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追夫路漫漫3.0
追夫路漫漫3.0
事實證明,太傅千金也是個嘴碎的,從桓鏡那裏聽來的,又原封不動告訴了老鐵姜夏。
甚至連桓鏡因為師傅的緣故有些主動放棄、也八卦地說了出來。
這大概是,你如何嘴碎過別人,也必将被另一個人嘴碎。
說別人的人,最好做好被別人說的心理準備。
誠然,沒有人比桓鏡更了解桓容,他們師徒二人,既然桓容能輕易知桓鏡的心思,桓鏡又怎會察覺不到桓容的變化。
越來越多的微笑便是佐證。
他亦不覺得委屈,這個少年心如明鏡,從頭到尾,才是最适合大道的人,就如前天機門掌門所預言那般,命通天道,心性近佛。
便是這種本能的善良,讓他輕易可以付出一切,如為了減輕桓容負擔,也為了楚懷瑜入修羅門;又如為了姜夏撞上劍鋒,他做什麽,從不計較得失。
也不多說,只是這樣做了。
人便是如此,不要記得自己對人家的好,多記住人家對自己的好,就會容易開心。
桓鏡已無所求,更加潛心。
紅塵煙火再已動搖不了他,他每往前走一步,便是更近大道一步,到如今,太傅千金的招惹也如同無視,天下蒼生亦慢慢沉重。
他知,自己在悄然變化。
入世,轉向出世。
小愛,彙為大愛。
若有朝一日,他将堪破塵世,達到桓容也無法企及的高度。
這便是天賦型選手和後天努力型選手的區別。
桓容終究為紅塵所絆,前二十年只是沒有遇見,只是刻意疏遠女子,不代表已然看破。
便是可以這樣用一個脍炙人口的故事做比喻——
一老一少兩個和尚,過河途中遇一妙齡女子,女子腳有疾,不宜趟水而過,出家人慈悲為懷,便想相助,小和尚道:“施主稍等,待貧僧去尋一過路人來。”
老和尚卻搖頭,背起了那女子。
若真的放下,便不是形式上的不近女色,而是大大方方近了,也心無雜念。
對桓容桓鏡而言,老少便是這樣颠倒了。
如今放不下的,卻是桓容。
無悲無喜,也只是還未歷經風浪,若從中走一遭,還能不動蕩,才是真絕色。
這一點上,他不如桓鏡。
因為姻緣。
若天機門前掌門還在世,還未得道的話,便會告知這師徒二人,如何去看姻緣。
那是尾指上的紅線。
前掌門到底有些私心,教了所有本事,卻藏拙了姻緣。
便是不想徒兒為情所困,勉強順利走一遭,挨上大道的邊。
可世事豈能盡如人意,這是命數,如何抗拒也不會改變。
有一種說法便是——
人生下來,命已定。
而你所作的努力,只能在這個基礎上稍微改變,不讓它往更壞的方向發展,這亦是努力的價值和意義。
你不得不承認,在這個世界上,現實近乎嚴格。
不同階·級的人生來就注定不一樣,什麽不分三六九等只是美好的願望,連考試都要排個名次,怎麽能奢望社會上更加寬容呢?
你的出生,已是命數。
你也不得不承認,它真的決定了你人生的很大一部分,這個世界上,跨越階·級的太少,你所看到的,也只是寥寥個例。
但大多數的你我,都未必能成為那萬裏挑一的幸運兒。
所以需要努力。
信命,卻不認命。
倘若失敗,便也淡然。
至少努力過,這世上最大的遺憾就是你本可以。
命是命,作為是作為。
因為也有種說法,命是可以改的,它取決于你的努力,還有對機遇的把控。
可那些東西到底有些虛無,我們真正能做的,還是只有去努力。
或許真正努力一把,才能知道絕望?
所以說——
姜夏是真的有些絕望。
幾乎什麽方法都試了,可她一聯系不上系統,二離不開這個世界。
只能跟着桓容這個直男,大江南北到處晃悠。
他還總是張口閉口機遇,玄機,運勢,命數。
姜夏想,如果不是長得好看,她早就想方設法弄死桓容了。
好吧,其實不是因為好看,只是因為,有些像那個少年。像那個沉默寡言的天才。
便是這樣跟着,也甘願。
有時候,某個瞬間,她甚至都有些分不清兩個人。
比如——
國師大人真的缺乏生活經驗,但好在他學得快,二人走在途中,面臨彈盡糧絕時,桓容便真的如戚生般,從地下賭場賺得滿缽出來。
自然而然,有打手在後邊追趕,桓容倒是當做樂趣,帶人兜好幾個圈子後,又鬼魅般出現,笑笑說:“我憑自己本事算出的大小,你為什麽要追。”
便是諸如這般,桓容離了宮廷,走在市井小民中,越來越像一個人,他總是煙白帷帽遮面,無人得見那欺霜賽雪的容顏,也無人知他是國師。
只是頗有人羨慕姜夏,因她身邊的男子氣度不凡,定然是某方貴人,且他品格端良。絲毫無纨绔子弟的流俗之氣。
何以見得呢?
青年顯然是富貴之人,可他絲毫未看重自己,只是住普通的小店,吃普通的飯菜,過着最普通的生活,卻在每到一處時,替窮人瞧病,分文不取,甚至大散銀錢。
這讓那些鄉紳情何以容。
最終也不過是诋毀桓容的錢不幹淨而已。
但怎麽會不幹淨?經由賭場這一媒介,青年很好地從富人階層取出部分流散到窮人階層。
但也只是部分。
桓容很清楚,社會需要階·級,也需要秩序,這些東西不可能一下打破,那會天下大亂,就說歷史上的農民起義,也不過是階·級替換,換血而已,那些階·級仍在。
無可否認,這是一個國家的根本,桓容也從來是一個有分寸的人。
他始終是心系天下的。但正如那句誰也不是聖人,這些年中,他也滿手血·腥。
古往今來,任何事情,必有犧牲,這是大勢所趨,也是無可奈何,所謂天下安定,也不過是大部分人安定。
每到這時,桓容便覺得自己渺小,渺小又可笑,他堅持着太義,同時也懷疑着大義。
或許,這便是二十年來他永無法得道的原因。
既懷疑道,又如何能入道。
他不似桓鏡,總那般單純地相信,這樣的赤子之誠,才能不堕聖心。
桓容似乎看到了這點,便愈發珍惜每一日,很多東西都虛無的,只有今日,才是今日。
學會珍惜每一個今日,已是難得,他開始走得慢一點,也注意到了身邊的人,态度突飛猛進。
一開始,若下雨時,皎若明月的青年是絲毫不會顧及身邊女子的,他不僅仍自己戴着帷帽走在雨中,甚至若街邊行過踏踏馬蹄,那些馬車濺起路面的水時,他都是愛幹淨地叫姜夏。
然後猝不及防,把那女孩子的肩掰過來,擋在自己身前。
一并擋住所有濺起的雨水。
至少一開始,桓容多多少少還是把人當兄弟看的。
但同時也很奇怪。
似乎能欺負姜夏的,只有他自己。
那是恰逢上元節,街頭巷尾張燈結彩,他們已遠離盛京,到了邊陲小鎮,小鎮民俗尚不夠開化,行為舉止也野蠻。
姜夏不過在擁壤的人群中與桓容走散了,便眨眼間,被幾個高頭大漢綁了,賣進了妓·院。
他們似乎是慣犯,專對付外地人,結果無非是逼着女子的親人們來高價贖,如若不然,就真的做的妓·子。
便是這般毫不講道理,山窮水惡的地方,不認王·法皇帝,愛抱團,十分霸道。
桓容永遠會記得那日。
若可以,他會在一開始讓姜夏牽住他的手,而不是僅僅抓住衣袖,但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桓容也沒有。
因為熱鬧,人群悄然沖散了他和她,他又是那樣一個愛幹淨的人,心思便多在人擠人上,及至姜夏不見了,才猛然發覺。
而後,撚指輕算的瞬間,他已找到她在哪裏,便是頭一次在民間施展出神入化的輕功,瞬移般無影無蹤。
顯然,妓院裏的人也料想不到,料想不到他這般快。
只是把姜夏和其他拐來的女子扔到了一起,圈在籠子裏,還未揭開黑布,等待競拍。
那日衆人只記得,那個身量極高的青年拔出身後劍,擡袖瞬間已劃破籠子上的黑布,不過一道劍芒而過,已威懾四方。
随後,他揭下帷帽,如瀑般一頭黑發半散半束,竟有幾分仙風道骨,可那帷帽下的容顏更是叫人驚豔,甚至屏息。
這是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一景一物,都似配不上這個人,配不上他一身風華。哪怕素衣白裳,桓容只是擡眸,也叫人挪不開眼。
他的目光,卻始終看着姜夏。
就那麽安定人心地望着她。
劍芒掃開擋路的人,不過寥寥數秒,已走至她身前。
伸出手,說:“我來晚了。”
哪裏會晚?
姜夏難得展顏輕笑,這個瞬間,便是她覺得桓容最像戚生的瞬間,叫人從頭到腳暖意融融到心底。
她也難得使了小性子,對桓容說:“要帶她們一起走。”
話音落,籠中其他女子連連點頭。
桓容望着她半秒,笑意愈發分明,而後他低首一笑,“這有些難。”
“你可真是麻煩。”
話雖如此,他還是依言,一個也不落,妓院的人卻不肯了。
又召了大批護院,問桓容道:“你是何人?怎敢如此嚣張。”
“桓容。”青年似笑非笑,那雙清透的眸裏竟有幾分腹黑。
待衆人蜂擁而上時,他又擡劍一掃,不傷人,卻也無人能靠近。
劍芒清亮中,那落拓潇灑的男子又說,随他懷中令牌而出,“免得你們說我仗勢欺人。”
衆人望去,哪怕窮鄉僻壤如此地,也認得,這是當朝國師令。
比天子還叫人可怕。
因為國師不僅是國師,還是天機門的掌門,天機門又隐隐超出這個時代,是越被這個愚昧地區所忌憚和害怕的,甚至關于桓容都有些神化。如今衆人見了,見了他三尺劍鋒,見了他盛世容顏,更信是九天神明。
送佛祖般把人送走。
正是夜間,小鎮下了點雨。
晚風吹得人骨縫生寒,牛毛般的小雨其實清爽,但那是對身體好的人而言。
這綿綿細雨中,桓容難得溫柔,他脫下外裳,扔到了身後嬌小女子身上。
卻是什麽也不說。
這讓姜夏愣了愣,直男的溫柔真的讓人受寵若驚,也容易叫人心動,但若輕易心動,便不是姜夏。
可或許是那晚氣氛正好,或許是桓容回眸一眼太溫柔,在夜色裏無端讓人心中蠢蠢欲動。
他問:“為何不走?”
姜夏搖了搖頭,多少有些驚吓,她失去武功後,确實弱了許多,連氣色都輕易透着蒼白。
可她不後悔,也無虧欠。
桓容卻是深有感觸,夜風泠泠中,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她冰涼的臉頰。
很軟,很涼,很叫人…心疼。
是心疼吧,桓容很少有這種心裏堵得慌的滋味,可遇見她後,看見那些和未來交錯的畫面後,總是會這樣覺得。
他知道,他的喜歡,又深了一分,他甚至開始在意她喜不喜歡他。
卻仍舊沒有算出個結果,就像找不到讓姜夏回去的路是一樣的,她就像被遺棄的人,哪裏都不屬于,超出一切倫·理綱·常,自然科學。
這叫人心底發涼。
桓容将心比心,真的溫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忽轉身,微彎挺拔的、從不為誰低下的腰,說:“上來,我們回家。”
這聲音竟有些低沉,又醇厚,像極了那個夜,那個人。
那一晚,戚生也是這樣的。
姜夏有些不知所措,她癡癡立在那裏,可還是要費勁地擡起頭才能看他。桓容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像是本能般,又如跨越千年光陰般,他伸出手,把她拎到了上面的臺階。
“這樣好點。”他說。
時光便在這一刻讓人産生錯覺,妓子院門前,他和她皆是一身古裝,卻不約而同看到了未來。
有些人,哪怕再變,刻在骨子裏的小習慣也不會變。
就如身高差,他不是選擇站低些,也不是叫她站高些,偏偏選了這個方式,選了上手拎,怎麽不叫人懷戀?
姜夏忽然微微紅了眼眶,她含着淚,靠在了他的背上,輕聲說:“快走吧,雨再下會,天該全黑了。”
桓容心中忽然一滞,原來她都記得,記得這高高在上的國師大人有夜盲症。
因為從小多讀書卷,青年雖然注意了,卻在夜間視力越來越弱,當然,也有其他多方面的原因。
他不禁又想起,未離開宮前,背上這輕輕的人兒去寝宮找過自己,似為了求證什麽。
那晚,從嘴碎的太傅千金口中,姜夏得知了桓容這些年所受的苦楚,仍不大信,若果真如此的話,桓容注定被楚懷瑜所殺的結果是不是太不公平呢?
她深知這一切,便也想做些改變,倒不是多事,只是自己都說不清,不忍也好,舍不得也好。
總而言之,先求證才是真。
懷着這樣的念頭,她摸黑溜進了國師的寝殿,燈火全滅,桓容已然就寝了,但這點動靜,雖輕,卻還是驚擾了他。
可就在他拂袖燃燈前,那個偷偷摸摸的女子已爬到了他的床上,咫尺之隔。
為了避免尴尬,桓容未點燈。
也是想給姜夏一個機會,讓她知禮退開,哪知對方遠超桓容的想象,直接上手扒衣。
他後背的大片皮膚便這樣暴·露在空氣中,也現出了溝壑縱橫的傷疤,在那如玉的肌膚上,破布娃娃般,無聲控訴着這些年遭遇的暗殺,往前掀,他胸膛下,腹部也有傷痕,就連心口,都有很小很小的傷,是蓮花細釘造成。
拜楚懷瑜所賜。
他那時年少輕狂,未滿十歲,在桓容賜他這一武器時,猝不及防伸手,紮到了當時的少年胸口,可也有着分寸,只是恨。
小小的孩子張牙舞爪,一口咬在少年桓容的肩上,深可見骨。
他咬着,流着淚。
可還是恨,恨為什麽是他殺了父皇,恨為什麽他要扶持自己。
桓容不知的是,楚懷瑜想做個好皇帝,多少有他的原因。
便是一邊恨着,一邊作為動力鞭策着,成長着。
當這些往昔通通解·剖出來時,桓容的眸難得有些蒼涼,他随手往上提了提衣衫,遮住肩膀,靜靜聽着姜夏淩亂的呼吸聲,不說話。
事實擺在眼前,姜夏的心是動亂的,也更加堅定了,盡她可能,化解這本不該是宿敵的“宿敵”。
如此打定主意,她便打算離開,可下床的剎那,那個無波無瀾的男人忽然反身一壓,把她扣在了床塌和自己身軀之間。
“你過分了,不許多事。”
桓容這樣說,仍舊是淺淺淡淡的。
姜夏又是個性子裂的,當即十八般武藝輪番而上,誓要擺脫桓容的桎·梏,去找楚懷瑜說清。
她出自這少年公子的修羅門,比誰都清楚,他要桓容死。
這樣想着,姜夏掙紮得更加用力,可桓容真的不好惹,他只是輕輕鎖住她的手腕,卻叫人動也動不了,還一本正經說:“歇一會,歇一會。”
等你想清楚了不插手,我就放開。
“這是男人之間的事,你懂嗎?”
姜夏偏過頭。
“我只是不想有人送死。”
“你在意我?”桓容湊近,莫名就想貼在她耳邊問。
“你想多了。”
她矢口否認,甚至閉上眼搖頭,卻在這時,那人湊近的唇,正好貼上她轉過來的唇。
桓容是看不見,但也不傻,很快整個耳朵都燒了起來。
他愣神的瞬間,姜夏已紅着臉跑了,做賊心虛般,落荒而逃。
可那一吻,還是叫人難忘。
她拍拍臉頰,仍舊死不承認。
怎麽會呢?
不會的。
在那之後,她仍舊去找了楚懷瑜。也知道自己很過分,卻覺得,既然她提前看到了結局,便要讓這一世不同于上世。
楚懷瑜和桓容,不該如此。
出乎意料地是,那少年天子從從容容,似乎十分高興地聽她說,甚至于她口幹舌燥時,親手斟上一杯熱茶。
姜夏便知不妙。
她定定看着楚懷瑜,問:“你聽了嗎?”
少年天子很坦率地搖頭。
“我不想知道與他有關的任何事,只是你想說,我便“聽”。”
“那如何肯聽?”
“這樣吧。”楚懷瑜忽然眯着眼睛笑了,“我教你寫字,邊寫邊聽啊。”
原來,他從未忘卻。
——等下次來,我教你寫字。
只是這個下次,總錯了時機,錯了相逢。
姜夏應好。
天子之諾,一諾千金。
他也真的認真聽了,越到最後,彎月般的眸子越發冰冷。
可握住姜夏的手,還是未變分毫,他環在她身後,十分有禮有節的一個距離,認真教她寫字。
寫的是他的名字。
聽到那些他不曾知道的,心緒終究難寧,楚懷瑜冷了神色,再不複笑意盈盈,可當姜夏原原本本用這裏的文字寫出他的名字時,他所有難言的情緒又煙消雲散。
其實承認自己錯了并不難。
他肯聽進她的話,一如幾年前,那句衆生皆苦,非我一人。
在姜夏的敘述中,他看到了不一樣的桓容,也相信。
正是建立在對她信任的基礎上,那些逆耳的話,也并不難聽。
只是他的心終究波瀾大動。
楚懷瑜仿佛看見,那些逝去的歲月裏,桓容背後的傷,是某年某月替他所受,被朝中某方勢力所傷,這些太多了,姜夏一點一滴告訴他,他甚至沒記住。
印象深刻的,只有心口那一道。
為他的蓮花細釘所傷。
他拿着桓容給他尋的武器,傷害桓容,還咬他。
這些年來,他一直恨他。
更像是一種習慣,在自己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拿出來鞭策。
他要殺他,只是不肯正視這樣軟弱的自己,只是覺得這些年所受的苦委屈,只是…因為無論他如何恨,桓容都在。
都不曾背棄。
他哪裏想殺他,只是希望這個人徹底消失。
假死也無妨。
至少全了他作為帝王的面子。
他不得不證明,自己不是國師手底下的小廢物,只是隐忍藏鋒,如此才可服衆。
帝王權術,從來如此。
到最終,楚懷瑜還是放下了。
桓容死不死已不重要,就像娶不娶那些妃子一樣,這些從來都不是問題,當他擁有絕對實力時。
如今他雖坐擁天下,也還甚是年輕,無法面面俱到,無法穩如磐石,他還需要經年累月的積聚,一點一點囊括寰宇。
他知道,只是驕傲。
如今卻願意為一個人放下,這興許是他最後能為她做的了。她以為把內力全還給他,甚至不惜自斷經脈就兩清了,可在楚懷瑜眼裏,卻是遠遠不夠。
明明,是他欠她。
少年彎唇淺笑,再次打開那幅畫卷,把她寫的、他的名字,裁下鑲了進去,就在她的模樣旁邊,工筆畫和稍顯稚嫩的筆跡并不相稱,就像他和她。
強塞到一起,也只會是畫卷上這般不和諧的模樣。
楚懷瑜知道。
他從來清楚,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決不任性。
時間真的過得很快。
那些歲月仿佛一夕之間走遠,又仿佛在昨日。叫人重拾起時,萬般感慨。
姜夏伏在桓容的背後,感受着綿綿細雨,她輕輕說:“天已經全黑了,你還看得見嗎?”
“你不是在嗎?”桓容輕笑一聲,在夜色裏飄渺動聽。
她亦笑了。
這樣走下去,似乎也沒什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