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過了三天,葉沐陽打來了電話。
以為葉沐陽是要說律師的事情,林譽庭避開了爸媽到露臺接起了電話,葉沐陽卻說:“我現在在Me encantas。”
Me encantas是傅清恒投資的那個咖啡館,林譽庭記得傅清恒說過是西班牙語的“我很喜歡”的意思。
他不像葉沐陽是重度咖啡愛好者,沒什麽興致地答道:“我不想出門。”
和陸意沉分開的決定做下之後,他的情緒還沉在掙不脫的壓抑中,這幾天都醒了睡睡了醒的一直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态中。
決定不會變,但情緒總是需要時間和空間來緩解。他打算盡快搬家,避免被爸媽看出端倪。
“我知道。你想待家裏就待着,想要人陪随時找我。”葉沐陽說,“是傅清恒想要你的聯系方式,我問問你,我可以給他嗎?”
傅清恒?
葉沐陽解釋:“他今天也在Me encantas,我和他聊了挺久。他和我說了他的感情經歷。我覺得吧,他需要一個懂他感情立場的人聊聊,你也是。總憋着自己,不利于心理健康也影響恢複速度。”
“我不想聊。”林譽庭直接說,“沒心情。”
“不想聊就不聊。但是我看他也沒存什麽壞心思,加個聯系方式,多個朋友也沒什麽壞處。”
葉沐陽說得不無道理,傅清恒也不是什麽壞人,林譽庭應了一聲:“給就給吧。”
“對了還有。”葉沐陽說,“班長前兩天約我吃飯,話裏話外都在打聽你。”
班長?林譽庭想了想,“陳方哲?”
“可不就是他。也剛回國,接了家裏的公司正打算大展拳腳呢。人家從高中就明戀你,你真的就一點也沒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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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方哲那個時候确實一點都不掩飾對林譽庭的關注和照顧,明晃晃的“我喜歡你”的姿态确實不要太明顯。
作為班長,有着這種單戀傾向,還是對同性,陳方哲沒少被老師約談,據說他爸甚至狠狠打了他幾頓。
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表現出對林譽庭的喜歡。
那個時候林譽庭心裏眼裏都只有陸意沉,對陳方哲的喜歡并無感覺。而陳方哲的表達很克制也有分寸,并不讓林譽庭感覺到不适和被打擾,因此他們之間雖然沒有故事,但也沒有發生什麽事故。
高中畢業陳方哲出國後給林譽庭發過幾次消息,林譽庭禮貌的回複過,之後兩人慢慢也就斷聯了。葉沐陽忽然提起陳方哲,林譽庭不由得想起那個高中體育課後把微微帶着涼意的水擰開遞給自己,笑着說“如果我們大學能在同一個城市就好了”的明朗少年。
看着陳方哲遞過來的那瓶水,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陸意沉。
陸意沉也曾經在操場上,在林譽庭的不遠處這樣把水遞給季諾。而季諾接過水,表情很是哀婉的說“阿陸,怎麽辦呢?我家裏一定要去英國。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念大學”。
那個時候陸意沉眼裏沒有他,只有季諾。
後來陸意沉出了櫃,也去了季諾在的英國。
再後來,他偶遇了陸意沉,兩個人糾纏在了一起。
而現在,陸意沉眼裏大概依然沒有他。
還好,他已經不在乎了。
從回憶裏把心神收回來,林譽庭對葉沐陽說:“你吃了人家什麽東西?我加倍請你。”
“看你說的。”葉沐陽嗔笑,“我堂堂葉家二少爺我缺這一口?就是看班長也挺優質一男人,又惦着你這麽幾年,你也快自由了,讓你知道這麽一回事能擴寬選擇面也挺好。”
“不用了。”林譽庭說,“你找你的猛1就好,不用惦着我。”
“那行。”葉沐陽說,“不過我估摸着他應該這回不會輕易放棄了,反正你自己看着辦吧。”
挂了電話,林譽庭和之前考駕照約定的私人教練聯系,确定了去練車的時間。
當時哥哥幫他定的私人教練還在當教練,時間比他這段感情和婚姻還久。林譽庭自嘲地笑了笑,難怪人家都說事業比感情可靠呢。
陸意沉是不是也是在被季諾拒絕之後帶着這種感悟,才在之後為了事業那麽投入呢。
想到陸意沉,心裏又是一陣抽痛,林譽庭毫不猶豫地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想到這個人不可避免,但還會心痛,就是自己不對。
吃午飯時他忽然發現爸爸開始忌口了。
“三個月前痛風過一次,例行健康檢查又查出高血壓,你爸現在不敢托大了。”
媽媽的口氣是埋怨,但深切的關心顯而易見。
三個月前。
林譽庭回想了一下時間:“是我出國的那個星期嗎?”
媽媽點頭:“就是那個時候。你爸那晚吃過晚飯手忽然腫得老大,吓死我。還好寶寶和寶兒都在家。”
林譽庭垂下眸子。
三個月前陸意沉出國談油氣田的二期項目,他手裏整理的導師專着也剛好告一段落。陸意沉說出國之後也沒空陪他,但是又希望他一起去。因為油氣田項目最關鍵的時刻是他陪着陸意沉的,晚上陸意沉在壓着他做完之後的餘韻裏喘着氣說:“你就是我事業的吉祥物。”
這一次陸意沉說相當關鍵,希望他能一起去,他也就跟去了。
因為想着陸意沉可能随時有空會找自己,林譽庭除了去了幾個美術館和景觀酒店轉轉之外都在酒店待着,但陸意沉說沒空陪他就是沒空陪他,整整一個星期陸意沉都是在淩晨回的酒店,睡醒後一大早又出去了。
原來在他空洞地等待着一個不需要他等待的男人時,爸爸在國內病了。為了讓他在國外不跟着着急,家裏人甚至都沒告訴他。
林譽庭心虛又緊張:“醫生怎麽說?”
爸爸喝了一口水:“還不就是那些,什麽平時注意一點,少喝酒,健康飲食,多運動,沒什麽。年紀到了是這樣的。”
“那我不出國念了。”林譽庭說,“我哥我姐都挺忙的,我在家陪着你們,有事我随時……”
“怎麽二十六了還這麽孩子氣。”爸爸打斷他,“你要是自己不願意弄學業和前途,爸媽也不是不能養你一輩子。但是你自己喜歡讀書又想有事業,那就去。誰家裏沒點事了,哥哥和囡囡挺靠譜的,別擔心。”
“還有。”爸爸又說,“哥哥說你想搬家?”
林譽庭點頭:“嗯。現在住的平層太大了。”
“也好,你也該置業了。”爸爸說,“有看好哪裏的房子嗎?”
“吃飯呢,別念叨,先讓我寶貝好好吃點。他這幾天臉色都不好。”媽媽說,“是不是你說的那個導師的專着整理太耗神了?咱們慢慢做,不着急啊。”
林譽庭乖順的點頭:“好。”
爸爸委屈:“我給兒子置業怎麽是念叨了。哦,我老了,不像年輕時候那麽威風凜凜,你就嫌棄我唠叨是吧。”
媽媽笑着把調制好的營養劑推到爸爸面前:“不嫌棄不嫌棄,寶寶上次就說了寶貝手裏沒個房子不行,你最威風,你做主。”
爸爸點頭,又說:“小崽子們都大了,成家立業的,你這小名改改,寶兒寶寶寶貝的,幼稚。”
“怎麽幼稚?他們生下來我就這麽叫的,叫了二三十年的還讓我怎麽改?”媽媽嗔怒地瞪爸爸,“就是我的寶兒寶寶寶貝,你不滿意我滿意。”
說着媽媽看林譽庭:“你不喜歡媽媽叫你寶貝?”
“喜歡,最喜歡。”林譽庭真心實意地答,“八十歲也喜歡。”
媽媽滿意又得意地瞥了眼爸爸。爸爸搖搖頭,笑:“行行行,媽媽開心全家都開心,媽媽說了算。”
又對林譽庭說:“看好房子跟我說。還有車,拿到駕照了爸爸獎勵你輛車子。喜歡哪種現在可以看起來了。”
吃過午飯,林譽庭上了約好的網約車,去教練那裏練車。
一路上他思考着爸爸的話,繼續進修的念頭越發強烈了。
哥哥姐姐,葉沐陽傅清恒,王謙楊和那些回國的同學,每個人都有自己清晰明朗的事業和規劃。
只有他,成績雖然不算差但之前也不過是順水推舟的念書畢業,跟着哥哥試着投資也只是試水,沒有真正去完全參與,自己深度主導的做了全盤規劃和風險分析、完善所有可能路徑和方案的,只有一個唯一的案例。
雖然得到了姐姐哥哥和爸爸的一致贊許,說就算為了他的方案邏輯都值得投資,但真要實事求是地說,他承認這兩年他大部分精力都在陸意沉根本不在意、也其實根本沒有意義去維系的感情關系上。
心思裏只有陸意沉的日子讓他的一切都變得過于簡單,簡單到幾乎忘了該怎麽好好生活,只是一天一天的習慣等待,變成循環,變成習慣這種循環。
即使和陸意沉的關系沒有出問題,他也不該讓自己陷入這種循環的。
陸意沉有陸意沉的問題,他自己也有自己的問題。
但是沒關系,能夠發現問題,就還有機會去解決。
他和陸意沉對于感情、對于他們這場婚姻的情緒,一直不對等。其實很多時候陸意沉的不正面回答,已經是一種回答。
這是一種無解,導致他們的婚姻關系從來就利益不對等,目标不一致。
他因此而痛苦,陸意沉也未必不痛苦。兩個人都不特別開心的婚姻,絕對不健康。
所以放棄對大家都好。
單方面的感情對誰都是負擔,就由他來放棄吧。
認輸,放過陸意沉。
更是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