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試鏡
試鏡
黑曜石賓利疾馳在暮色中。
後座的男人坐姿随意,長腿交疊,半張臉浸在昏暗光線裏,只露出一雙冷硬沉郁的眼睛,卻仍然英俊得驚人。
他薄唇微抿,正低頭翻看劇本,時不時咳嗽一聲,嗓音沙啞。
“眼睛要沉下去,要有情緒。”
“別去找鏡頭,鏡頭會來找你。”
“忽略自己好不好看,角度美不美,我們是演員,不是模特,全神貫注在角色上,表演才有生命力。”
春央:“......”
優美動聽的車載背景音樂裏,正循環播放着Siri聲線僵硬的電子音。
諄諄教誨,一遍又一遍。
春央又氣又笑,媚眼斜睨秦冬眠,“您感冒失聲,就搞這出兒?能不能別放了,沒見小潘都快把車開成貪吃蛇了麽?!”
司機小潘連忙表忠心,“沒有沒有,這聲兒特振聾發聩,特提神醒腦!真的,我可以把機場高架開成神奇的天路,一直駛向青藏高原都不帶打哈欠的!”
春央:“......”
呵,萬惡的金錢勢力。
胳膊扭不過大腿她也要強扭,春央一把奪過秦冬眠擱在皮質扶手上的手機,利落關掉,丢進包包深處,“噪音擾民,沒收了。”
秦冬眠嘴角略挑,睫毛的陰影罩得眸色更深,他氣定神閑地拿出另一部,選擇讓Siri朗讀備忘錄,“央央,這次試鏡我不能陪你一起,你自己要好好發揮。牢記以下幾點:眼睛要沉下去,要有情緒,別去找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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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央:“...........”
偏偏秦冬眠還伸出修長手指,替她攏起一縷碎發,雙眸含着笑意,淡淡勾唇,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一秒,兩秒。
她啊啊啊叫着,放棄了掙紮,忿忿地把腦袋埋進膝蓋間,扁起嘴,臉頰燙得粉紅,這人...這人長得這麽好看幹嘛呀,讓人連氣都生不起來!
頭頂傳來沉沉的悶笑聲,男人的大掌輕輕揉過她的後腦勺,涼涼的一聲音調,“乖。”
清冷,磁性,醇厚好聽。
春央腦海中的小人兒已經躺平任蹂/躏了,攤上這麽個妖孽能怎麽辦呢?
只能勉為其難地湊合着過呗。
嘻嘻嘻。
那邊,Siri平聲平調,繼續朗讀,“好了,別憋着,開心就笑出來扒!”
尾音突然上揚,無比俏皮。
春央再也忍不住,“嚯哈哈哈哈哈哈——”
坐副駕駛的谷茂春面無表情戴上耳機,飛快掏出小本本記筆記,“新套路get,Siri解鎖新技能:調情。”
新星傳媒地下停車場。
角落裏停着輛灰撲撲不起眼的SUV,燈光全熄,車窗調黑,只後排趴伏着幾個狗仔,扛着長焦攝像機目不轉睛盯着入口處。
“哥兒幾個!來喽,聶冷霜經濟人的車牌。”
紅燈閃起,鏡頭聚焦,牢牢鎖住行駛而來的保姆車。
停了半分鐘,兩列肌肉贲張的保镖先行下車,雙手背立,環視四圈,又拉開車門,跳下留齊劉海的女助理,她背着包,手搭在車框,扶出一個身姿纖弱的女人。
“啧,不愧是玉女,這通身的溫柔勁兒。”
“夠純。”
“哎兄弟們,她是不是打針了啊,怎麽感覺臉有點兒僵?”
“噓——!”身邊人壓低嗓子,興奮不已,“秦冬眠的車!”
這下幾人均是精神一振,眼中的驚喜掩都掩不住。
這位爺可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連張機場照都拍不到,更不用說這種私圖了,而且,已婚影帝和曾傳過緋聞的頂級女演員深夜同框,還是在地下車庫這樣暧昧的地方——絕對爆炸新聞,頭條預定!
“慢點兒慢點兒,再快點兒,快一點兒。”
掌鏡的狗仔一陣低聲碎碎念,話語矛盾,又暗含着緊張和期待,還有絲祈求意味。
其餘人卻都聽懂了,這是想讓聶冷霜一行人慢一些,秦冬眠那邊快一點,最好兩人能面對面,說幾句話,甚至如果有人再主動點兒,做一些似是而非的肢體接觸,便足以當作出軌“實錘”,驚爆眼球!
哥們兒職業的裏程碑和轉折點就看今天了!
蒼天有眼,好像聽到了他們的祈求似的,聽見車響,聶冷霜一行人停下腳步,莞爾微笑,靜靜等待着。
“哇靠,有了!”狗仔們心跳劇烈得險些停機,再也顧不上是否會暴露,“刷”地擡高鏡頭,徑直沖着他們一陣狂拍。
下一瞬,狂喜的表情僵在臉上。
賓利車門緩緩打開,保镖和助理簇擁着一位窈窕的美貌女郎走下來,笑盈盈和聶冷霜打了個招呼。
狗仔們:“........”
“唉,頭條沒喽——”
“我剛才就想說了,秦冬眠今兒不是去上海參加伯爵表的品牌發布會嗎?怎麽可能來這兒。”
“行,經紀人和座駕都給老婆用,也是真寵。”
“新婚嘛,正蜜裏調油的時候,再過兩年試試?誰誰和誰誰那對,不就人前秀恩愛,人後——啧,互翻白眼、形同陌路的場面,光咱們就拍到幾回了?”
“還是因為春央長得好,你看,兩人站一塊,她顏值碾壓了聶冷霜五個來回有餘。要我是秦冬眠,我也選她,年輕,漂亮,笑起來齁甜。”
“我說你也太膚淺了吧,女人也要看事業的好嗎?最起碼,聶冷霜有代表作有實績,春央?沒作品支撐,大樹底下好乘涼,虛火而已。”
“哎對了,他們那部《梅子黃時》怎麽徹底沒信了?不說早就殺青了?”
“不知道,上頭不許我們去挖內幕,估計有什麽——卧槽,秦冬眠露面了!”
鏡頭裏,穿淺藍絲質襯衣的男人眉骨冷豔,黑眸深邃,他沖春央輕擡下巴,柔亮燈光順着高挺的鼻梁,滑過薄唇和削勁下颌,凝在性感的喉結上。
女人裹着白襯衫淡藍牛仔褲,纖腰亭亭,像舊畫報上的老派摩登女郎,波浪般的濃密秀發在空中一漾,輕巧轉身,任由他把自己柔軟的雙肩抱住,溫柔俯低,在紅唇印下一吻。
“噫——”
“成了兄弟們,頭條又回來了。”
“高冷男神化身寵妻狂魔,行,相當男人,這狗糧吃得心服口服。”
直到春央微微氣喘了,秦冬眠才把人放開,撫了撫她的頭發,無聲地用口型說,“去吧。”
“嗯!”春央身子略微後仰,雙頰泛粉,眼睛亮晶晶的,和他笑嘻嘻揮手,“明天見。”
秦冬眠含笑點頭。
而對一直站在春央身後微笑淡淡的聶冷霜,卻視若無睹,連眼風都懶得給予。
等賓利的尾燈消失在視線,聶冷霜輕盈上前,挽住春央的手臂,親昵地向電梯走去。
把春央肉麻的寒毛倒豎,卻也不好掙開,只能表情自然地和她閑聊。
電梯緩緩上升。
密閉的空間裏,兩個女人的香水味絲絲縷縷,缭繞相織。
聶冷霜用的是一輪玫瑰,花香疊着波爾多紅酒的妩媚,馥郁醉人。
而出于對周梨緋這個人物的理解,春央挑了幾滴秦冬眠的愛馬仕雪白龍膽,冷感的氣味,如冰消雪化,配上她幹淨中性的衣着,襯出清透的冷冽氣質。
就像初雪的冬日,推開窗,第一秒嗅到的那片薄霧。
聶冷霜眼神晦暗不明,透過明亮的電梯牆壁,打量着春央。
她越來越美了。
盡管不願承認,但剛才她一露面,不由令人瞬間驚豔。
就像曾被冰封的玫瑰,随着春日降臨,冰雪消融,終于散出勾魂攝魄的香氣,偏偏她還一臉純淨,坦然随性,美而不自知。
在鏡頭前,只有美而不自知的人,才能演出松弛感。
太在意外表,必然不能潛入角色的內心。
聶冷霜不由心裏微亂,原以為經過秋少海的事情,春央就算不傷筋動骨,洩掉精氣神,也必然會憔悴幾分,露出瑟縮的局促來。
可她好像絲毫不受影響。
依然杏眸明亮,雪腮飽滿,眉眼彎彎的,笑起來燦爛單純,充滿治愈力。
不,不對,她還是不一樣了。
磨難沒有讓她的眼神變得滄桑,氣質添了苦情,反而更堅韌,更有故事,更有沉澱。
頗有“你若盛開,清風自來”的潇灑意味。
縱然聶冷霜心态再好,此刻也忍不住掐緊手心,牙根泛酸。
這算什麽,自己向她投擲的石塊,反而讓她墊在腳下,一步登天?
如果今日試鏡,她成功了,那麽這份大禮,豈不是由她聶冷霜親手奉上?!
“叮”一聲,電梯門打開。
聶冷霜攏了下發絲,挂上職業微笑,不再多想,曼步而行。
她卻沒意識到,方才自己竟然已經不知不覺的把春央視為強勁的競争對手,甚至開始擔憂她會奪下角色,将自己淘汰。
誠如秦冬眠所料,試鏡的女演員們全都投江暮所好,穿白裙白衫,身姿單薄,淡妝素面,步履輕渺,如果再添點兒幹冰,還真有瑤池仙子開會的即視感。
環視一周,春央不由暗抽一口涼氣。
悠閑坐在第一排,被諸多女演員衆星捧月圍聚着,紛紛上前搭話奉承的美女,赫然是三金影後曹晶晶!
還有周紅琬、許迎青等頂級女星....
這些被導演們奉為至寶,八擡大轎都請不來的大腕兒,居然也需要試鏡?
果然是江暮,文藝片開山怪級的大boss,拿獎專業戶,擔得起“老邪”這個江湖诨名。
按外界傳聞和秦冬眠獨家爆料,導演江暮是個怪才,選角全靠感覺,感覺不對,再大的咖也不行。
秦冬眠和他合作的上一部戲,女主角就是他臨時從現場的群演裏挖的,之前跑了六七年龍套,連十八線的邊兒都沒摸到。
而慘遭退貨的原女主,羞憤難當,承受不住業內的譏諷嘲笑,火速退圈,嫁入豪門。
另一位,則一夜爆紅,一戲成名。
不僅包攬了當年的最佳新人獎,更是榮升江暮的禦用演員,星途璀璨。
她叫什麽名字來着?秦冬眠在車上用Siri說過的....
怎麽都想不起來,非人類的語調真的很影響記憶力。
忽然靈感一閃,哦對對,梁川靈。
是這個名字。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春央擡頭看了眼牆壁的表,見時間還早,便整理妝容,盈盈起身,禮貌地走過去,同諸位前輩打招呼,微笑着和衆人閑談。
在通過十七個人的微信請求後,試鏡助理推開門,恭敬開口:“各位老師,今兒來的人挺多,所以江導提議,咱們分組試鏡,每兩人一組,一起進去,演相同的場次,不僅效果更好,還能節省大家寶貴的時間。”
話音剛落,全場啞然,幾位大腕也秀眉微蹙,神情似是驚訝,又像不滿。
春央怔住了,她咬着唇,無意識地揪着手指頭,濃密的長睫輕輕一抖。
下一秒,試鏡助理翻開文件夾,喊出了第一組的名字:
“春央、梁川靈。”
請問:十級小號遇到一堆滿級大佬是種怎樣的體驗?
春央:刺激,太刺激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