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警告

警告

車胎碾碎薄雪,林肯停在西城監獄。

“央央。”

推門下車,皮靴落地時,被秦冬眠喊住,剛一回頭,頸間圍攏上溫熱的羊絨,紅唇驚訝微張:“诶?”

呼吸間,全是他圍巾上沁鼻的木質男香。

他伸手,替她把壓住的發絲輕輕撩出,別到耳後,嗓音低磁,“外面冷。”

春央唔一聲,仰臉親吻他的下巴,笑得眉眼晶瑩。

他鼻尖被蹭得發癢,向旁邊一讓,輕笑一聲,捏了下她的耳朵。

“去吧。”

任君期經紀人等在門外,春央交上探視證和護照,跟在努力壓下驚訝的獄警身後,走過幾道走廊,推開一間單獨會面室。

冬日暖陽從窗棂外投來,落在任君期新刮過的面頰,勾勒出瘦削的輪廓。

聽見腳步,他擡眼,眸色溢出疲倦,但精神尚好,聲音略沙,“你來了。”

女人穿着純白羊絨大衣,細腰處一勒,顯出纖細苗條的身段,煙灰色圍巾籠住半張臉,襯出透亮的白,睫毛濃黑,明眸風情潋滟。

春央擡手壓了壓圍巾,神色平靜,開門見山:“你想說的事情,是什麽。”

他認出,那是條jil sander男士款,極簡主義風格的鼻祖。

大中華區的代言人,好像就是那位被性冷淡風奉為美學的秦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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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戴着他的圍巾。

這個認知,讓任君期苦悶、不甘,以及...竟然有些難過。

良久,輕聲開口:“他對你...好嗎?”

春央不耐煩和他打交道,現在見他這幅模樣,更覺膩歪,眉心一跳,起身要走,“如果沒有其他事——”

“進組當晚,他來找過我。”

春央愣住。

《黃子黃時》進組聚餐那晚,從聶冷霜房間對詞出來,秦冬眠沒有直接回,反而和楊希慈一起,去了七層。

“老秦,你又揣着什麽壞水兒呢?”挨個敲門前,楊希慈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卻仍強撐着精神,“以前怎麽不見你這麽熱情,還專門和配角打招呼。”

秦冬眠看他一眼,不說什麽,下巴冷傲一擡,示意他按手邊的電子門鈴。

“嘿,你使喚我倒是順手,看你晚上在飯桌上對弟妹那殷勤樣兒,連剝蝦,帶挑魚刺兒的。怎麽?真對人家一見鐘情了?”

秦冬眠薄唇微勾,眼底卻沒有笑意,“我是想找任君期,确認一件事兒。”

“任君期?他何時和你攀上了交集?”

“我有一件寶貝,被他半道偷走了——”

“啊?”楊希慈傻眼,還沒詳細問,門開了。

幾衆配角見了他倆,臉上都帶着驚喜笑容,熱情寒暄,秦冬眠還是一貫的黑眸冰冷,不近人情,楊希慈無法,只能頂着笑臉一一應付。

那邊,秦冬眠看向任君期,口吻疏淡:“你大學,是在伯克利讀的?”

“對,學音樂。”見他只和自己交談,任君期受寵若驚,把自己的老底興高采烈地抖了個幹淨。

先說,自己拿了全獎,門門A+,又提及,交誼會上認識了春央。

滔滔不絕。

不到半個小時,二人告辭,走進電梯時,楊希慈斜眼觑他,“那家夥都說什麽了?讓你這麽高興。”

秦冬眠不理他,長腿一邁,揮手走了。

推門,看見春央搖頭晃腦背臺詞,他忽然心情大好,倚着門框觀賞一陣,笑出聲來。

還以為是什麽勁敵,不過如此。

“我當時,還真的以為他只是閑談,睡覺前一想,才恍然領悟,他是特意前來,打探咱倆的過去。”

說起往事,任君期自嘲地笑了笑,“估計從那天起,他就覺得,根本不需要把我這個前任放在心上了。”

春央回過神,漂亮的眼睛閃過燦然的神采,唇邊不自覺噙起笑意,落進任君期的眼底,分外刺眼。

他又想起什麽,“還有一件事兒,我要和你坦白,其實,我沒有去過榕城,也不是你童年的玩伴。”

春央回以一笑,“我知道。”

“你知道?”任君期一愣,神色裏忽然多了份期冀,“是在我們在一起前——”

“不是。”春央知道他在想什麽,幹脆回道,“分手之後。”

果然,任君期失望地閉上眼睛,憔悴的臉色流露出倦意,“我自作多情了。”

一時間,空氣陷入沉默。

直到獄警敲了敲門,提醒“還有五分鐘”,春央随即站起來,問他,“今天讓我來,就是想告訴我,冬眠曾經摸過你的底?”

任君期搖頭,視線沒有離開她,臉上有一刻的猶豫,“央央,曾經有幾個瞬間,我對你的感情,不是假的。”

春央微笑,“謝謝。”

終于,無話可說。

在獄警讓任君期起身,重新套上手铐,帶回門後時,他忽然回頭,沖春央揚起笑容,輕聲,“嘿,Snow White,以後....不要吃她做的三明治了。”

這個笑容,與三年前,他們初見時別無二致。

那時候的任君期陽光帥氣,穿一身騎士裝,眉眼精致,笑容卻肆意張揚。

在燈影交錯,衣香鬓影的交誼舞廳,他回眸,看到攀滿薔薇的小露臺上立着一道窈窕倩影,穿了條複古水藍公主裙,方領處露出兩道纖細鎖骨和大片白膩的肌膚,漆黑的濃密卷發披在腰後,在盈盈夜色中,美得分外惹眼。

他擎着酒杯,大步上前,朝她走去,“hi,Snow White。”

她應聲轉身,巴掌小臉美麗不可方物,她歪着腦袋看他,嬌聲問道,“中國人?”

雙頰粉紅,一雙杏眸神采飛揚——

門,徹底合上了。

翌日清晨,秦冬眠被春央的胳膊從夢中砸醒。

本來睡得正熟,鼻梁突然橫遭一擊,讓他差點飙出淚來。

睜開眼一瞧,肇事人睡得四仰八叉,正打着愉悅的小呼嚕,作案工具還蓋在他臉上。

她睡覺時微張着嘴,略嘟起來,小孩兒似的,有股嬌憨的傻氣。

無奈嘆氣,翻身起床。

剛洗完澡,春央頂着個雞窩頭進來了,迷迷糊糊把牙刷往嘴裏一塞,機械地來回移動胳膊,腦袋時不時的往前一磕,短暫的清醒幾秒,刷牙速度明顯加快,不一會兒,又慢下來,再一磕——

秦冬眠沒忍住,笑出了聲。

她猛地醒了,左看右看,一臉茫然,回過神來,氣呼呼要去踩他的腳。

吹幹頭發,刮完胡子,秦冬眠認認真真貼上面膜,春央站在旁邊化妝,看他一眼,就開始笑。

秦冬眠瞥她一眼,嗫嚅着唇,不敢大幅度說話:“笑什麽?”

春央不顧嘴唇塗了半截,跑去拿手機,哈哈笑着給他拍了張照片,“這面膜和你真配!”

他疑惑,照鏡子一瞧,那面膜,分明是張小豬的面孔——他只顧欣賞春央這個瞌睡蟲,一不留神,錯拿了她的動物面膜。

她喜歡挑貓和狐貍的用,可不就把豬頭剩下了麽?

秦冬眠懶得理她,洗幹淨手要出去,被她一把拉住,拽着在鏡子前挨肩膀站好,手還在兩人頭頂比劃着,“你不止一米八八吧?我都快一米七了。”

“我兩米五,滿意了嗎?”

春央笑着拍他的背,“說真的,你從小得吃多少鈣片啊。”

秦冬眠:“我不吃鈣片,太殘忍了。”

“殘忍?”

他一本正經:“每生産一粒鈣片,就有一只豬失去他的大腿骨。”

春央捂嘴笑,踮起腳拽了拽他的小揪揪,“你的豬鬃該剪了。”

冷冷回她:“閉嘴。”

啓程回三亞的飛機上,春央翻着iPad,忽然問,“秦老師,聽茂春哥說,拍完這戲,你計劃出國讀舞臺劇的碩士?”

她喝着杯子裏的椰汁,可憐巴巴,“我本來就不是科班出身,這下更要被你甩在後頭了。”

秦冬眠長腿交疊,懶洋洋地靠着背椅,翻了一頁書,淡淡道:“我倆關起門來過日子,就是清清白白一俗人,難不成上/床之前,還得掏出畢業證書, ‘哎喲您是哈佛的,請上座。’、 ‘不敢不敢,您是清華的啊,還是請您先脫吧’。意濃情酣的時候先來個随堂考試!分數差的那個在上頭賣力氣,成績好的在下邊兒享受——”

把春央聽得臉頰緋紅,雙耳冒煙,趕緊去捂他的嘴,“哎呀你...你簡直斯文掃地!”

一路笑鬧,疾馳趕往片場。

到了地兒,還沒去和江暮銷假,便在酒店大廳,遇到烏泱泱一群熟人。

聶冷霜戴墨鏡穿水青色連衣裙,長發柔順地垂過肩膀,見了他們,友好而驚訝的一笑,“沒想到這麽快,我們又合作了,請多多指教。”

春央:“.....”

怎麽這麽陰魂不散啊。

她雖然長了張俏臉,性情卻是一暴烈的野馬,有仇必報、絕不裝蒜,膽如猛虎,針眼心腸,之前和聶冷霜相處不悅,加之,想起任君期最後那句意味深長的告誡,臉上的神色便顯出了不耐。

再看秦冬眠,方才還眉眼溫柔,眨眼間冷若寒冰,輕攬春央的腰,一言不發,徑直走了。

進了電梯,見聶冷霜他們沒跟上,他沉聲問谷茂春,“怎麽回事?”

旁邊,谷茂春放下手機,嘴角一撇,“就江導他孩子媽不是找上門來了麽,梁靈川....演得挺不順利,就讓她領了盒飯,把後面的戲份剪了,可這下時長又不夠了,投資方推薦聶冷霜救場——”

春央抿唇不語。

預感到今後,又要不安生了。

Snow White,白雪公主。

接下來的幾章,徹底解決掉大boss聶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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