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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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霍奉卿突然示愛,她心裏确實有幾分意外的歡喜,但她并不相信這人從此就真會對她百依百順。

上輩子與他大事小事都能杠起來,簡直傷神又勞心,她是當真夠夠的。只要想起兩人從前在諸多事上的分歧吵鬧,她就沒辦法立刻下定決心接受這個人。

若只是單純談情說愛,她定會毫不猶豫;可以她對霍奉卿的了解,一旦她松口,只怕這人回到邺城就會讓家中準備三書六禮。

“也沒指望你立刻接受,”霍奉卿淺啜一口溫熱茶水,望着杯中漣漪輕,有笑音隐隐,“只要你別故意躲着我就行。”

“嗯,我不躲你,也不會裝腔作勢拿架子刁難你,”雲知意心弦松下,輕聲笑應,“你呢,也別急着在人前對我做小伏低。之後我倆之間該是怎麽樣就是怎麽樣。”

因為某些緣故,她從小就不信什麽“有情飲水飽”。

在她看來,許多人在兩情缱绻深濃時,心中都篤定自己可以為這份感情付出畢生之勇,無畏無懼地面對今後所有未知的艱難。

可紅塵煙火看似柔軟,卻有無堅不摧的力量。

當那些大大小小的未知艱難切實降臨,在漫長歲月裏反複将人磋磨,當事者才會狼狽承認,曾經那份篤定在真正的生活面前是多麽不堪一擊。

昨晚的夜色很好,昨晚的雲知意與霍奉卿也很好。

那是雲知意有生以來最美好的一個冬夜,她實在很怕将來會與霍奉卿在無休無止的分歧與争吵中,耗盡了昨夜所有的好。

雲知意噙笑呢喃,語氣卻很認真:“從前我們總是争來吵去,所以我們都需要時間看清楚彼此的各種面貌,想明白能否長久容忍對方與自己的不同。”甚至摩擦、沖突。

“好。”霍奉卿容色漸暖,唇角揚起。

他歡喜于這姑娘口中的“長久”,更歡喜她如此鄭重地考量兩人之間的“長久”。

達成共識後,兩人之間的氣氛漸漸柔軟。

雲知意道:“方才聽掌櫃夫人說,城南有一處‘打娘娘廟’,我想去看看。你要不要随我一道去?”

霍奉卿訝異挑眉,眸底似有星辰乍亮:“就我們倆?”

“還有我那兩名随護,鄭彤與柯境,”雲知意笑容尴尬地解釋道,“據掌櫃夫人說,那廟不讓老人與小孩進,也不讓單個人進,必須得是成雙成對的一男一女。我疑心這是什麽歪門邪道,又怕我不夠仔細,去了也沒看出端倪,所以才找你同行。”

霍奉卿眼中的星辰立刻沒了光,唇畔笑容也漸漸消失:“還以為你是誠心邀我出游,呵。”

這一聲冷笑裏飽含了濃濃的委屈與控訴,簡直可憐。

雲知意笑了:“罷了,我倆之間的事,一碼歸一碼。既你不願幫這忙,那我絕不勉強。”

這話倒不是置氣,而是真的不想勉強他。

“急什麽?我又沒說不幫!”霍奉卿雖還繃着臉,語速卻略快,話尾急急揚起,“不過,既是幫忙,那提前談好‘謝禮’條件,這不過分吧?”

到底是誰急了啊?雲知意單手托腮,好笑地望着他,沉吟片刻後點點頭:“嗯,不過分。既是幫忙,自該談條件。那你先說說,你想要什麽樣的‘謝禮’?”

霍奉卿再度端起茶杯飲了一口,長睫輕掩,似在思量。

雲知意也不催他,就保持左手托腮的姿勢偏頭笑望他,右手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着桌面,耐心等待。

午後冬陽的晴光沾在他兩排輕垂的睫毛上,那睫毛像不堪重負似地,顫顫無助。

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不要臉的事,一飲既畢,喉間卻又滾動數回。

雲知意被他這模樣惹得跟着兩頰發熱、心跳怦然,只能沒好氣地将目光挪開稍許,輕輕咬住上揚的唇角。

“你的意思是,”霍奉卿幹咳了幾聲,緩緩扭頭看向她,眼裏閃爍着詭秘的笑芒,“只要我陪你去那個廟,不管我提什麽條件,你都會答應?”

這狗竹馬,擺明了準備下套呢。

雖說他此刻面紅耳赤的“美色”撓得她心癢癢,但她可不是那麽容易就昏頭的人。

雲知意托着愈發滾熱的腮,以眼角餘光瞥他,似笑非笑地哼道:“我可沒這麽說過。既說好是‘談條件’,自是你漫天要價,我坐地還錢。”

“也對。”霍奉卿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她這公道的辦法。

他緩緩伸出修長食指,輕點了點自己的唇,雖面紅耳赤,眼神卻堅定含笑地迎向她:“若你肯把我昨夜錯失的美事補給我,那我就跟你走。”

“哼哼,果然是漫天要價啊。”雲知意垂眼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白瓷茶杯。

槐陵物資本就匮乏,此時又趕上冬日,客棧提供的茶水自不會是什麽金貴名品,無非是陳了半年的粗糙秋茶。

茶湯呈渾濁琥珀色,将那并不算精致的白瓷茶杯襯的瑩潔勝雪,杯沿上那半枚淺淺的緋色唇印也醒目三分。

雲知意稍作沉吟,狡黠抿笑,握住杯身轉了個圈,指尖輕抵着将這杯子推向霍奉卿,讓那半枚唇印正對着他。

“喏,我坐地還錢。跟不跟我走?”

她這一招顯然不在霍奉卿的預料中。

他瞪了那半枚唇印半晌後,不甘不願地端起茶杯,薄唇印上那半枚唇印,将杯中剩餘茶水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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