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定情信物
第十六章:定情信物
寒蒼宗的藏書樓不在自己宗內,而是在很遙遠的白區崖附近。
謝長曦到了藏書樓,又翻找了一個時辰左右,也沒找到自己想要的《詛咒論》。
他當時問張閣老,若是人突然死去,第二天就只剩下一具屍骨,那具屍骨骨頭還是黑色,日光一照,隐隐泛着紅,那是中了什麽咒術。
張閣老是寒蒼宗裏修行年數最大的,相當于寒蒼宗百曉生的存在。他一聽謝長曦這樣問,不由愣住,反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麽?難道是想幫高家主尋找兇手?”
謝長曦沒有否認,不否認就是默認。
張閣老嘆息,只覺得這個孩子表面冷漠,心地還是十分善良的,別人幫他過一點,他就永遠記得人家的好。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他猜測,能做到這樣的,絕不可能是近身動手,要麽是別人下的咒術,要麽就是高洋自己修煉了什麽邪術,再或者,便是喂了很厲害的丹毒,死後才會如此。
高洋自己修煉邪術,可能性不大,他一直修行道派,已經到了分神後期,很快就要大乘了。而再修邪術,就要重新來過,高祁也說自己家沒什麽仇敵,不至于他如此,要麽高洋自己發瘋了,不然,才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
若是丹毒——通常食用了丹毒死去的人,身上會有一股極為難聞的腐爛味,可高洋和他家死去的那些仆人身上都沒有,這一點也可以排除了。
那就只剩下中了別人的咒術,高洋和他的仆人們都一個死法,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再傷到高祁……
謝長曦這樣一想,便覺得事情緊急,人命關天。急匆匆的跑來尋找基本記載了全部咒術的《詛咒論》,可找了很久,也沒找到這本書。
真是奇怪,以前不是一直都在的嗎。
謝長曦微微皺眉,翻過一格書架後,又覺得不對勁。
他總覺得,窗外有人在一直看着他,眼神幽幽的,絕對不是友善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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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曦注意到了,但他仍然不動聲色,随意拿了本書放到了桌上看起來,心思完全沒有放到書上。
見他一直在看書,那個眼神好像挪開了一會兒。
謝長曦在眼睛上施了一個顯形術,又接着看書。
一個時辰後,那個視線仿佛是消失了,沒有了那種一直監視着他的感覺。
謝長曦又等了一會兒,才去了外面查看。
他擡起頭,看那個窗口,看到一陣尚未散去的白氣。這白氣好似大山上飄着的雲霧,飄飄渺渺,一絲一絲。
謝長曦心裏一驚,這是修道者才會留下的痕跡,若是妖魔鬼怪,絕對不會留下這樣純正的清氣,而是一團污濁,黑漆漆的。
難道說,剛剛監視他的,竟然是修道的人?
若是他師父在此地,還能從這團清氣裏看出這清氣裏是誰家的功法,修道裏也分很多種,心法、身法的不同,一點點細微的地方就能探查出,大約是來自于哪個門派。
謝長曦凝了一團清氣收入自己儲物囊裏。沒有接着在藏書樓這裏逗留。
正要回寒蒼宗,謝長曦才想起來還有一樁事。
——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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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千喜村裏靜悄悄的,偶有山雀鳴叫,樹葉沙沙。繞過攀枝錯節的樹叉,一座破敗的廟宇赫然出現在眼前。
廟宇叫大豐廟,一聽就知道是這裏村民用來祈求豐收的。後來千喜村裏的村民發家致富,搬去了不遠處的鎮子裏,鎮子裏繁華,一去自然不會再回來了。
村子裏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就剩下了年邁的老人。廟宇沒人打理,沒了人煙味,更是缺了幹淨。
謝長曦一推開門,就迎面一張張絲絲白白的蜘蛛網,黏黏糊糊的。他皺眉,正要伸手拂開——
“你怎麽才來啊!”
充滿委屈的聲音,聲音的主人替謝長曦扒開蜘蛛網,動作極快,像是積攢了很多力氣,就等最後一刻飛行的撲棱蛾子,撲棱棱的扇進了謝長曦懷裏,撞得他猛然一個趔趄。
“你說!我等了你多久!起碼有……”陸邵離舉起一根手指,又嫌不夠,再舉起幾根,“起碼有這個數!四個時辰!”
四個時辰?
有這麽久嗎。
謝長曦想了想,刨根問底的想。而陸邵離怒視着他,臉鼓得像個河豚,眼睛也瞪圓了,寫滿了深深的責備。
“對不起。”
謝長曦突然很想要捏捏陸邵離的臉,這個想法一時之間占據了他現在正在思考的事。但他還是克制住了,只是若有若無的,在陸邵離下巴處拂了一下。
陸邵離:“對不起有什麽用啊,你最近是怎麽啦。和你說的事情你都記不住的,以前我怎麽沒發現你有這些毛病,我的師兄老拿你來做我的榜樣,說我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切,哪裏好了,別人說的話,一句你也沒記住呀。”
陸邵離嘟囔起來,很不開心的模樣。眼圈似乎微微的紅,看得出是處理過了,不然眼睛現在應該是腫的才對。
“你做什麽!”
袖子被謝長曦一把撩了起來,陸邵離慌了,急急忙忙想要扯回去。
“果然。”謝長曦低吟。
陸邵離從小就被慣着長大,基本上沒受過什麽委屈。給他最多的委屈的人,必定就是陸邵離最怕的人。
現在,他胳膊上橫七豎八的深紅條紋,腫得老高,打得人也很有講究,不光是皮肉之苦,還用到了一番巧力,疼之外還癢,癢得人恨不得把這層皮都給刮了。
謝長曦不小心碰到了這一點紅痕,陸邵離馬上就叫了起來,“輕、輕點!痛死啦!”
的确是很痛的。陸邵離呲牙咧嘴,感覺随時随地眼淚都能流下來。
說起這個,陸邵離就很難過——委屈也有點,但難過更多。
他一回去就被大師兄江上斐逮了個正着。那個時候江上斐的臉色,好不誇張,可以說是冰凍三尺,硬撅撅的,仿佛随時随地都能刮陸邵離一身冰碴子。
江上斐道:“在人家府上鬧事,你好大的膽子。你若是親人出了些事端,他到你府上這樣鬧,你心情如何?要你的話來說,就是這王八蛋,我一定要弄死他!我要你乖乖在他府邸上呆着,你又給我跑來跑去的添亂子,陸邵離!你欠家法!”
陸邵離轉念一想也沒錯的,他的确該罰。但他就是不樂意聽自己家裏人倒黴,就算只是嘴上念念也不可以,便不服氣的頂了嘴:“我家裏人才不會出事呢!高祁那件事是我不對!我認了,但我家裏人肯定會好好的,他們要是出了事,就詛咒我也被那些妖魔纏身,不得好死!”
看他還敢頂嘴,江上斐怒不可遏。抽起竹棍就抽,陸邵離心裏也有些後悔,他也不是這樣想的——他一直都在悔恨鬧人家府上的事情,人家死了爹他還這樣不知輕重,挨打也是應該的。
後半夜,江上斐離開了。正好他和謝長曦約定了早上辰時,在千喜村那個唯一的破廟裏見面,趁清光宗裏所有人都沒在意,江上斐大概也覺得他吃了這次教訓。不會再惹事了,也沒管他,他收拾起家當,又溜了。
他這回是真打算長久的溜了,不找到兇手絕不回去,也算是給高祁一個賠禮,讓江上斐也解解氣。
但是不知怎麽,在廟裏等待謝長曦的過程中,他越發覺得委屈,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憋了好一會兒,還真的給他憋回去了。
奈何一見謝長曦,莫名其妙又憋不住了。
陸邵離:“你們怎麽都這麽壞呀,一個個都氣我,你說我等了你多久呀,你才到。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說!你說呀!”
謝長曦:“……”
那你倒是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啊!
陸邵離恨恨的背過身,留給謝長曦一個倔強的背影。手臂動了動,抹了抹臉。
謝長曦低下頭,心裏也微微有點疼。好比用在爐子上燙過的芝麻粒,撒在他心口上,密密麻麻的,哪裏都漲。
陸邵離嗫嚅道:“其實,其實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讨厭高祁而已,真的沒想給他弄出這種麻煩來的。晚妹也會不高興的。”
謝長曦心道:“我知道。”
“我也不想對你發脾氣,你也沒有遲到。我就是心情不好……好吧,我知道錯了,嫦娥妹妹。是我不好,剛剛把氣撒到你身上。”
知錯能改,陸邵離馬上給謝長曦道歉。從身上摸出了不知是什麽東西,緊握成拳,神神秘秘的,送到了謝長曦手心裏。
陸邵離:“喏,這是我的道歉禮物。”
謝長曦一打開,是一枚很精致的琥珀千紙鶴,表面結了一層潑亮亮的蠟。頂上有個圈,可以用來穿繩子用。
陸邵離:“這是我從小一直養到大的琥珀,是很久很久以前,一個朋友送的。後來他走了,我就一直留到現在,現在就當是給你賠禮道歉吧。”
“好。”
謝長曦沒拒絕,很爽快的收下了。
陸邵離嘻嘻笑了幾聲,心情好似是明媚了些,“好呀好呀,這下我們倆算是結盟了,你可不準半路跑啊。收了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人啦。”
“還有——也不許再還給我了啊!”
陸邵離朝謝長曦做了一個鬼臉,一點也沒得自己哪裏說得不妥,一蹦一跳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