿淚花,伸了個懶腰,把心底的胡亂猜測随着呵欠一起打出,披着半幹的頭發,往次間走。

VIP病房有兩個小套間,裏面那間布置的也十分清雅舒适,只是面積略小,是春央這半個月來的落腳地。

到手的豬崽哪能讓她跑了?

秦冬眠直接從衣櫃翻出件新的睡衣,丢給她,“穿我的。”

春央:“……”

又軟又滑的絲綢落進手心,撲面而來的男士香水味,直接把春央鬧了個大紅臉,她手腕一抖,像握了塊燙手山芋似的,差點瞬間把它丢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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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吧…”

“快點兒。”

兩道聲音狹路相逢,撞在一起。

秦冬眠眼皮輕掀,不容拒絕:“聽話。”

“秦老師…”春央咬着唇,內心暗自掙紮。

只是簡簡單單一件睡衣,清清白白躺在床上補眠,她卻做不到,或者說,不敢,不敢踏出這一步,邁過這條底線。

雖然他們領證成為法律上的夫妻,但為何結婚,彼此都心知肚明——這不是基于愛情的修成正果,純粹是利益的捆綁,說得難聽點,只是一場明碼實價的交易。

秦冬眠擺脫了緋聞,形象無損,而她呢,一夜爆紅,獲得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資源和機會。

然而,世事無常,在不知不覺中,兩人的關系竟蒙上了一層朦胧的绮色。

這讓春央驚喜又害怕。

害怕這只是一場自導自演,一樁自作多情。

她既想它是真的,又怕它是真的。

矛盾交織,讓春央退縮了。

因為她隐隐有種預感,如果真的換上秦冬眠的睡衣,睡在他身旁,那麽,一定會在某些方面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種改變,将在何時何地帶來何種後果,都超脫出春央的掌握範圍。

所以,盡管艱難,她仍咬着唇,嬌聲拒絕了:“您剛退燒,要好好休息,我…我不打擾了!”

說完,她腳下加快,頭也不回,轉身要走。

“等等。”

秦冬眠将她下意識後退的反應收進眼底,卻也不惱,面容平靜地喚住她,修長手指在空中繞了一圈,“頭發吹幹再睡。”

“哦,哦。”

“需要我幫忙嗎?”

他作勢要起,春央忙忙擺手,“不不不,不麻煩您了…那個…謝謝。”

踏着拖鞋噠噠跑進浴室。

她生了頭烏黑濃密的秀發,此時長長地散在腰後,裹住整個上半身,從後面看,像一只油光水滑的小熊。

有一種松軟稚氣的可愛。

秦冬眠看了兩眼,笑聲從薄唇溢出。

這就慌了?

很好。

感情這事兒就像拍戲,不怕對手慌張,就怕對手沒反應。

他有的是時間和耐心,不急,慢慢來。

·

又過十天,秦冬眠徹底康複。

當天,谷茂春聲勢浩大地帶人收拾妥當行李,又按照他老家舊俗,分別剪下一縷他們的頭發,用帕子收好,連夜趕回橫店,直接出現在拍攝現場。

熟悉的布景和群演,連天氣都沒怎麽變,空氣中飄滿迷你風扇的嗡嗡聲,那棵老歪脖子樹上,依然挂滿了美工閑來無聊制作的祈福小包。

但這些畫面,依次落進春央的視野,還是讓她略微一怔,生出了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一口感慨的長氣還沒舒完,穿着柳綠色纏枝旗袍的鄭婉寧壞笑着跑上前,掐着她的腰,“美人兒,我可想死你了!”

“寧哥兒,小妹也思念你!”

兩人惺惺做态,嘻嘻哈哈抱了抱,看得男人們一臉啧啧,說好的男女平等呢?!要是兩個大老爺們兒這麽膩歪在一起,早就被姜導踢屁股了!

赤/裸裸的性別歧視!

憤慨完,又覺得兩個嬌滴滴大美人相擁的畫面,的确也挺賞心悅目,沒見負責拍花絮的攝影師根本就挪不開鏡頭了麽。

“等收工,讓我參觀參觀你的大鑽戒呗。”鄭婉寧笑得狡黠,拍着胸脯和她保證,“放心,就算把狗眼閃瞎,也絕對不找你索賠——哎說真的,秦哥對你是真的寵,六宮粉黛無顏色喲小春央~”

春央面頰緋紅,扭着腰去掐她的臉,目光卻冷不丁與秦冬眠撞到一起。

他單手插兜,站在姜淩雲身邊,一身民國扮相俊美風流,長腿筆直修勁,正向着她走來。

“這段戲你本色出演,效果絕對好。”

春央扁嘴,怎麽又是這句話呀。

她雙手背後,鞋跟怏怏地踩來踩去,所以沒看到,秦冬眠說話時,臉上玩味的笑容。

這一場,是春央最關鍵的一段戲:翁梅岱訂婚前夜,與在他門前徘徊的盛绮夢不期而遇,一個悲泣,一個歉疚,一個撕心裂肺,一個平平淡淡。

不好演哪!

春央有些緊張,攥着劇本的手指不由地收緊,演得太收,感情不到位,太放,就成雷劇了,恰好火候,方煲好湯。

夜色正濃,月上柳梢,正是會逢佳人的良辰美景。

秦冬眠轉過雕花長廊,在一汪月色中,看見了春央。

她穿了身黃白格子掐腰小洋裝,泛着黑珍珠亮澤的卷發散在雙肩,嬌俏亭亭。

“夢妹妹?”他用在情理之中,而又意料之外的語氣,溫和開口,“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她盈盈轉身,眼眸清亮,盛滿了哀恸,“梅岱哥哥,你不要和她成親好不好——”

“卡!”

突然一聲,姜淩雲喊停,笑呵呵打趣:“春央,你眼前的人不是你老公,是明兒就要另娶他人的青梅竹馬!你臉上的嬌羞是怎麽回事?”

現場一片哄笑。

秦冬眠也懶懶望向她,嘴角牽起,似笑非笑。

“好了,調整一下情緒,重來一遍。Action!”

“夢妹妹?”

“梅岱哥哥,你不要和她成——”

“停!”

“不對,感覺還不對!你即将失去最愛的人,痛苦得不該這麽表面。”

春央郁悶,心裏愈發緊張,繼續接連ng了三次。

“姜導。”秦冬眠及時打斷,向姜淩雲提議,“休息五分鐘,讓我給她說說戲。”

姜淩雲抹了把臉,表情疲憊,揮手同意了。

“跟我來。”

秦冬眠帶着春央避開人群,轉去歪脖子樹下,沒等她開口,劈頭蓋臉丢下一顆驚雷,“春央,我愛你。”

春央瞬間呆滞,烏黑水潤的瞳仁震驚地看着他,“你…”

男人的臉龐在月光下更顯英俊,他手肘撐着樹幹,俯身在她唇上輕輕一碰,清冷的眼裏灌滿了溫柔。

春央捂着嘴,面紅心跳,大腦一片混沌。

忽然又聽他冷冷的聲音響起,無比殘忍:“你以為是這樣的,對嗎?但其實,我根本不愛你,明天,我就要和你離婚,和別人在一起。”

五雷轟頂。

春央的臉色霎時慘白,她甚至清晰地聽到心髒深處,清晰的傳來一聲破碎的脆響。

“什…什麽…”

鋪天蓋地的痛苦瞬間将她淹沒,無法呼吸了,溺水的感覺…原來是這樣。

她死死盯着秦冬眠,眼淚一顆又一顆地,不斷滾下,把眼眶燒得通紅。

“很好,記住這種感覺,一會兒,就這麽演。”

春央呆住:“……”

然後傻愣愣地,被秦冬眠牽着,回到現場,走到機位前,他點頭示意:“沒問題了,導演。”

“OK,各部門注意,Action!”

“梅岱哥哥…”

不行了,只是看到他的臉,念出他的名字,胸口就痛到爆炸…

我不愛你…我要和你離婚…

絕望,痛苦,不甘,貪戀,甚至是恨…想喊喊不出,想哭流不出淚,因為眼淚在漫長的壓抑中早就蒸幹了,原來,真的有這樣一種感情,讓人想死…

“嘶。”姜淩雲在監視器後猛地握了下拳,這戲成了!

春央的眼睛盈盈如水,望着秦冬眠,忘記了眨動,她只是看着他,輕輕地看着他,然後,緩緩閉上眼睛,扭過臉去,一顆晶瑩淚珠凝在睫毛上,被風一吹,抖落在空中,不留一絲痕跡——

“好!過!”

姜淩雲喊着,拍了兩下巴掌,“不錯不錯,終于開竅了。春央,到今天,你才算是入戲了。”

“謝謝導演。”

後勁兒太大了,以至于春央的嗓音有些啞,帶着漫天大火燒過之後的晦暗。她走到休息區,蜷進躺椅,喘了兩口,心髒卻仍砰砰砰地跳,難以平複。

直到小助理驚呼一聲,擔憂地握住她的手。

春央才回過神,感到臉頰冰涼一片,原來,她的眼淚一直都沒停過。

她微揚起臉,望着柔柔的月暈,喃喃:“我對秦老師的感情——原來是因為入戲了啊…”

“……”

身後,秦冬眠腳步滞住。

良久,他擡手捂住額頭。

他好像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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