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随着蛇妖的話，術晟也終于想起了事情的全貌，忍不住詫異地看着謝忱。

宋陶不知道那個“謝衾”到底是誰，但是根據語境也不難猜出，應該是謝忱的母親。

她微微皺眉，手直接按住了謝忱的胳膊，将他擋在身後。

“什麽意思。”宋陶毫不顧忌地問出在場所有妖怪都好奇的一個問題。

蛇妖眉目微斂，顯出幾分脆弱來，終于顯露些許和謝忱相似的形貌。

他懷念似的，回憶起二十多年前的光景。

“謝衾……是一個堅定又不乏果決的妖。面對理想，她可以犧牲一切，只是同時，她……太過理想化了。”蛇妖的眼睛透出些許掙紮來，微微上前一步，看着宋陶。

“當時的妖鑒所還沒有發展到如今的地步，妖怪們強大到幾乎可以不把人類放在眼裏。時常有妖怪突破妖鑒所的禁令對人類下手。”

“天道的威脅還壓在妖怪們的頭上，妖鑒所為了給妖怪設下限制，也為了平衡好兩族的和平，主動設置了監護人制度。謝衾，就是主動踐行這一制度的小妖，不同的是——她愛上了那個人類。”

“滴滴”聽到關鍵詞，小妖轉悠着輪子，從門口趕了進來，門口的五財趕忙用自己的根須纏住它。

小妖前進不了，程序卻沒有停止，“滴滴”叫着想要沖破這些障礙。

閃爍的藍光映在蛇妖的眼底，泛出詭異的冷。

“那個人類是一個妄圖研究出永生科技的科學家。謝衾覺得他們很像，喜歡上了這個和自己一樣理想主義的人類，主動在他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妖怪身份。剛巧——那個人類也對謝衾很感興趣。”

蛇妖說話間，豎瞳縮小到了極致，幾乎變成了線。

“那個人類喜歡的不是謝衾而是謝衾的身份？”蛇妖身旁，焰璃吃着這麽大的一個瓜，忍不住疑惑出聲。

蛇妖沒有看它，而是看着同樣疑惑的宋陶，微微彎唇，唇角卻不帶任何的歡快，“如果真的是這樣也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了。”

宋陶不解地皺眉，蛇妖轉而越過她，看着她身後的謝忱。

術晟瞪大了眼睛，在心中默默補充道：“是血液！”

“是血。”蛇妖舉起手，青藍色的血管在午後的陽光照射下，幾乎顯現出一種積雪的冷。

蛇妖冷笑着繼續道：“謝衾真是蠢極了，還以為那個人類是想要永遠和她在一起，卻沒有想過，從一開始，那個人類的目标就是她的血！”

“那……這個混血是怎麽搞出來的？總不能是謝衾前輩被愛意徹底蒙蔽了眼睛吧。”還是焰璃好奇，他撲騰着翅膀，幹脆地站在小妖的頭頂——它被輪子轉動聲攪得心煩。

小妖：“……嗡嗡嗡嗡！”

蛇妖看着被絕對壓制的小妖，眸底卻好像什麽都沒有。“……她從來沒有想過生下小忱。”

“什麽？”焰璃不理解、焰璃震驚。

就連他身下，原本煩躁地準備将焰璃趕走的五財都忍住了自己的動作，轉而支棱起自己的兩片黃色的葉子，仔細地聽着上面的話音。

不止他們，就連宋陶也忍不住震驚地看着蛇妖。

她放在謝忱胳膊上的手，忍不住緊緊地扣住謝忱。

謝忱像是注意到了宋陶的震驚，猶豫着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蓋在宋陶的手上，想要安撫她。

宋陶還沉浸在某種近乎殘忍的猜測中，感受着身後人的動作，宋陶下意識地将自己的手重新放到對方的手上，緊緊扣住。

那一邊，蛇妖的聲音還在繼續。

“那個人類擁有了謝衾的血後——”說到這裏，蛇妖竟然忍不住冷笑出聲，“他什麽都沒有研究出來。”

“……那然後呢？”術晟眼神複雜地看着蛇妖，然後為什麽會造成十幾年前的那場妖界的大動蕩？】

蛇妖這一次轉而将目光投注到了謝忱的臉上，聲音像是吞吐了十幾年的恩怨：“然後，當然就是想要更多的研究數據了。”

“謝衾當時已經是妖族最厲害的妖怪了，其他妖族的血液自然也沒有了意義。那個人類想要的自然也就是更富有實驗價值的血了。”

“謝衾答應了？！”焰璃震驚又氣憤地撲閃着翅膀，腳底下，小妖被壓得一高一低的。

“不，當然不是。”蛇妖面色冷凝，緊盯着焰璃。

只是瞬間焰璃就被迫收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他縮了縮脖子，不敢出聲了。

明明沒有妖怪阻攔了，蛇妖嘴裏面的話，卻還是沒有繼續下去。

或許是真相太過殘酷，即便是十數年過去了，當年經歷過的人也沒有辦法面對。

亦或者是心中的愧疚太過沉重，沉重到，讓知道的當事者三緘其口。

蛇妖沒有辦法繼續下去。

謝忱看着自己的舅舅，隔着細碎的發絲，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舅舅眼底的紅色血絲，就像是當年幼小的他，手臂上細小的傷口。

“人妖混血的血竟然是紅色的？”男人站在小謝忱的面前，手術刀微微用力，一道紅色的血痕就出現在小謝忱的胳膊上。

小謝忱感受到痛意，下意識地想要躲避，卻只換來男人殘忍的用力。空氣中，血腥味濃郁起來，小謝忱就是從那天開始被關在地下室裏面的。從此，再也不曾見過正午的太陽。

屋子裏面，垂直照射進來的陽光漸漸偏移，斜照着，傾瀉出大片的暖。

謝忱擡起頭，目光清冷，就像是事不關己一樣，接替蛇妖未曾說出口的話。

“謝衾沒有同意。是那個人類卑鄙地強行她懷孕。”

“後來謝衾發現的時候，也已經晚了，如果打掉孩子，她自己也很有可能會死去。”

“于是，她被逼着留下了我。”

“可是，謝總領明明是十九年前才去世的！”術晟忍不住出聲道。要是真的生下了謝忱，謝衾怎麽可能會在十九年前才去世！她明明會在謝忱出生的瞬間就因為妖力枯竭而死去！

謝忱又低下頭，不再與身前的任何人對視，只是安靜地看着自己被宋陶扣住的手，感受着掌心傳來的暖意。

“因為，謝衾沒有生下我。”

“什麽？”焰璃震驚。

“謝衾運用秘法，強行将我取了出來，我沒有被打掉，卻也沒有順利地出生。她想要同時把我殺死，卻被那個人類偷襲，我被撿走了，活了下來。人和妖的混血就是最好的實驗數據。”

房間随着謝忱的話音落下，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靜。漂浮的微塵中，沉重的吸氣聲愈發明顯。

只是，就在這種死寂中，宋陶卻只是扭過頭，揪着人類的手，問道：“他的墳在哪？！”

大妖不知道實驗的具體過程，卻也從周圍妖怪的呼吸聲中想象到，身後人類的痛。

她不知道該怎麽減輕，索性幫人類報仇！既然減輕不了他的痛苦，就讓那個造成他痛苦的人也一起痛苦好了！

大妖就是這麽有仇必報！

謝忱看着宋陶泛着金色的瞳孔，有一瞬間的恍惚。他知道，貓貓是在心疼他。

午後的陽光，傾斜的光影走的很快，只是瞬間便落到了謝忱的身前，宋陶逆着光，背對着窗口，漆黑的發在陽光的照射下，顯現出原本的金來。恍惚間，謝忱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看到月光的瞬間，只這一次，月光中，他也遇到了心軟的貓貓神。

謝忱彎起嘴角，手指用力地扣緊宋陶的手，“沒用的。”

宋陶不高興地要反駁，怎麽會沒有用呢！至少這個人類會開心一點！

謝忱看着貓貓的眉毛，心知肚明她的心思，先一步解釋：“我已經做過了。”怕貓貓以為自己做的不好，謝忱進一步補充道：“挫骨揚灰，永不安生。”

宋陶這才滿意起來，“那改天我幫你把他祖宗的墳也給扒了！”誰說禍不及祖輩的，他們妖族就講究一個睚眦必報，既然你們家出了一個不肖子孫，就別怪我們後人扒你們祖墳！

謝忱釋然地笑了笑，“好。”

蛇妖面色複雜地看着眼前的場景，幾乎不能将眼前的人與十幾年前看到的細瘦、戒備又滿是求死欲的小妖怪結合到一起。

他看着眼前的場景，心底暗嘲，原來他才是那個守着腐朽的黑暗走不出來的人。

既然當事妖都已經不在意這個事情了，蛇妖自然也不必繼續遮遮掩掩，混着時光釀成的苦酒，蛇妖繼續道：“謝衾後來還是發現了那個人類的陰謀，同時她也終于發現了被藏起來的小忱。小忱當時的情況已經很不好了，幾乎只剩下了一口氣。”

“謝衾即便是對小忱沒有太多的感情，卻也心知，這是自己造成的。她下定決定要補償小忱，同時，她還想要殺了那個人類來報仇。”

“天道對妖族的壓制，從一開始就是不允許妖族肆意殺害人類，并且法力越高深的妖怪，面臨的懲罰也就越嚴重，越讓妖怪痛不欲生。”

“綜合考慮之下，謝衾将自己九成的法力都給了小忱，自己一妖殺掉了那個人類。”

“而我，就是結束謝衾痛苦的人。”

貓爪在上原則永不過時！！！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