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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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枝遙被他這個舉動驚得連往後退,沉默了許久不知該笑還是該怒。
“我雖不知你是誰,但朝廷之事不是我一介女流能掌控。曾經是王室又如何,大人既認得出我,想來也對我的過往略知一二。倘若我曾被人以公主之威儀禮數看待,今日我或許會略微動容。”
她頓了頓,冷笑一聲:“可你如今說的話只讓我覺得可笑。朝代更疊易主,當以天下黎元能安居樂業為先。這個位置季家坐久了,卻不是冠了季之姓。能者稱帝,成王敗寇,這個道理想必大人你比我清楚。”
太醫緩緩擡頭,目中滿是驚愕和不可置信:“是不是裴煦威脅殿下了?他那般殘忍無情之人定叫公主受了委屈,等日後缙朝光複,大仇得報——”
“大人。”季枝遙打斷他,不願多聽什麽,“如今大局已定,缙朝的無能是事實,曾經侵襲南月朝亦是事實。當今陛下的身份......”
她微蹙了下眉,想起昨夜點燈看的史書,“他不過是回自己家,拿回自家東西罷了。”
“荒唐!你身為缙朝公主,竟然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論!”太醫見好言相勸無果,态度轉而強硬惱怒,渾身發抖,“今日我就為我大缙斬了你這個逆賊!”
話落,他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刀鞘上赫然印着大缙的紋理圖騰。季枝遙往後退,他便緊跟着往前走。直到身後被櫃門頂着,她無路可退。手慌亂中摸到一根斷了的簪子,緊緊攥着,雙眼死盯着他。
“公主殿下,是你無情,莫怪老臣。”太醫擡起手,鋒利的刀被外面日頭閃出一道刺光。手裏簪子捏得很緊,她大口呼吸,抖着手要與他決一死戰。
手擡到一半,眼前人忽然慘叫一聲,雙眼幾欲脫出。鮮紅滾燙的血在眼前噴出,濺得滿室滿牆點點梅花。
人在跟前癱軟倒下,那柄匕首随之落地,砸在地上嘭的一聲。季枝遙手上的簪子也吓掉了,緩緩将視線挪到不遠處站着的,手執長劍的人。
她腿一軟,直接跪下。不知應如何開口解釋,半天只道了句“陛下”。
“院正教的可會了?”裴煦發問。
季枝遙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着滿地血,心中不禁想這人莫非不曉得這裏剛才的動靜?分明是來取人性命的,如何得空教她火灸?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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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了便來孤房中。”他冷淡說完,将劍扔到一邊,轉身走出昏暗多塵的偏房。
第4章
秋水苑雖然冷清,但不至于充滿陰寒之氣。此處被裴煦住過後,她明顯感到周身不适,陰森森的。
走進殿內,鼻尖嗅到的不再是往日自己喜歡的香料,而是換成了裴煦常用的沉水香。他坐在案前,一手随意拿起一本奏折,見季枝遙過來,只擡眼掃了下便收回,繼續低頭看折子。
他剛才說學會火灸便去他房中,可眼下這情境……不像是要療傷的樣子。
季枝遙站在門邊默默待了很久,後院還有事情要做,等會出去若是撞見陳栢,免不了一頓數落。
思來想去,她悄悄往前挪了一步,原想着慢慢試探,結果一擡眼,裴煦已經冷眼看着自己。
她咽了下喉嚨,心口砰砰直跳,剛出口的嗓音都在微微發抖,“陛下……”
“方才我并未答應那人的話,也完全沒有這個念頭,陛下明鑒!”
裴煦正要說話,陳栢從外面通報一聲,拿了一堆折子進來。似乎有意多停留,但裴煦一句話不說,等人走了才重新啓聲。
“孤剛才聽到了。”
“那現在是……”
“公主殿下。”他忽然這樣叫她,做着侍女的活,卻被他一口一個公主的稱呼,擺明在羞辱她。手中的折子已經放下,人也起身,拿過桌上放着的兩本書扔到她跟前,不輕不重砸到她膝蓋:“孤要做什麽應當不需要你的準許。”
季枝遙不敢說話,後背細細密密起了一身疙瘩。
“一個時辰讀完這兩卷書,午時為孤療傷。”
季枝遙咬着唇,眼裏無意識露出無辜委屈的模樣,裴煦看到,斂眉走上前,伸手直接掐住她下巴,迫使她擡頭看着他。
“你委屈什麽?孤沒殺你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他沒等季枝遙解釋便下了死命令,“孤身邊不留廢物,只給你一個時辰。”
說完,他手一松,季枝遙往後跌坐下,後腰重重一擊,卻一聲不敢吭。裴煦回到案前看折子,季枝遙一刻不敢耽誤,從地上拿起兩本醫書,一頁一頁開始翻閱。
醫理并不容易懂,季枝遙覺得看得很費力。太醫院的太醫都是通過重重選拔才能進皇宮,他們尚且要日複一日精益求精,眼下自己卻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
她忽然覺得今日會是自己的死期。
中途有大臣觐見,季枝遙非常自覺地拿着書走到側室,坐在地上繼續看。裴煦不是個話多的人,從頭到尾只聽到他問零星幾個問題,最後只道“準”或“容後再議”。
這樣的風範,确實讓季枝遙覺得他很有一國之主的威嚴,比她父皇從前認真的多。只是季枝遙現在對他如何神武一點都不感興趣,只記着這人是個落刀不眨眼,一如不見血仿佛渾身不舒服的主。
幹活時覺得時間過得慢,眼下性命攸關的時間卻飛快流逝。一個時辰讀通醫理,華佗再世都只能道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