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經紀人
經紀人
樓道的聲控燈忽地暗下來,只有手機微末的亮着,姝白點了點手機屏幕,等得有些百無聊賴。
快走到小區的時候,前面突然一束車燈打過來,晚上十來點左右,小區外沒一個人影,突然亮起的燈吓的姝白心頭一跳,那束遠光燈光照在她身上,刺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書書,這裏。”
一聽這個聲音,姝白就知道是誰了,她頓了下,款步走過去。
“書書?”那人再叫了一聲。
見她站在原地沒動,車上的男人揮手示意着,探出頭來,赫然是幾個月消失不見的華溫西。
因為去探險,他滿身的風塵仆仆,但是眼睛很明亮,仿佛小太陽似的。
也許真的是危險,華溫西臉上此刻留下了幾道小小的口子,不難看,反而增添他的堅毅,浩然正氣仿佛要從眉目間流露出來。
那幾個月,跟着秦錄,吃了些苦,但是好像過的還不錯,至少精神面貌看來不錯。
他剛回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形象和包裝的流量小生相差甚遠,倒是有幾分硬漢的影子。
這個模樣在往武打明星那邊靠攏,眉宇間的剛毅和秦錄年輕時的風骨相似。
華溫西本身長相都是陽剛正氣,現在倒是有些符合原本的樣子。
姝白看了眼,這才擡腿朝男人走去。
她穿着高跟鞋,踩在黑漆漆的路面,車燈根本照不到路面,還有些小石頭從花壇裏遺落在上頭,姝白一步一步走的有些慢,華溫西按捺不住,下車來,快速幾步走到姝白面前,輕聲叫她,“書書……”
姝白在他面前站定,臉上已經露出笑:“溫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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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聲音甜又柔,聽的華溫西有些恍惚,他垂眼看着面前嬌媚可人的姝白,頓了頓,有些煩躁,“今天剛回來的……不是說叫你不過來的。”
姝白聽他這麽問,不禁有些詫異,華溫西可從來沒有問她這種話,就是一夜未歸,他說不定還笑呢,說出的話誅心又刺耳:今天這是怎麽了?或者,你身上的味道有些奇怪,快去洗了。
姝白擡眼,盈盈的雙瞳在昏暗的燈光下,像攏了一層薄紗,神秘又幽深,朱唇啓合,不容置喙地回道,“你和秦大哥跑那麽遠,危險重重的,我能放心得下?總要過來看一眼,別說現在這個點,就是你三更半夜回來,我這個做經紀人的總歸還是要過來。”
華溫西聞言不知道怎麽回事,心頭有些酸酸的,方才初見女人時的心底那種糾結又歡喜的情緒一下子湧上來,他澀聲,有些支吾,“……你總是這樣。”
明明是一個普通的經紀人對藝人的關心,卻讓華溫西很不适應。
他清楚,姝白已經不是從前的姝白了,這幾個月他煩躁過,糾結過,最後終于是認清了現實,和霍煜吾一次次走的那樣近,真的已經不是他讓姝白用身體去換取資源的初衷,他們之間的交往,已經超過了各取所需的經紀人和事主的關系,隐隐有些不同尋常的感情。
他得承認,自己就是個賤人,在失去之後有那麽點感覺到姝白在自己心頭的位置,是不一樣的。
或許是喜歡,卻遠遠不到愛。
如果讓華溫西和姝白在一起,他也是萬分不願意的。
現在嬌媚如姝白,一張點了淚痣的巴掌小臉萬分風情。
可每每看着這樣風騷入骨的姝白,華溫西心裏屬于大男人主義的膈應,就湧了上來。
這個女人,一雙玉臂萬人枕,所有的風騷嬌媚,軟膩豔絕,都是在男人堆裏滾出來的。
一個髒字來形容她,都是華溫西留了情的。
他嘴唇嗫喏着,想說些什麽,卻沒有說出口。
他怕自己說出一些不該的話,讓姝白産生不該有錯覺。
這個女人從前有多迷戀自己,華溫西即使不用注意,都能感覺到那如影随形的癡粘視線。
近來幾個月失去那雙如蛆附骨的視線,華溫西失落的同時,也隐隐松了口氣。
“微博上的事……”華溫西打破兩人之間的寧靜,遲疑般說道,“我回國之後就看到了,你……沒事吧,有造成什麽困擾?”
網絡上的言辭有多激烈,有多不堪,華溫西不是聾子瞎子,怎麽會沒看見,話說出來之後,隐隐有些後悔,補救道,“你別多想,一群網絡暴民而已,他們就是生活不如意,才逮着人就開罵。”
“人都是健忘的,過一陣子他們就不記得了,你也別那麽氣……”
華溫西自顧自地說着,最後漸漸聲音低了下來。
姝白仍是那樣,唇角含着笑,神情未變,雙眼裏流光閃動,與眼角的淚痣相得益彰,為那張清麗溫婉的面容增添了幾分嬌和豔。
“溫西,我是專門給你處理這些事的,自然知道網民的劣根性和忘性。”
但是如果是其他人陷入這樣的豔照緋聞,早就被折磨得得了抑郁症。
也就是姝白不在意而已,這些傷不到她。
華溫西看到如今神情平靜,沒有絲毫憔悴的姝白,只不過因為她不是原主那樣的小姑娘。
如果是原主,現在不說羞憤到自戕,也會瘋了病了,而不是如今那樣的自如。
華溫西雖然意識到自己對姝白有那麽點不同的情誼,卻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能做到被網絡暴力,被放到熱搜上鞭撻而做到絲毫沒有影響的是姝白。
心底不禁再次為原主這樣的傻姑娘感到不值。
華溫西剛毅的眉眼露出釋然的笑:“我知道你不會被這些人影響,處理好了就行。”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開心的事,華溫西滿是歡喜地握上姝白薄薄的雙肩,眼底眉梢全是笑意:“秦哥真是個令人尊敬前輩,不僅德高望重,還兢兢業業,他身上竟然帶着新劇本,每天拿出來研讀,還教我怎麽演戲,真沒白費我浪費了小半年的時間,跟他跑到那個鬼地方去。”
像是憋了太久的話,溫華西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說到興奮之事甚至激動的抓着姝白的雙肩搖晃了兩下。
這段時間他漲了不少力氣,姝白被他抓的有些疼,她皺眉,不着痕跡地拂開他的手,一邊朝小區走,一邊漫不經心地打斷他的話題:“怎麽?他許給了你什麽?”
她推人的時候動作極自然,像是很正常的一個舉動似的,但被她就這麽推開手,溫華西卻是愣住了。
書書……溫華西看着空蕩蕩的雙手,有些錯愕,腦子裏全是女人以往被他随便的一個觸碰就滿足得不得了的模樣,甚至一整天她都保持好心情。
什麽時候開始的,寧姝白似乎對他已經沒有以前那麽上心了……
溫華西緩緩轉過身,側着頭去看那個已經有些走遠了的背影,心突然就有些慌。
自從勾搭上了霍煜吾,姝白對自己的忽視更加明顯,如今竟然拂開了他的手,變化越發明顯,雖然知道她已經開始不在意自己了,但是華溫西還是難受。
是以前他做的太過分了嘛?為了資源讓她去出賣身體,結果他不僅沒有和她确立關系,還談了那麽多女朋友……
書書……是被他傷到了嗎?
他心裏破天荒的産生了一絲自我懷疑。
“書書,我從前是對不住你,但是秦錄大哥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機會,”華溫西頓了頓,說道,“我以後再也不會叫你去做那些事了。”
姝白回過頭來,笑得燦爛,仿佛不明白他的意有所指,“哪些事?”
華溫西幾度想起微博上的那些照片,即使姝白已經辟謠,說會把造謠者起訴,但他知道,起訴不會有,那些事情都是真的,那幾個來往的導演制片人,幾乎都是他以前演過的劇本。
華溫西不知道是哪個有心人拍下的照片,但是自己清楚的記得,那個禿了頭的肥胖導演,上一部戲還為了一個叫羅烨的流量罵他。
他能演那部戲,是擠掉和羅烨同時代的小生得來的,所以羅烨在劇組裏總還是和他不對付,因為羅烨和那人是朋友。
姝白那個笑容把華溫西刺得有些傷,她仿佛不想提起從前的過往,也是,寧姝白從來不會跟自己說,為了他的戲份,去和哪個導演睡了。
那樣一個大腹便便的醜陋導演,也不姝白是加了多大的勇氣,如今想起來,那長相是多麽令人作嘔。
可如今姝白在他面前粉飾太平,當做那些事沒發生過,這些年,華溫西享受着姝白身體換來的便利,當然也不會刻意去挑她的傷口,算是留給寧姝白最後的體面。
“對不起。”華溫西懊惱的低下頭,喃喃說道。
女人走在前頭,聲音遠遠的傳來,“溫西,從A國回來做了那麽久的飛機,應該也挺累得了,我們上去說話。”
溫華西靜靜看着那道身影漸漸走遠,他想追,卻怎麽也擡不起腳。
最終,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眼前,溫華西也還是沒有跟上去。
姝白是走到電梯口時才發現男人沒有跟上的,她往後看了兩眼,昏暗的燈光下,還真沒一個人。
“別看了,人早走了。”
黑暗的牆角有暗紅的一點明明滅滅,一道煙霧袅袅從黑暗處探出頭來,盤旋着往頭頂昏暗的路燈上 ,被晚風一吹,便消散在空氣裏。
“什麽時候走的?”男人的面容從黑暗中一點一點的滑出來,先是高挺的鼻梁,薄唇,到狹長的鳳眼,湊成一張成熟的男人的面孔,邪佞又迷人的長相。
此時他臉上仍是不正經的神情,翹着嘴角,似笑非笑。
夾在指尖的香煙幾乎要燃盡,霍煜吾的心情不知怎麽地,很悶。
他煩躁地眯着眼睛吸了一口煙,傾身吐在姝白的嫩白的臉上。
肩上的長發随風而動,煙霧籠罩下姝白的臉妖豔異常,霍煜吾隐約間好像看到了姝白線條柔和的杏眼在尾稍處上翹,瞳孔微微泛紅,櫻唇呈赤色,突破了原本的俏麗柔美,變得美豔不可方物。
他有些出神地凝視着,覺得眼睛出現了幻覺。
“什麽時候走的?”姝白又問了一遍,霍煜吾才從剛剛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再一看那臉,哪裏有剛剛看到的驚為天人的美人容顏,分明就是寧姝白原本的樣子,俏麗卻柔和,杏眼明亮清澈,可含着□□的時候,卻分外勾人。
他定了定神,把煙屁股随手扔到地上,腳尖來回碾了碾,直到那半截煙完全熄滅,才道,“一直就沒跟上來。”
算華溫西的良心沒有死全,她剛剛那一番聲色兼具的表演還是有些效果的,華溫西從前對原主生不起的憐憫和愧疚,現在姝白就要他清楚的面對。
原主為了他所有的苦楚都打落了牙齒往肚子裏咽,姝白可不會,該還的,還是要還的,可這些,還遠遠不夠呢。
霍煜吾吐了一口濁氣,直起身來,站到燈光下,說道,“華溫西那副鬼話,你也相信?”
他用一副你絕對不會那麽蠢的神情看着姝白。霍煜吾是浪子,但渣男他是絕對不認的,他也從來沒有欺騙別人的感情,也不會和女人藕斷絲連、腳踏幾條船,他做的都是錢貨兩清的事,你好我好大家好,所以他頂多是風流。
他風流而不下流,對女人始終進度有度,這是獨有的人格魅力,
但是華溫西就讓人不齒了,欺騙姝白的感情不說,還一邊吊着她一邊去交女朋友,把姝白的喜歡當做了理所當然。
這種利用女人上位的男人,霍煜吾十分厭惡。
所以他堅決認為,如果姝白還不是蠢得沒法救的話,這個時候肯定是認同他的話。
“為什麽不信呢?”姝白歪頭,唇角滑出一點笑,瞧着有幾分刻意扮出來天真,“我能感受到,他剛才這些話時候的情緒,至少,是真心的。”
她挑了挑眉,往前走了幾步,摁下電梯。
從前有幾分真假姝白不想追究,但剛剛,華溫西的愧疚真真實實,也許他以後真的會往上走得越來越穩,位置高到讓姝白不需要再犧牲。
當然,沒有人會給華溫西那個機會。
霍煜吾聽了,心裏一陣發堵,他有些煩躁地把頭發往後一抓,從牙根裏擠出一句話,“你不會還愛他愛得要死要活吧?”
姝白那些過往,霍煜吾清清楚楚,正是因為知道,才覺得難受,姝白為了這麽一個爛人,做到了那樣的份上。
這半年來,眼看着有醒悟的意思,把心一點一點的從華溫西身上收回來。
“霍導,”姝白像是嘆了一口氣,輕輕說道,“你關注得太多了,我是不是愛他愛到死去活來,與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不過你想知道,”姝白的聲音漸漸變得甜膩,“我還真的……”
霍煜吾屏氣,心都提了起來,姝白噗嗤一笑,杏眼妖妖嬈嬈的瞟了他一眼,故意道,“當然是愛他啊,不然為他做那麽多事,值得嗎?”
霍煜吾眼底滿是不可置信,他是憤怒的,這麽一個爛東西,居然能把控姝白這樣的女人的一個心。
她明明沒心沒肺,跟他是一類人,不然能在他面前露出那副放蕩得離不開男人的模樣。
可眼前,姝白含甜膩的笑,明明白白的告訴他。
他霍煜吾,連華溫西這樣一個靠出賣女人身體上位的男人都不如,這讓霍煜吾情何以堪。
他煩躁地把視線移開,看了眼外面漆黑的世界,心裏升騰起無限的憤怒。
恨恨地剜了一眼姝白,霍煜吾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