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在淩晨回到頌安國際時，陸意沉發現客廳裏的大燈開着，林譽庭似乎在家。
這讓在中午就預計了林譽庭應該鬧了脾氣回了城南華裕園的陸意沉心裏有了些安定。
到底林譽庭總能自己緩過勁來的。
但陸意沉感覺到他常年的臨時失約好像已經是他們之間越來越一觸即發的問題，因此同時閃過了好些心虛。
雖然是為了工作而失約，但到底是林譽庭期待了挺久的生日，而且林譽庭一直都挺在乎儀式感的，留在家裏也許是為了等他回來鬧上一場的可能性很大。
但總得面對。
好在對于林譽庭他還是很有把握的。
哄一哄總能好的。
林譽庭很會為別人着想，以至于表現出來的外在性格總是很軟。雖然不是他欣賞的那種果決幹脆，但作為伴侶很省心，很少會有讓他覺得煩悶的壓力。
這次是自己錯了，好好和林譽庭說幾句軟話，再過幾天等公司的問題解決了，也一定給林譽庭好好補過一個生日。
然後鄭重地承諾沒有必要不再失約，就算要失約也會自己提前和林譽庭聯系解釋。
這樣應該沒問題了。
林譽庭原本就那麽體諒他，這個問題也就不會再成為問題了。
這麽一想，陸意沉心裏的心虛又變成了篤定，施施然地走到了客廳中央。
林譽庭沒有在客廳裏，屋子裏很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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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放着瓶已經開了的香槟，瓶裏的酒還剩下一小半，旁邊卻沒有杯子。
陸意沉朗聲喚了句“小譽？在哪呢？”
沒有人回答，屋子裏仍然只有一片安靜。
陸意沉心裏又有了點虛。他脫下外套扔在沙發上，走進了卧室。
林譽庭确實躺在床上，似乎已經睡着了。半杯香槟放在床邊櫃上。陸意沉湊近過去，也聞到了林譽庭呼吸間有些甜的酒香。
洗過澡，陸意沉也上了床。他擡手去拉林譽庭，想把他環抱在懷裏。
這個瞬息，林譽庭倏而睜開眼，有些被驚吓到的模樣看向驚醒自己的人。
他沒想到陸意沉今晚會回來。
他原本不打算回來頌安國際的。但情緒太差了，他也沒有力氣和心力去掩飾，實在怕回爸媽家被看出端倪。想去葉沐陽家，但又想到葉沐陽最近已經有了新的對象，也不适合去打擾。
他在去酒店開房和會頌安國際，過了今晚情緒穩定了就回華裕園的選項中猶豫了好久。
沒想到大概率今天不會回頌安國際的陸意沉居然回來了。
他坐起身，躲開陸意沉拉自己的手，眼皮有些腫，帶着微醺的眼神在陸意沉臉上略略一瞥，卻沒有說話。
他看起來雖然并不愉快，但至少沒有要鬧的意圖。陸意沉又舒了口氣。
他帶着歉意溫和地對林譽庭說：“生日快樂。”
又補充道：“過兩天一定給你好好補過。什麽事情我都不管了，就陪着你。”
林譽庭瞥了眼床邊的時鐘。
淩晨一點二十。
他的生日已經過了。
不過也無所謂，在午餐失約時，他和陸意沉之間關于生日這件事就已經結束了。
他不再看陸意沉，抿住唇掀開薄被，下了床，往客廳走去。
陸意沉也立刻下了床，快步跟着他。
“去你家的時間定了嗎。”陸意沉開了口。
林譽庭站在卧室門口背對着陸意沉，沒有說話。
“要不下周末就去？”陸意沉有些讪讪地沒話找話，“你爸爸媽媽喜歡什麽禮物？”
林譽庭依然沒有答話。
“時間你定，我随時可以。”陸意沉說着又輕笑着緩了聲，“以後我不會再失約了，就是臨時有事我也會盡量提前自己和你解釋。”
林譽庭還是沒有回應他，走到客廳，在沙發上躺下了。
陸意沉心裏泛過一點林譽庭鬧脾氣矯情的好笑。他擡手拍了拍林譽庭的肩膀，想說什麽。
但林譽庭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繼而向裏側挪了挪，明顯是在躲開他的觸碰。
陸意沉強硬地從背後緊緊抱住林譽庭，又在他耳後親了親。
他的動作讓林譽庭忽然坐起來，用極大的力氣推開了環抱住自己的陸意沉。
被推得失去重心滾落到地毯上，陸意沉一時間有些懵了。
他張了張嘴，原本想質問林譽庭到底想要幹什麽，但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到底心虛，終于還是壓着不愉快，盡量柔聲地解釋：“今天油氣田項目的二期關鍵技術進入最終談判，我是真的分身乏術。”
林譽庭依然沒有說話，回應陸意沉的只有僵硬的身體和安靜的沉默。
陸意沉這種刻意關心的話語和刻意溫情的表演出來的體貼，讓他覺得很諷刺。
只是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和陸意沉大吵一架，會控制不住情緒，會控訴，會哭，會像中午被陸意沉挂了電話之後那樣顫抖得說不出一個字，差點呼吸堿中毒。
但直到再見到陸意沉的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只覺得疲倦，覺得無謂。
是和陸意沉這個人多說一個字都覺得沒有價值的那種疲倦。
在一次又一次他單方面積極而陸意沉可能只覺得可笑的事情裏，他那根執拗的神經在今天已經确實地被磨斷。
他已經不在乎陸意沉會說什麽，會做什麽。也不想再向陸意沉期待什麽。
他只想遠離。
這一切，這個人。
陸意沉再次硬是擠上了沙發，把林譽庭往懷裏抱緊了些：“我一定給你補過生日。說話算數。”
林譽庭再次推開了陸意沉環抱住自己的手，從沙發上艱難地坐了起來。
這個地方，他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他剛起身，陸意沉又來拉他。無聲地拉扯間，陸意沉的手機忽然響起了鈴聲。
陸意沉猶豫了一下，放開手摸過手機，不耐煩地“喂”了聲。
靜谧的深夜，手機那邊季諾的聲音清晰地漏出聽筒，驕縱十足：“我在醫院，你過來。”
陸意沉皺了皺眉：“你怎麽了？”
那邊季諾含糊說了幾句，陸意沉忽地站起身，語氣緊張：“這麽嚴重？報警了嗎？你在哪家醫院？老汪來了嗎？我現在過來。”
挂了電話，他看向林譽庭，眼神浮動，想要說什麽，又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
林譽庭站在沙發另一邊，垂着眸子，很安靜。
“明天我們好好談談，你別鬧脾氣。”陸意沉往衣帽間走，“你回卧室先睡，我有急事，處理完就回來。”
林譽庭依然很安靜，緊了緊已經松開的浴衣系帶，他進了浴室。
洗過澡再出來時陸意沉已經走了。他脫下的浴衣和每一次一樣散亂随意地攤在床尾凳上。
而這一次，林譽庭選擇了無視。
他已經不想去想他和陸意沉之間對的狀态到底該是什麽樣子，也不再想要那個曾經期待的結果了。
根本從一開始，那個結果就注定了。
陸意沉需要他的溫順，需要他作為安慰劑，卻由始至終都不在意他的感受。
喜歡一個人，不該是這樣的。
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是他可笑得成了個貪圖別人玩具的孩子，即使人家不給他，也哭着喊着拉着不肯放手。
但放手，原來比以為的更簡單。
就像現在這樣，換上一套輕松的衣服，拉開陸意沉剛剛拉開過的門，和陸意沉一樣頭也不回地走出去，就好了。
第二天，林譽庭睡到了臨近下午一點才醒來。
手機收到了好幾條微信，葉沐陽發了兩條問他昨天是否愉快，陸意沉也發了兩條消息，最新一條在頭像旁顯示出摘要，是簡單的四個字：你去哪了？
林譽庭沒有點開陸意沉的對話界面，而給葉沐陽發了個“下午我去大學找你”的消息。
門被輕輕敲響，媽媽的聲音溫柔地在門外，很小聲：“寶貝，醒了嗎？”
林譽庭剛要回答，爸爸明顯是怕吵醒他而也壓着嗓子控制着音量的聲音響起來：“讓他睡吧，昨天生日，年輕人玩得瘋，今天多睡會沒事。”
林譽庭忙揚聲：“我醒啦。”
媽媽笑着說：“醒了就洗漱以後出來吃飯。”
洗漱過進了餐廳，林譽庭才赫然發現全家人一個不落地都在。
餐桌上放着一個漂亮的機甲人造型蛋糕，擺滿餐桌的豐富菜品中間一碗長壽面發散着熱氣。
“昨天和朋友過的生日，今天就在家和家裏人一起過。”哥哥把小希望放在自己身邊的椅子上，笑道，“生日蛋糕是小希望用他的零花錢給你買的，款式也是他挑的，抱歉，他選了他最喜歡的機甲人。”
林曦奶聲奶氣地大聲喊：“小叔叔生日快樂！小叔叔要最幸福！”
林譽庭說着謝謝，無法抑制地紅了眼眶。
媽媽一愣，忙抱住他輕輕拍他後背：“怎麽了怎麽了？怎麽我寶貝像是受了委屈？”
林譽庭搖搖頭，抱緊了媽媽，把臉埋在媽媽肩膀上悶聲說：“我感動。”
“小希望的零花錢都拿來買蛋糕了，換我我也感動。”姐姐也過來抱了抱他，“但是先吃飯再感動吧，爸媽說你昨晚可能玩累了，讓我們都別叫醒你，等挺久了，長壽面都要糊了。”
吃過家裏人特意給他補的生日午餐，林譽庭和媽媽說也會回家吃晚飯後蹭哥哥的車去了大學。
上了車，哥哥認真地問他：“你剛是真的感動了，還是有什麽事情不開心？”
“我有這麽好的家裏人，小希望的零花錢都被我霍霍了，我還有什麽好不開心的。”林譽庭笑着說，“哥你記得告訴小希望，零花錢我給他補，加倍。”
“你姐已經給他加倍補了，你再補一次，小家夥本來想獻個愛心的，結果反倒超額賺錢了。”
“這多好，從小就會投資，有他爸爸的風範。”林譽庭說，“不像我，高不成低不就的，讀書都想不明白要怎麽決定。”
哥哥語帶安慰：“那現在開始想明白就好。也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想在哪都行。”
林譽庭點點頭，說：“哥，我這兩天會從頌安國際搬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