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來
“我來。”
她剛才說的話，他都聽到了！
霍果果僵硬轉頭。
鋼鐵直男亮子這會兒倒是很有眼色，一溜煙地跑了。
席西纨道歉：“不好意思，不是故意……”
“沒，沒，沒，亮子說話太大聲了。”她面上帶笑，嘴裏卻是咬牙切齒。
霍果果找補道：“其實他說的也不對，最近一段時間都很忙，所以那天我就給他們放了半天假。”
“福利不錯。”席西纨道。
“那當然那當然，人性化一點嘛。就算你是來幫忙的，也會享受到這種福利。”霍果果承諾道。
“要不，我帶你好好地參觀一下我們店？”她岔開話題。
席西纨點頭，“好。”
霍果果松了口氣，掀過剛才的事，她又是一條好漢。
“大堂上次都介紹過了，來看看收銀臺這裏。”
霍果果就近說了起來，一回頭，收銀臺上那兩盆小雛菊顯眼得很。
不知為何，她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這兩盆花擺在這兒還挺好看的。”她畫蛇添足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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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西纨的視線掠過小雛菊，看上去生機勃勃的，顯然是受到了精心照料。
“挺好。”
霍果果趕緊轉移地方，“我帶你去看看員工更衣間和休息區……”
一輪過後，只剩下一個小房間，雜物間。
霍果果打開門，浮塵迎面撲來。她不由得用手拂了拂。
一只比她長比她大的手動作更快。
同時在兩人面前大幅度地晃了起來。
霍果果輕輕咳了咳，才帶着人走進去。
這裏面的空氣似乎都帶着舊時光的味道，太陽照不到這個房間，陰涼陰涼的。
霍果果道：“這裏面很多東西都是我爸以前用過的。”
她從雜物最上面拿出一個生了鏽的鍋，“跟你說個很好笑的事，我主動說我要接手火鍋店，我爸像是解決了一個燙手山芋似的，喜滋滋地帶着我媽去旅游。”
“我以為火鍋店還跟以前一樣運轉，我只要收收錢盯盯湯底就可以，結果，一來到店裏，除了陸叔一人，什麽都沒有。”
霍果果看到席西纨眼裏的疑惑，笑道：“我爸可會搞事情了，他就給我留下一個招牌，陸叔人家還是自願來的。裏面什麽都沒有，什麽都要重新開始，自己買，自己做，自己設計。”
“現在的火鍋店挺好。”席西纨的手指在最近的一個鍋勺上摸了摸。
霍果果的心突然雀躍起來。
席西纨問：“後來呢？”
“後來？”霍果果得到回應，說得比剛才還要詳細，“我手裏有點小積蓄，就和陸叔一起合夥了，所以其實陸叔也是半個老板，只不過他占的份額小一點，而且只管廚房裏的食材。”
“我就從設計裝修一點點搞起來，定下菜單的時候，我做了一個改變，我爸那時的火鍋店，是什麽湯底都有，打烊後經常各種湯底都會剩下。我就做了一點改變，每天的固定湯底是鴛鴦鍋，這是我們店的招牌，外加一種随機湯底，要當天過來才知道。”
“節約成本，不浪費，還能增加顧客的好奇心。”席西纨道。
“對，就是這樣，”霍果果有點找到了同道中人的感覺，“只要招牌的鴛鴦鍋在，老客戶就在，這樣就能保證不虧本。湯底種類看似少了，可據陸叔說，改變後的利潤比我爸那時要高。”
席西纨的神情一點也不意外，輕輕點頭，“你很厲害。”
霍果果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她驕傲但矜持地點點頭，“也就還好啦。”
席西纨微微揚起嘴角，看着她的眼睛道，“真的厲害。”
霍果果的耳朵突然熱起來，她怕臉也跟着紅，趕緊轉移話題。
“第一個月沒虧本，還賺錢了，陸叔這才和我說，其實他拿出來的錢，是我爸存放在他那兒，留着給我備用的。我爸以為我會去找人借，沒想到我會拉陸叔合夥。陸叔解釋清楚，想把份額都給回我。”
“你沒同意。”席西纨篤定。
霍果果打了一個響指，“Bingo！我幹脆撇開了我爸那錢，真真正正和陸叔談了一回，于是，陸叔就真的是我的合夥人了。”
席西纨想了想，“我可以問問，陸叔是？”
霍果果聞弦歌而知雅意，小聲道：“陸叔原本在南邊做廚師，過得挺好，後來傷了左手，沒法颠鍋，就回來了。他和我爸是發小，我爸請他來坐鎮廚房，除了火鍋湯底之外的事，都歸他管，像挑選食材，片肉什麽的。”
席西纨了然。
這個話題也不好多說。
霍果果便指着角落裏摞得整整齊齊的餅幹盒子道：“猜猜這是什麽？”
席西纨看過去，只見各種顏色樣式的餅幹盒子都有，比如藍色的曲奇盒子，比如黃色的蛋卷盒子。
他蹲下，最下面的那幾個盒子都有點生鏽了，看着就很有年頭。
他輕輕敲了敲，安靜的房間裏響起噠噠的沉悶聲響。
“我可以掂量一下重量嗎？”席西纨站起來。
霍果果：“可以。”
他拿起最上面的那個餅幹盒，很輕，好像除了盒子本身的重量，并沒有其他重量。
他放回，還特地理了理上面那幾個歪了位置的盒子。
席西纨剛想說出他的答案，可看到霍果果的眼神，他改變主意了。
“猜不出。”他道。
霍果果嘿嘿笑道，活像一只偷藏了食物的小倉鼠。
“給你看看啊。”她取下剛才席西纨拿過的盒子，想打開，可應該是盒子密封太久了，盡管她的全身力氣都放在了指尖，但盒子也沒有半點松動。
就太不符合她的形象了。明明她是練跆拳道的啊。
“我來。”席西纨伸手。
霍果果心有不甘，只能遞出去。
盒子在席西纨手裏卻聽話得很。
“咣當”一聲，打開了。
霍果果只能安慰自己，技巧問題，等回去她好好練練。
“便簽紙。”席西纨拿出一張綠色的方形便簽紙。
霍果果與有榮焉道：“我爸爸和媽媽從開店的第一年起，就好好将顧客寫過的紙張保存下來，那時沒有便簽紙，只有普通的信紙，按年份排，這是去年顧客寫的。”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張，“這不僅是顧客的回憶，還是我們這家小店的回憶。”
霍果果看着紙上的內容——希望家裏每個人都健健康康，日子能像火鍋一樣紅紅火火！
簡單的語句，平凡的心願，她好像能看到那位顧客人懷着笑容，懷着希望寫下每個字。
席西纨也笑着看了看他手裏的便簽紙——爸爸媽媽我愛你們！
字體歪歪扭扭，像是剛識字不久的小孩子寫的。
突如其來的某種情緒，像是最無理的兵士，占據了他那塊最柔軟的領地。
席西纨趕緊将紙放回盒子裏，努力拾起平靜和淡定，“叔叔阿姨很有想法。”聲音裏帶着微不可察的哽咽。
他的父母，在天國。
他也愛他們。
霍果果也将手裏的紙放回去，“是啊，其實當時我爸也是好玩才弄的。”
她将餅幹盒放回去，拍拍手裏的灰塵。
“好啦，我們店裏大概就是這樣啦。”霍果果關上門。
“對了，”她眼睛一亮，“再帶你去一個地方。”
霍果果帶着席西纨從後門出去。
席西纨這才發現，原來外面有一個樓梯是通往二層的。
而且，看霍果果直接打開了門，這就像是她的地方。
果然，霍果果道：“這是我的另一個辦公地方。”
她介紹道：“我這家小公司，經營着幾個公衆號。員工嘛，暫時只有小圓一個。”
席西纨環視一圈，“你的公司名叫吃果果？”
霍果果撓撓臉，有點不好意思：“當初就……頭腦一熱……”現在看來，的确比較幼稚。
席西纨不由失笑：“挺可愛的。”
明明對方是在稱贊公司的名字，霍果果耳朵剛下去的熱度又重新湧了上來。
上面的空間也不大，再加上還得回去熬湯底，兩人就下去了。
霍果果一邊下樓梯一邊叨叨：“我這熬湯底的手藝，可是從我爸那兒學來的，家傳秘方。今天是三鮮鍋，可以下點面條吃，很好吃的，你試試……”
她的紅裙因為一級一級的樓梯，不斷飄旋，像是欲綻未綻的玫瑰花。
席西纨走在後面，站得就比霍果果高，連那收回來的褶角都看得清楚分明。
他的嘴翕動了一下，又閉上了。
席西纨想說的是，那天你因為我損失的營業額，我會幫你賺回來。
但她方才那反應，似乎不太想提到這事。
既然如此，那就做吧，
霍果果的發尾在她跳下最後一級臺階時，蹦起又落下。
“這個不辣，你喜歡吃嗎？”
席西纨的視線從一直飄揚的裙子收回，看向霍果果。
“喜歡。”
她一下子笑了，頰若紅霞。
霍果果腳步輕快走回去，陸叔掃了進來的兩人，“不許偷懶。”
霍果果答道：“沒偷懶，熟悉工作環境呢。”
說完這句話，她就戴上透明口罩，沒再說了，心無旁骛撲在湯底上。
席西纨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霍果果。
神情認真，不茍言笑，眼睛裏除了手上的食材器具，沒有任何其他東西。
和他之前見到的，會笑、會害羞、會強自鎮定的樣子，都不一樣。
他收回眼神。
無論何時，認真的人最有魅力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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