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虞千金要離開浣劍宗。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一來，此刻她傷勢未愈，行動不便。二來，浣劍宗弟子進出向來森嚴，便是她是宗主，也要被各個長老時刻盯着。
最好的時機，是後日殷靈雨接替她宗主之位，也就是承宗大典之時。
到時各大宗門都會派人過來參宴，人來人往的，也方便她離開。
想好計劃，虞千金借着溫暮雲的膏藥靜養了兩日，走動總算是沒什麽問題了。
出了門，卻發現宗門上下與往日一樣，竟無預想中的熱鬧，攔了個弟子一問，虞千金才知道大典被推遲了。
“是四長老念着宗主身體，與幾位長老商議決定的。”
虞千金皺了皺眉，不知道溫暮雲是何動機，“你下去吧。”
等弟子走遠了，虞千金想了想，回房把收拾好的細軟又重新擺了出來。
事實上，自殷靈雨開啓藏靈陣後，虞千金對各長老與溫暮雲便沒了什麽利用的意義。畢竟陣法認可殷靈雨，也就代表着這些年來他們在虞千金身上找尋的仙玉很可能也被留給了殷靈雨。
才收好包袱，便有小童來敲門：“宗主，長老們請您到庭雲閣。”
殷靈雨回宗不過半月，宗中便把最好的庭雲閣劃給了她，虞千金聞言眼神暗了暗：“好。”
*
才到庭雲閣外，便聽裏面傳來銀鈴般的少女笑聲。
從門外看去，一個十六七歲的嬌俏女子坐在廳中，不知聽了什麽好笑的事，笑得肩膀直顫，因她掩唇笑着，只能看到臉頰上浮起的兩朵粉雲，和如星般明亮的眸。
少女連笑着都那麽優雅，與殷靈雨一比，虞千金總算知道師父為何總說她是“野丫頭”了。
“靈雨才十七歲便已到築基後期，劍意也是極好的，不愧是欺風師兄的女兒。”往日裏總對虞千金板着一張臉的執事長老眼中難掩贊賞。
“多謝師伯誇贊，靈雨日後一定更加努力！”
“靈雨，修煉之事急不得，你破陣受了傷，現在要好好休息。”溫暮雲道。
溫暮雲生得俊朗，說話也是極致的溫柔，殷靈雨面上一熱，輕聲答道：“我知道了，師叔。”
虞千金忽然有些想笑。
也當真笑出了聲。
聽到外面的聲音，裏面的人才注意到虞千金。
幾位長老臉上笑意蕩然無存，又擺出标準的死人臉，只有溫暮雲對她笑了笑：“小虞，快進來。”
虞千金也對他回以一笑，那笑意卻顯然未達眼底。
饒是如此，庭雲閣中的幾人還是因為虞千金這鮮少的一笑怔了怔，直到她進了門，才紛紛回過神來。
溫暮雲微微失神地看着眼前脊背挺直的少女，指間點了點身邊的空椅子，“小虞，來這兒坐。”
殷靈雨也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師姐，快先坐下。”
虞千金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卻是走向另一個空着的椅子。
離幾人很遠。
其他人不知道，虞千金卻清楚殷靈雨絕非表面這般無害。
上一世，她的死亡離不開殷靈雨的推波助瀾，也是在死後，她才以飄蕩的魂魄之身得知一個事實——
殷靈雨之所以能開啓藏靈陣，是因為她身邊有只上古黑龍幫襯，而非劍尊之女的緣由。
“濁墨，多謝你幫我，還好你替我引了她的心魔出來讓衆人知曉……破陣那日她似乎見着了你，若是被她說出去，怕是要有極大的後患。”
粉腮桃面的女子雙目含情，依偎在生着龍角的高大男子肩頭。
“你無事就好。”濁墨冷血的眼中化出一絲柔情，看着懷中惹人戀愛的殷靈雨，忍不住替她拂起耳邊碎發。
兩人坐在屋頂上看星星，盡管夜風涼爽，殷靈雨還是為着濁墨的動作臉熱起來，須臾紅着臉問：“濁墨，你……會覺得我做得過分嗎？”
“過分？”濁墨皺眉：“你是說心魔一事？虞千金本就有心魔，引出來不過是早晚的問題而已。她鸠占鵲巢這麽多年，搶了你原有的東西，合該落得如此下場。”
——這是前世她死後看到的場景。
每每想起來，虞千金便覺得可笑，什麽叫搶走本該屬于殷靈雨的東西？
她搶過嗎？又有人問過她的意願嗎？
心下如此想着，虞千金看向上首的目光便越來越冷。
像是要将殷靈雨盯出個洞來。
殷靈雨一個瑟縮，悄悄捏緊了袖子，軟聲道：“師、師姐，是靈雨哪裏做得不好嗎……”
見狀，溫暮雲臉色微變，執事長老直接冷哼一聲：“虞千金，你吓唬靈雨做什麽！”
看，連宗主都不叫。
虞千金在內心冷笑。
他幾乎是直接罵了，虞千金卻只當沒聽見，自飲了一口茶，淡淡道：“諸位長老請我來有什麽事。”
幾人均是一愣。
虞千金的氣場實在太強，态度也極淡漠，以至于讓人很快察覺出不對勁。
“你不要不知好歹！”有個長老拍了桌子。
用碗蓋撥着杯裏的茶沫，虞千金眸也不擡：“不是幾位長老讓我來的嗎？”
“你……”
“二師兄。”溫暮雲按住就要起身的執事長老，“莫要傷了和氣。”
說着，又看向虞千金：“小虞，今日叫你過來，是想商議一下宗主印之事。”
虞千金：“然後呢？”
溫暮雲一噎，一時不知道如何接話。
執事長老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喝道：“後日承宗大典，你把宗主印準備好，到時候交給靈雨！”
聞言，虞千金看向殷靈雨，對方被她這眼神吓得往後一縮，像極了一朵嬌弱的小白花。
殷靈雨是真被虞千金鎮住了，頓了片刻才嗫嚅了唇輕輕問：“師、師姐，可以嗎？”
“難道我能說不可以嗎？”虞千金反問。
廳內又是一靜，正當幾位長老欲要再次施壓的時候，虞千金忽然把茶盞重重往桌上一放，扯唇笑道：“當然可以，我會把宗主印給你。但凡不是我的，我都會還給你。”
不等幾人反應過來，虞千金起身：“若是沒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說罷，徑自往外走去，卻在餘光觸到門後的吊蘭時頓了步子。
開得正好的吊蘭上趴着一只五彩的小獸，此時正酣睡夢中，毛絨絨的肚子一起一伏，可愛至極。
虞千金卻是心下一沉。
深吸幾口氣，虞千金抖着聲音問：“……我的彩雲獸怎麽會在這兒？”
這是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得來養在後山的彩雲獸，全宗上下都曉得她養了八年。
虞千金醒來後還未去過後山，她不信彩雲獸出現在這裏只是巧合。
半晌，溫暮雲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小虞，你先冷靜一下。”
虞千金轉過身去，幾乎是吼出聲來：“我憑什麽要冷靜！”
“小虞……”
這時殷靈雨軟着聲音道歉：“師姐，這彩雲獸是師伯借過來替我療傷的，師姐別生氣……”
虞千金氣笑了：“借？”
同是開陣受傷，她疼得快死了也沒人搭理，殷靈雨耗了幾成靈力，便要用她養的彩雲獸療傷？
口口聲聲說借，可實際上根本沒人征求過她的意見。
“你兇什麽！靈雨開了藏靈陣，是浣劍宗的功臣，用你的靈獸兩日怎麽了？”執事長老冷聲道。
“師伯，您也別生氣。”殷靈雨體貼地給執事長老順背，也勸着虞千金：“師姐，都是我不對，師姐莫要擔心，那彩雲獸只是睡着了，我什麽都沒做的……”
所有人都不許她有脾氣，有那麽一瞬間，虞千金險些要以為當真是她自己錯了。
鼻尖有些發酸，虞千金轉過了身，伸手就要去抱走吊蘭上的彩雲獸。
“我要帶走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