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唯一可通靜寧亭的窄道前, 橫放着一個偌大的長桌。若有人想要入亭, 定要從長桌兩旁繞過。

長桌後坐着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微微眯着眼眸像是沒睡醒一樣,半坐半躺的靠在躺椅上。

有人想要繞過長桌時,他總能第一時間睜開眼睛。手中的折扇也會偶爾的開啓,隐隐能從扇面上看到美人笑顏。

文人與他對視一眼,便下意識的遵循規矩,從懷中掏出準備好的墨寶,讓其鑒賞一二。

能入得他眼的, 才會被的放行。入不了他眼的,只能遺憾離開此地。

那些未被放行的文人, 明顯心有遺憾,但也沒有哪位會懷疑眼前人鑒賞詩詞的能力。

關文康是京都中頗有名氣的詩詞高手,那些和他同樣有名的文人直接被免去了鑒賞詩詞的環節,需要拿詩詞做入門憑證的人大多都沒有質疑的資格。

賽詩會已經舉行了一段時間, 關文康面前的文人數目越來越少, 他那微微眯起的眼眸眼看着就要阖上, 隐約之間看到了兩道身影。

他看了一眼兩人, 重新将眼眸阖上。

在兩人都已經快走過長桌,關文康才察覺到有些不對, 連忙站起身來。“兩位兄臺請留步!”

“何事?”郁承淵的視線掃過他手上的折扇,猜測到了眼前人的身份。

扇面上所書的美人, 并非世家小姐常見優雅端莊, 明顯帶着幾分風塵意味。除了關文康之外, 少有文人會将風流擺在臺面上。

世人皆知崇國帝王不愛美色,也不喜縱情聲色之人。衆人暗地裏怎樣不好說,表面總是一幅正經模樣。

在這麽些正經的文人之間,關文康自是格外顯眼。郁承淵在京師之中,也是略有耳聞。

“兩位可有邀請函?”眼前這兩人,頗有風采氣度。關文康差點直接将人放進去,幸好及時察覺。這兩人他并不熟識,他覺得陌生的人也不一定就沒有邀請函。各地的解元也在穆澤的邀請之列,或許這兩人便是其中之二。

“并無。”郁承淵說着便拿出了一張宣紙,放在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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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既然想要登上靜寧亭,自會提前探聽今日靜寧亭的入場要求。

關文康一眼便看出,宣紙上的內容并非一人所書。

宣紙上側的字跡筆法自然、疏朗通透,宛如的清風拂面。宣紙下冊的字跡筆鋒強勁、鐵畫銀鈎,頗有幾分銳利。

兩人的詩詞也和筆法格外的相配,一個是清新飄逸,另一個則是鋒芒畢露。

關文康将心神放在詩詞上,一時間便難以移開眼睛。兩首詩雖然風格不同,但都是難得的佳作,越是品味便越有味道。

在讀到第三遍的時候,關文康發現,這兩首的風格迥異的詩,居然隐隐相互照應……

郁承淵見關文康大有沉浸在詩詞之內的姿态,開口提醒了一句。“我們二人可能入亭?”

關文康這才依依不舍的将視線從詩詞中抽離,“自然可以。二位的詩詞造詣高深,應是遠勝于我。若連二位都無法入亭,亭中的大多數文人都無顏在內。”

若是給關文康足夠的時間,又有相應的靈感,關文康或許能得到類似的佳作。

宣紙上的墨跡還未完全幹涸,明顯是剛書寫不久,分明是倉促寫下。從這一點便不難看出,兩人的詩詞能力,比起他來要高出不止一籌。

郁承淵點了點頭,在關文康惋惜的視線之下拿回了兩人書寫的詩詞,步入靜寧亭內。

關文康的興趣已經被兩首詩詞全部都勾了起來,再無半睡半醒的迷蒙感。他正猶豫找個什麽理由進場,穆澤身邊的小厮便走了出來。

“關少爺,此次賽詩會參與的文人數量太多,靜寧亭主亭內根本坐不下。在亭中欣賞詩詞,很影響諸位的興致,我家少爺特地包下了湖中最大的游船,供大家玩“”。”王瑞急匆匆的跑出來。

“澤兄果然慷慨。”關文康面上的笑容更為燦爛,眼眸卻是微微眯了眯。

穆澤早年有一位兄長,為了和兄長區分開來,他便讓大家稱呼他為澤少。至于為何不是穆二少,就不得而知了。如今他的兄長早已過世,這個稱呼卻是沿用到今日。

“關少爺,您快進去吧,船馬上就到!公開鑒賞的詩詞已經選出來了,肯定會有您的!”王瑞又催促了一句。

“那這邊……”關文康看了一眼外面還在努力構思的文人,似有兩分猶豫。

王瑞面帶遺憾之色,“我們家少爺也沒想到會有那麽多人,來得遲的就只能遺憾放棄了。”

“那我便先進去了。”關文康将折扇收攏,轉身進了靜寧亭。

亭中的人的确不少,一向寬敞的亭子已經顯得有些擁擠,的确很影響人的興致。

關文康環顧四周,很快便找到了他關注的人。剛想上前攀談,便有一人已經走上前去。從記憶中翻出了訊息,這人姓柳,是一方解元。

關文康敏銳的察覺到,被衆人恭維的穆澤比起之前似乎要收斂了一些。

視線時不時的往那個方向看上一眼,似乎也很關注這邊的情況,就是不知他是在關注三人之中的哪位。

這樣想着,關文康邁開腳步朝着兩人走去。“剛剛交談匆忙,沒來得及介紹。在下關文康,不知幾位兄臺如何稱呼?”

“在下柳譽。”柳譽在亭外也曾與關文康有過短暫交談,他應下義無不妥。“這位是穆兄,這位是……程兄。”

柳譽開口的時候,也順便介紹了穆靳和郁承淵兩人。

“這兩位兄臺詩詞造詣頗深,若有機會,希望兩位能指點一二。”關文康在詩詞上頗有成就,他自身亦是沉迷此道。

“如果有機會。”郁承淵雖未推辭,但也未應下。

關文康剛想說什麽,便被人打斷。

“柳兄,我們還在那裏讨論你的大作!你倒好,轉眼便不見了蹤影。”穆澤擺脫了人群,向這邊走來。

柳譽忙道,“難得在這京師看到熟識之人,未多加考慮,還請澤兄見諒。”

“無妨,這兩位是?”穆澤這才将視線放到了兩人身上,好似真不知道兩人的身份一樣。

穆澤如今也在朝中為官,不過他目前的職位不高,還未有入朝的資格,更沒有面聖資格,但他曾遠遠見過郁承淵幾面。郁承淵的畫像,更是經常拿出來熟悉,唯恐不小心冒犯。

武道宗師穆靳,穆澤未見過真人。前幾日穆華榮也特地拿了他的肖像,讓他過了眼。

柳譽順着穆澤的意思,再次介紹了兩人。

“兩位既然是柳兄的舊識,在下亦不會怠慢。”正在此時,外面傳來了船靠岸的鳴笛。“剛好船已經到了,我們一起上船。”

“勞煩澤兄。”柳譽客套了一句。

随着穆澤同時上船的自然不只有他們四人,穆澤舉行的這次賽詩會,也有不少世家公參與,穆澤也不會怠慢他們。。

衆人剛踏上甲板,便察覺到了異樣,隐隐有女子的笑鬧聲從船艙之中傳來。

“澤兄,沒想到你還有這個興致,怎麽也沒有提前知會一聲。”

衆人面上多少有幾分複雜,左文康卻是笑了笑。

“不知澤兄請的是哪處的紅顏?我在京師可有不少紅顏知己,說不得要在大家面上演一場久別重逢的戲碼。”

左文康這般言辭,分明是将船中的女子們當做是青樓中那些供人玩樂的女人了。

聽此一言,穆澤隐隐有幾分不悅,面上卻是不顯。“我素來不近女色,又怎會專程在船舫上安排女子。裏面究竟是什麽情況,大家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看來是我誤會澤兄了,我給澤兄告罪。”左文康連忙擡手。

“無妨。”穆澤表現的極為大度。

踏入船艙,不少人面露驚色,穆澤面上也做出了驚訝的神态。

穆澤很快便收斂了面上的驚訝,面色一沉。“欣兒?你們怎麽會在這裏!今日我特意租了游船供大家吟詩作對,可不是任由你們胡鬧的。”

“我知道你們是來吟詩作對的,若是旁的,我們也沒有興致趕過來。”穆欣絲毫不懼穆澤的冷臉,“剛好我們也約好了吟詩作對,大家一起來不更熱鬧?”

崇國風氣開放,不禁女子外出,男女同場的詩詞繪畫亦有不少。

男子習文多是為了入朝為官,女子則只是當做生活的調劑。目的不同,耗費的心思也不同。

少有女子能在文人一道上有所建樹,縱然是有多數也只在未出閣之前有所名氣,出閣之後便少有訊息傳出。縱然再有詩詞大作,也只給幾人欣賞,不會外傳。

“這……”穆澤有些猶豫。有這些女子在場,不僅不會損壞文人們的興致,只會讓他們更有雅興。在這麽多貴女面前展現自己,是許多文人求之不得的事。

“她們都已經上了船,便一起吧。”穆澤身旁的一位男子提議。這些女子之中,亦有他們的姐妹。如果将她們直接送下去,損害的不僅是她們的臉面,還有家族的臉面。倒不如将錯就錯,就當是一早安排好的。

穆澤先是嘆了口氣,随後轉身朝着大家施了一個文人禮,“還請大家見諒。”

“澤兄客氣了。”衆人盡皆擺手。

穆欣的視線徘徊在衆人之間,很快便看到了郁承淵。她的視線微微一亮,不少貴女與她同樣神情。

随後想到穆華榮安排此次賽詩會的目的,穆欣将視線從郁承淵身上移開。

視線不經意間看到穆靳,雖說已經提前見過畫像,但仍讓她有幾分癡迷。

索性,和她一樣表現的貴女并不在少數。她太過鎮定,反倒會顯得不正常。比起未曾得到訊息的其他人,穆欣沉浸美色的時間稍短一些。

穆欣有些不願的将視線移到柳譽身上。相對于身邊那兩人而言,柳譽顯得有幾分寡淡。

回想穆華榮的囑咐,她不由咬了咬下唇。

哪怕非要放棄入主中宮,也不是一定要嫁給貧窮的書生。父親他們究竟是怎麽想的?明明還有更好的選擇……

當然,最好的選擇還是崇國的中宮之主。郁承淵不僅身為一國之君,更是武道宗師,沒有人能比他更加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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