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媽,我不小了,有些事情,我有理由知道,你跟我說吧,你跟爸什麽都不說,我們三個什麽也不知道,這對我們不公平!”
“你之前說讓我們三個自由選擇對象,這不就是說你想要我們以後能過好日子嗎,但這跟你現在做的互相矛盾啊,你跟爸過不好,我們三個怎麽可能過得好?這麽明顯的事其實不用我說,要是、要是我有你跟爸那樣狠的心,我就當個不孝女,什麽也不管,誰也管不到我頭上,可是,不行,我做不到的。”
尤想當然不會不孝,她只是不想像她爸那樣愚孝,太沒有自我了!
尤安聲音有點弱氣:“爸現在不在,媽你應該可以說的吧……”
尤想一想,确實是這樣,沒有她爸在,她媽的顧忌會少很多,說不定就願意說了。
張秀紅停在門口,背對着她們,此時她仰頭看着天上彎月:“他救了我的命,還救了你們外婆,要是沒你們爸,就沒有我,更不會有你們姐弟三個了。”
她聲音很輕,似乎風一吹就會散去,可尤想和尤安都聽清了,她們從不知道這些事,更不敢問尤國民是怎麽救了張秀紅的命,這其中一定有不為人知的故事。
“想想,你年紀最大,知道的事情更多,安安那時還小,可能記得不清,可你們爸當年撐起了我們家,他對我們的好是抹不消的,他現在這樣,我絕對不能抛下他,我得陪着他,從前都是他對我好,現在是我對他好。”
她當然清楚她爸好,可也壞,但人哪能十全十美,全順她心意呢?
尤想從小不被尤家爺奶待見,可她是被尤國民從小寵到大的,小時候她經常有新衣服穿,也總是有好吃的,尤國民還送她上學念書,她要什麽他都會盡力滿足,很愛護她,她是大隊很多小孩子羨慕的對象,如果不是因為想着她爸,尤想不可能忍受那些惡心的人好幾年。
當她爸不得不截肢成了殘疾人,那時尤想滿心想的都是快快長大,然後成為爸的依靠,現在想來,她那時真是天真又幼稚啊。
尤想喉嚨幹澀:“可對爸好,分家才是最好的,分了家,我們搬離這裏,我們可以好好照顧爸,雖然很困難,但不試一試,怎麽知道不行呢,如果爸一輩子都得被那老東西辱罵折磨,他遲早都要瘋吧,媽,你帶頭出面,辦這件事不難的。”
“分家了還可以減少跟這些人見面,爸受的影響變小,即使爸要孝順那兩個老東西,我們也可以每個月定好給多少糧食給多少錢的,再說了,不分家這麽多年,我們辛苦種地,卻一點債也沒能還給人家,反倒還要繼續欠債,我們明明沒怎麽花錢,吃的又少,為什麽存不下錢?”
尤安悄悄加一句:“年底拿錢的人不分給咱家。”
“分家沒有你們想的這麽簡單,主要是國民,我怕分家之後,他會想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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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想沉默,想到她爸的情況,想不開是有很大可能的,尤其是她爸成了殘疾人之後,不是說性情大變,但變化是很大的。
傷害當然很大,從健全的人變成殘疾人,丢了工作,沒了賺錢能力,只能在家裏被養着,雖然有他們哄他開心,但架不住尤奶奶的毒舌攻擊,尤爺爺的冷漠忽視,兩個兄弟明說關心,私底下半點動作沒有,怎麽可能沒有變化呢。
尤想不是她爸,不能感同身受,她爸那樣絕對不可能自己主動走出尤家這個巨坑,所以她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了,總要做出改變,誰都不來,那只能她主動出擊!
“我知道沒那麽簡單,可是媽,如果連第一步都不走出去,還談什麽以後?你說你跟爸這輩子就那樣了,可你們依然年輕,依然可以選擇新的生活,你們是有選擇權的,又不是奴隸社會,我們全家的命還得被老東西他們掌控,就算分家之後有很多問題出現,但只要我們一家齊心合力,總能渡過難關,将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外婆說了,老天爺總是會給勤勞的人一條活路!”
“至于爸那裏,總會有辦法的,只要我們都在,爸又怎麽舍得丢下我們呢,他是更在乎老東西他們,可也不是沒将我們放在心上。”
尤安:“我們多陪着爸,哄他,他肯定會很開心的,爸木工這門手藝好,雖然沒了雙腿是很不方便,但坐着也能做,我們可以給他幫忙的,媽,我覺得我姐說得好,要是哥在這裏,他肯定也站在我們這邊。”
張秀紅搖頭:“沒用的,他深信他們看重他,雖然最近是有點被打擊到,可他正想着怎麽說服我跟你們不要繼續誤會下去。”
尤想:“爸為什麽這樣,他們那态度,爸一點懷疑都沒有。”
張秀紅:“沒有,這件事,我再想想,去睡吧。”
沒得到想要的結果很失望,但張秀紅的話也算是一個進步了,之前她連考慮都不會考慮的,所以說,主動争取很有用。
尤想想着她爸的情況,躺着閉眼很久都睡不着,悄摸打開女配紅包群,看了眼時間,才九點出頭,她咬着唇,将她爸的情況模糊了一下,發到群裏。
她沒有說的是,她覺得她爸好像有病,不是罵人,是真的覺得她爸可能病了。
【景君:這個人的情況就是常見的家庭式pua啊,而且還是病得很深很深那種,他只認為自己做的是對的,正确的,感覺應該是從小被這樣養大才能病得這麽重。】
【尤想:家庭式pua?】
【景君:pua就是……】
在景君的解釋下,尤想了解了什麽是家庭式pua,父母對子女的否定打壓羞辱長期進行,可以達到一種精神控制,父母确定了權威,子女則會常常懷疑自我,焦躁憂慮,像,太像了,這不說的就是老東西跟她爸嗎?
尤想知道有精神病,但卻從不知道還有這樣一種精神疾病,她就像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向景君更多更多地了解情況,後來蔡玉也上線了,她是醫生,雖然不是心理醫生,但有同行,多少了解情況,提供了很多方法。
看完這些,尤想更堅定了一個念頭,那就是——分家。
她爸會變成那樣,都是老東西他們一手造成的,只有分家,才能隔離開他們,這樣才有時間讓她爸逐漸擺脫影響,找回從前的自信。
是啊,尤想都差點忘了,從前她爸也是那樣意氣風發,即使是大孝子,卻是不一樣的,完全不一樣。
“你爸?他們從小偏心眼,苦活累活全是他幹的,可你爸是個傻小子,三兩句話就能被哄得找不着北,還大包大攬,沒爹娘疼愛的孩子,總是更想得到更多的關注吧,一個家裏,沒有被偏愛的那個孩子,總是更乖更孝順。”
外婆摸摸尤想的頭發,搖頭嘆息。
尤想眼神閃了閃:“外婆,你多說一點,他們是不是從小就總打罵我爸?”
“是啊,雖然咱鄉下人打孩子是常見的,可當父母的一般不會真的下狠手,他們就不同了,是往死裏打的,有一回我去那邊,瞧見了,你爸瘦瘦小小一個,被打得蜷縮在地,一聲不吭的,哭都不敢哭……”外婆想起當年,一時有些沉默。
要不是尤想纏着求她說這些,她不會從記憶角落裏翻出這些來,實在太久遠了,但外婆還記得那天的小男孩。
尤想仿佛看見了那個小小的爸爸在挨打,心一揪,不敢再繼續想象,她怎麽能想得出來呢。
“你爸他心大,不記仇,心善,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幫了你們大隊的李老頭,李老頭孤家寡人一個,誰都不稀罕搭理的,可誰也沒想到,李老頭将他的一手木工活教給了你爸,你爸肯學也會學,有一門手藝傍身,他能憑這個賺錢了,在尤家,立刻就不一樣了。”
“他們不再打罵你爸,反過來哄着你爸,讓你爸教你大伯三叔木工活,但李老頭不同意,他們又哭又鬧的,你爸當時是拒絕了的,但卻答應将賺的錢上交父母,這事才完,直到現在,你爸也沒将一手木工活教給他們,當然,也可能是他們看不上眼了吧,畢竟這個活不像會計工人那樣輕松。”
“當年你爸執意娶你媽,可下了好大的決心,尤家沒一個人同意的,好多次這門婚事都要退了,幸好,堅持下來了,這才有了你們三個孩子,你爸你媽兩個事複雜得很,你爸這輩子過得都不容易,就是苦過來的。”
尤想:“後來的事我知道了,不過,外婆,我爸的腿,沒有意外嗎?我爸不是那樣不小心的人,他從小上山,對付野物有一套,即使發現野豬,也能有反應,不能光站着讓野豬從他身上踏過去,就算來不及,我爸也能反抗。”
外婆聽了,只說:“當時山上除了你爸跟你三叔,沒有其他人。”
尤想動了動手指,只有兩個人,她是有所懷疑的,不急,有真言丹,找好機會,還怕不知道真相嗎?
要是事實就是這樣還好,如果……
“外婆,姐,早飯好了沒?早點吃完我們也好早點趕路回去。”
尤想看着尤毅,特意在他的雙腿上停留了一下:“不用趕時間,反正請假了,我還想多陪陪外婆。”
尤毅打了個呵欠:“那我去刷牙了,你們說。”
“怎麽了?”外婆問。
“沒事,就是幾天沒看到人,感覺像很多年沒見一樣。”
如果拖延時間,牛發瘋,尤毅絕不會是那個幫尤香梅擋在的倒黴蛋。
而她希望,倒黴的人是尤香梅,沒了腿,尤香梅還怎麽蹦跶起來?
二更來啦,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