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和親公主(八)
和親公主(八)
沈冉早上的時候看到床頭多了一只玉瓶,下面壓了一張紙寫着“金瘡藥”這三個字,言簡意赅。
他掀開被子的手頓了一下,昨天晚上他睡得那麽死嗎?有人進來過他都不知道。
“侯爺,請問甲板上的屍體要怎麽處理?”外面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半刻鐘後,沈冉站在甲板上的正中間,此時他重重的打了幾個呵欠,頭有點昏昏沉沉的。
微風吹過,他擡手攏了一下披着的衣袍。
慕容泫蒙着面紗站在夾板的一側,餘光朝他瞥了一眼,只覺得往日裏靈動風流的少年此時面色實在慘白的有點吓人,就連唇色也是一點血色有沒有。
“請問侯爺這些要怎麽處理?”跟随沈冉過來迎親的一名懷國的将領問道。
“這些人肯定是有組織的,本來我們打算生擒的,但是下一刻他們便都咬舌自盡了。”
“還有我們也死了幾名将士。”那名将領繼續彙報着。
循着他所指的看了過去,穿着黑色的排成了兩排,其他因此次死去的将士和守衛們用布墊着擺在了另一側,都整齊的堆放着。
說實話沈冉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多屍體,撲面而來的血腥氣随着這股風吹了過來。
他用衣袖掩了一下口鼻,“我們懷國的将領自是命人帶到故土安葬,至于紫商國的死士當然也要送回他們國土安葬。”
“另外此事甚是蹊跷,這些人明顯不是為了劫財而來,他們的目的就是公主,”他說着凝了一下眉,神态難得的認真,“至于目的是為了破壞兩國的邦交,還是他們與紫商有仇怨,還是與我們懷國有恨意,尤為可知。”
“只是……”沈冉摸了一下下巴,他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只是什麽?”
那名将領慶幸了一把,這沈小侯爺花名在外,第一面見到總以為是個花名在外空有副皮囊的草包,還好也不竟然。
沈冉摩挲了一下下巴,“怎麽正好就知道我們發船的時期,又知道我們正好行至此處。”
“侯爺你是說我們船上有內……”“鬼”字還沒說出口,面前的人就跑到旁邊吐去了。
沈冉支着攔杆吐了好一會兒,什麽都沒吐出來,撐着欄杆爬伏着将自己的腦袋放空了一會兒。
直到一張紅色的手絹遞到他面前的時候方才擡起了頭,看向手帕的主人,有些意外,“謝謝。”道了謝才接了過來。
沈冉朝唇上擦了一下,準備交換給對方,中途又收了回來,面上輕笑道,“如此還等我洗幹淨再親自還回去。”
慕容泫目光在他握着帕子的手掃了一眼,“不必。” “方才謝過洛安侯對我國将士的尊重。”他又道。
沈冉回頭望了一下,知道他的所指,“這些本就是我的職責,公主又何必言謝,咳咳——”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慕容泫頓了一下,又朝他望了一眼,“外面風大,還請侯爺回船艙裏面休息。”
“既然風大公主殿下也先行回去吧。”沈冉轉過身來,剛準備擡步便覺得腳下輕浮,一腳像踩在棉花上似的,一個踉跄差點一頭栽進去。
還好一只手扶住了他,讓他幸免于難,“謝謝。”沈冉擡手手背抹了一下額頭。
“公主殿下我來吧。”良元從船艙裏面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他們殿下竟然攙着沈小侯爺,而沈小侯爺朝着他們殿下欲靠不靠的模樣。
仿佛下一秒就要立馬靠上去了,他剛忙跑了過來,先是掃視了四周,然後又準備過去攙扶。
沈小侯爺也真是的,不怕別人看到了,因着他之前的前科,良元本能的認為他是故意裝病來博他們殿下的同情的。
慕容泫看到良元過來,也不做堅持将沈冉推到了良元的面前,讓他攙着,只是動作比以往要輕柔一些。
目光停留在良元扣着少年的臂彎,因而産生的面料褶皺,薄唇抿着,未發一語。
“沈小侯爺這是怎麽了?”良元問道。
醫師抹了一下沈冉的額頭,又把了一下脈,“小侯爺這是感染的風寒,之前受了傷失血過多,再加上船上風大,還需等上了岸調養一番。”
醫師說着将昨日包紮好的傷口繃帶,慶幸道,“好在傷口沒有再次感染,只需重新上藥便可,只是老朽還要去給侯爺抓些風寒的藥,不知可否……”
他擡頭看向他們。
“哦,我來吧,這種事對我們這些習武之人本就是舉手而勞而已。”良元剛準備去拿案上的拿案上的傷藥,誰知一只修長的手先他一步拿起了案上的玉瓶。
他又看了那眼玉瓶,總有些眼熟,好像殿下昨天晚上站在房門口也拿着的,夜晚太黑了他沒看太清楚,再加上殿下看到他過來又收了回去。
難道之後殿下讓他回去,又……?
慕容泫不顧他的意想,此時已經撩了一下衣袍坐到了沈冉的床榻邊。
此時醫師已經出去了,房間裏面就剩下他們三個了。
沈冉依靠在床頭,看着她将自己的衣袖往上撩了撩,“公主殿下,你我男女有別,這樣似乎不太好,還是讓良元侍衛幫我吧。”
沈冉說着“欲拒還迎”的将手臂往後縮了縮,并擡頭看了一眼站在那邊的良元一眼。
“閉嘴,侯爺你要是還想要你這雙手的話就不要說話。”
慕容泫面上冷然,手上的動作卻很利索的解了一半的繃帶全部解開,觑了一眼眼下有些觸目驚心的傷痕,接着将瓶塞揭開藥粉灑了上去。
沈冉痛得往回縮了一下,他這次是真疼,“還請公主溫柔些,說到底我也是副養尊處優的身子,在家裏肩不能提半桶水的,經不起公主這般——”
慕容泫對他言語上的暧昧置若罔聞的将藥粉均勻的灑到了別的傷處,動作的确比剛才要輕柔些。
沈冉低頭看着她在上完藥之後熟練的剪開了準備在一旁的紗布,朝他手上包紮着,擡了一下眸,“公主殿下不但會武功,竟而連傷口都包紮的這般熟練,到底不像是深宮裏面養着的尋常女子。”
慕容泫看了他一眼,又朝一旁的良元道,“你先出去,我有事同侯爺說。”
“公主殿下?”良元狐疑的看向他的主子。
“讓你出去你便出去!”慕容泫不容分說的命令道。
“是!遵命!”良元拱了一下手,看了一眼他們家主子,又看了一眼沈冉,這小侯爺如今都受傷了想必也翻不出什麽浪來。
于是便告辭了。
見房間的門重新關起,沈冉擡起眼簾道,“不知公主是有什麽事跟我說。”
他擡起身子往後挪了挪,找了一個舒服的位子坐倚着,本就松垮的衣袍因着他的動作敞了開來,露出精致的肌理,白皙如雪。
慕容泫長睫微掀不小心掃到,別了開去,“還請侯爺先穿好衣服再說。”
沈冉循着方才的目光朝自己有些開了的衣襟看去,了然的笑了一聲,“我手疼,能不能勞煩公主幫幫我。”
得到的是對方在他手上重重的打了一個結,疼的他差點背過氣去,“公主還請憐惜我些。”
慕容泫剪掉了包紮好的繃帶的尾部,将剪發重新放到了桌子上,瞧着他明明在甲板上還認真的樣子,此時不知怎麽又變成這幅頑劣不堪的姿态,“那侯爺需得正經一些。”嗓音沉沉道。
沈冉擡起另一只手理了一下領口,衣襟非但沒有像脖頸處攏着,反而有意無意的更開了些,“那我正經些公主殿下便會憐惜我了嗎?”
他的眼中因為剛才慕容泫的用力而閃起着淚花,含在眼眶中,本就能勾了人心神的眼波流轉着,此時竟綜合了幾分無辜。
慕容泫別開了臉去,不再看他,“侯爺想必也發現了這艘船上的異常吧。”
沈冉斂了一下心神,知道他再逗下去也便沒意思了,“嗯,這艘船比預期的晚到了半個時辰。”
兩人互看了一眼,慕容泫此時還蒙着薄薄的面紗,漆黑色的眸子露在外面此時帶着股冷厲,沈冉看着那雙眸子倒映着的自己,他又朝緊閉的窗面上看了一眼。
“就是說有人聽到了消息,拖延了船到渡口的時間。”沈冉回頭視線重新落到了那張半掩着的臉上。
慕容泫輕點了一下頭。
“那如此我們還需小心些,公主不介意可以離我住的近些。”沈冉道。
慕容泫觑了一眼這半句話不到就開始不正經的人,上下打量着他,沈冉直被這位公主殿下打量的有些發毛,才見其開了口。
“侯爺此番這幅樣子又能保護得了誰?”
沈冉輕咳了一聲,唇上并無一絲血氣,他側着頭,“大不了将這幅命抵給公主殿下您如何?這也算為公捐軀了。”
慕容泫滞了一下,随即看到他眉宇中藏着的半分的玩味冷哼了一聲,“侯爺您還是留着您這條命回去孝順父母吧,不是說你們家三代單傳,可別在你這兒折了。”
沈冉見她難得這般怼他,笑着準備回應,下一秒就被人定住了穴道,狐疑的望了一眼封住他穴道的人。
不管他的錯愕,慕容泫傾下身子,擡手幫他将敞開的、他實在看不過眼的衣衫給阖上。
“公主?殿下?”良元重新給醫師開門的時候就看到了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