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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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頭,裴煦就在幾步之外,好整以暇地看着這場鬧劇,仿佛他早就料到一般置身事外。

“季枝遙,你不過一個所有人都瞧不起的公主,身上流着你娘卑賤血脈,如今不也是當丫鬟的賤命麽?!”

她知自己不會活得長久,就算猜到來者身份也沒有行禮。自顧自地開始言出侮辱,将季枝遙罵得賤如草芥,顯然積怨已深。

“季枝遙。”裴煦在不遠處,淡聲念了她名字。轉頭看去,他已經拔出陳栢手中的劍,走到她面前,擡手遞過去,“孤不喜喧嘩。”

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她不敢接,手垂在兩邊抖得不行。罵人可以,打人也非頭一回。但殺人……縱是給她一百個膽也做不到。

“不殺她,孤殺你。”他平靜開口,給足耐心,言語中卻直白地帶着殺意。

裴煦直接松手,劍掉下來,她下意識伸手接住,雙手握着,仿佛這把劍有千斤重。他站在一旁沒離開,等她接下來的動作,打定主意要看戲。

興許這也是他的志趣之一,看着旁人難為情地做不樂意做的事。

地上的宮女剛才摔壞了腰背,此時躺在地上無法動彈,逃也逃不得,見季枝遙膽小如鼠不敢動手,豁出去了一般,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逆賊!你可知斬草除根的道理?季枝遙雖命賤,卻也是前朝王室,這人心思深沉得很,眼下這幅柔弱不敢殺人的模樣是要裝給誰看?她宮裏死了多少人,你——”

一陣風忽然刮過,眼前發絲飄過,視線受阻。季枝遙的手在一瞬被一股力道帶起,霎那間只感覺到冰涼。再之後,耳邊沒了那讨人厭的聲音。她皮膚白皙的手背上,濺上幾滴鮮血。

方才突然出現的力道,連帶着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氣在一瞬間抽離。

不遠處的侍衛低頭上前把死掉的人搬走,宮女再提着水盆和粗布将地和牆面擦幹淨,經過一早晨的練習,這一套流程已經非常熟練。

陳栢跟上主子,經過她時,眼中也有些憐憫,沒再打她,語氣依舊不耐煩:“不要命了?快跟上。”

季枝遙用力呼吸幾口,心不在焉地走了兩步。仍舊發抖的手和狂跳不止的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剛才她殺人了,裴煦抓着她的手強行讓她殺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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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并非她本意,她性子懦弱的很。剛才那宮女這樣打自己,她雖憤怒至極,卻沒到要取了她性命的地步。

季枝遙眼下都要給這人做牛做馬,根本沒辦法保住她。要怪就怪她非要罵裴煦兩句,不知哪裏來這麽大膽子。

陳栢跟着裴煦走在前面,想起剛才季枝遙那裏還有一把長劍,語氣警惕道:“陛下,她手裏有劍。”

裴煦順着他的話回頭望了一眼,那人還站在原地止不住的發抖。手藏在了背後,裙擺的抖動出賣了她。

“她不敢。”裴煦丢下一句,走入屋裏。

...

直到院中傳喚,季枝遙才回過神,走進秋水苑這處生活了數十載的院落。裴煦已經不在院中,今早她還住着的屋子此刻大門敞開,他在裏面。

“将房中所有衣被都換掉,不能有任何他人居住過的痕跡。”說這話時,陳栢刻意強調“他人居住”,無非是讓她把自己房中的東西全部搬走,好讓皇帝陛下能住的舒服。

“知道了,這就去。”她低頭應道。

“等會兒。”陳栢啧了聲,不大耐煩的模樣,“你急什麽,我還沒說完。”

季枝遙轉回來,聽他繼續講,“陛下對氣味敏.感,從前房中的熏香得全部換掉。任何物品不能餘留他人味道,無論何處,見到一根頭發都當重罰。”

她睜大眼不可置信,想說這怎麽可能。陳栢知道她在想什麽,先一步丢下一句:“陛下原話,自己斟酌。”

“......”

真的對起居要求這麽高,他怎麽不幹脆尋一處新修的宮苑?住別人住過的也就罷了,還非要住女子的宮室,擺明了是要為難她。

能推翻王朝之人,怎的盯着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弱女子不放?

季枝遙邊想邊走進屋裏,書桌前的人不可忽視。他正随意掠過她書架上的書,大多是游志,并無過多正經書目。

她不敢總擡頭看,只偶爾不經意看去,裴煦神色雖淡,季枝遙卻分明從他看那幾本游志的眼裏讀出不屑,仿佛在說“你們公主都只看這些,難怪輕易就被人推翻了皇權”。

“……”

此時就在她就身處自己最熟悉不過的秋水苑,像往日那樣認認真真清掃房間。聲響不大,她并未太在意。收拾了很久,裴煦已經用完午膳,她才總算忙完,上前去。

“陛下,清理幹淨了。”

裴煦不急着回答,只擡頭看了眼四周便叫她出去。

陳栢旁邊的小跟班見狀,略有些不可思議道:“還以為陛下會好好折騰她,沒想到就這麽放過了。”

季枝遙走出門,輕手把門帶上往休息的地方走。可還沒走到偏房,就聽到陳栢的聲音。她仔細聽了聽,好像在叫她。

她蹙了下眉,還沒坐下休息,便重新折返。走得太急,才換上的衣裙角便沾上幾點泥濘。

陳栢見到她時,手裏拿着一方手帕:“過來自己看。”

季枝遙覺得莫名其妙,走上前,只見那張白色的帕子上安然躺着一根極細的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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