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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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蕭蔚心中暗道。他擡眸,見餘娴正故意搖晃腦袋,擺動頭上流蘇,心情大好的模樣,他想起昨晚落蠟之仇,遂故意問她:“聽說你是來找書的,找到了嗎?”他知她昨夜早已見到匣盒起疑心,今次并不是來找書的。
餘娴一怔,頓時啞言,雖然她确實是來找書的,但不能教他知道是何書,她支吾道:“沒找到。”
蕭蔚眸光溢彩,逗她得逞,心情亦大好,卻依舊面無表情:“需要我幫忙嗎?”
餘娴低頭,側身從他旁邊溜走:“不用了。”
府中沒有她要找的書,良阿嬷從春溪處聽說了,心中覺着她能多打發些時間在看書上,也好過總和蕭蔚在一起,來日餘情難斷,遂準許她多去宅子外的書齋逛逛,不必拘束于小小書房。
于是,尋了個蕭蔚出遠門的時日,餘娴帶着春溪來到有名的書齋。春溪跟在身後,問她為何擇選這般遙遠的一房書齋,卻不帶侍衛。餘娴搖頭并未解釋,只伸出手用帷帽将自己的面容又遮得嚴實了些,春溪只好學她的模樣将自己的帷帽也掩了掩。
書齋老板正撥弄算盤,見兩人裝束怪異,多打量了番。餘娴低聲對春溪道:“和上回同你說的一樣,找記載江湖妙手、詭秘偏方的書籍。”
老板聽力好,擡頭看了她一眼,搭腔道:“沒那種書啦!三年前聖上下令整理近幾十年留下的雜文野章,什麽野史話本、詭傳夜談,不入流的東西,早被燒幹淨喽!”說着,他又低頭撥弄珠子,等待兩人上前發問。
餘娴和春溪面面相觑,隔着紗簾,卻都隐約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惑。餘娴思索片刻,上前一步追問道:“那可有秘密抄售的?”她記得兩位兄長就總能倒來禁書,和她說過這等寶貝是要靠挖的。
老板咧嘴一笑,擡手示意她附耳:“我這兒是沒有了,但你要想知道哪兒有,還真得通過我這兒。”說着,他搓了搓指頭暗示。
春溪眼神好,迅速掏出一錠銀子給他:“快點說。”老板得了銀子,迅速放入懷中,再不拖沓:“像這種見不得光的活兒,都在花家。你要找這書,是想找什麽人,那人定然也在花家。但花家不在鄞江,地處麟南,且其中龍蛇混雜,兩位姑娘要去的話,記得買個麟南本地的打手,否則,容易被坑蒙拐騙。”
“麟南?”那是餘娴娘親的故鄉,可她幼時在麟南,從未聽說過有什麽來頭大的花家:“請問花家是?”
老板又解釋道:“花家不是家,是山中集市,劃界尴尬,無人管轄,許多江湖術士、神醫、百曉生都居住那處,自然也有抄售禁書的賣家。在那裏,要知道什麽、需要什麽,被稱作種花,種花種花,就是等結果的意思。”
餘娴恍然大悟,欣喜道:“這般有趣。”
“有趣?”老板再次上下打量她,又笑道:“嗐,我都忘了,閨門小姐有的是錢,多買些打手不是問題,倒真能蹚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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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娴謝過了他,示意春溪再給一錠銀,老板接過掂了掂,正疑惑,又豁然開朗:“我懂我懂,當沒見過姑娘。”餘娴颔首,帶着春溪出去了。
兩人回程途中,春溪幾次欲言又止,還是餘娴開口了:“春溪,你有什麽想問的就直說吧。”
“小姐要去做什麽呢?”春溪急切地問道。
餘娴看看周圍,确定沒人後對春溪說道:“去為蕭蔚尋找治療隐疾之人。”她不能讓蕭蔚心口的傷痛癢一輩子,最好能找到不需要重新剜心填瘡,就能治疼的方子。
春溪更是一臉不可思議:“您是大家閨秀,要去那地方找人,吩咐孔武有力的下人去就是了。”
餘娴搖搖頭,輕聲說道:“春溪,你知道餘府中那棵大樹最妙的地方在哪裏嗎?我蕩秋千的時候,時常站在上邊,從高處看它的枝丫。我發現枝丫伸出高牆,才會因為被日光照耀到而落下斑駁的剪影,每一塊剪影才會真正不同。伸不出高牆的枝丫,厚重的院牆就将自己的影子覆蓋在它身上,只有黑壓壓的一片。”
春溪似懂非懂:“小姐兩年前似乎就和我說過這些,但春溪不太懂。”
餘娴撩起帷帽,日光打在她的臉上,她的眸子愈發澄澈:“麟南陳家是鍛兵世家,可我不太懂娘親為何不通武藝,又為何不讓我練武,哪怕知道世人總是小樓聽戲時遇到的那般人,她也寧願我守在閨閣處處受到保護,出門要她和良阿嬷準允,而非讓我習武。”
春溪不解:“可是,大家閨秀都是這樣的啊。”
餘娴解釋道:“我自诩端莊娴靜,是鄞江城大家閨秀的典範,可大家閨秀就是我在母親和良阿嬷面前乖順聽話,在父親面前嬌弱懂事,在外人面前文靜識禮,在蕭蔚面前也有放不下的矜持。這些東西好像樹根一樣紮在我心底,很難改掉。我想去什麽地方會問父母,想做什麽會問良阿嬷,遇見心儀之人會問姻緣寺,從未問過自己。這麽多年,唯一讓我覺得有望改變自己的機會,就在此刻,就在花家。因為我第一次有自己想做,而且因是隐疾之故,不得不對任何人保密的事情。我已經踏出第一步去做了。”
“我不全是為了蕭蔚,他的隐疾不能告訴他人,于是讓我找到了我可以堂而皇之地‘不用過問任何人’的理由,找到了我可以去做想做之事的契機。”餘娴肯定地道:“我是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