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遲鈍的編輯部男編輯

蘇煜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為拯救他即将罷工的腦細胞，視線從電腦顯示屏移向窗外的世界。

雨從昨天開始就沒完沒了的下着。俗語不是說嘛，一場春雨一場暖，他反倒覺得天氣越來越冷。一只頭冠開屏的漂亮鳥兒在雨中肆意的飛翔，由遠及近的，貼着玻璃窗面輕快劃過；沒看錯的話應該是戴勝，此乃他們隔壁百科編輯部的一位生物編輯最喜歡的一種鳥類，時時向他們這類文學編輯普及各種生物知識點，其中戴勝鳥尤甚。

“蘇煜，蘇煜，想什麽呢？這麽入神？”女編輯葉清漪站在蘇煜面前晃晃手。

“沒什麽。就視覺疲勞，想放松一下。”

“說到放松，晚上有空嗎？我朋友買了兩張電影票，沒時間去看，就給了我。一起去看看？”葉清漪看似說的随意，眼裏卻藏不住希翼。

“嗯…，可以。”

“那就這麽說定了。下班後，我們一起去吃個飯，七點半去電影院。”

“好。”蘇煜看了周身洋溢着歡快氣息離開的葉清漪幾眼，複而又投入當前繁瑣的工作中。

就今下的二十七年人生，他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女人，當然也不是性取向不正常。大學期間有談過兩三個女朋友，最後也都因為各種原因分開。他模糊記得前女友說過：‘開始喜歡你的時候，覺得你身上有一股莫名吸引人的魅力，說不上那是什麽；可是在一起後，慢慢又發現好像也沒什麽了不起。’

“又是這種沽名釣譽‘意淫’式的文章，”蘇煜頭痛的摁了摁太陽穴，“邏輯錯誤，語法錯誤，标點符號錯誤……”他那個不愛管事的主編不知道為什麽突發奇想，在他們所屬網站弄了一個征文比賽，美名其曰考察社會人民精神文化需求達到何種高度；作為一個有社會責任感的人，為進一步加快社會人民精神文化素養的提升，舉辦這種比賽是歷史的必然。

‘歷史的必然。’一想起這句，蘇煜忍不住苦笑。歷史必然的結果就是他主編自比賽開始便沒了蹤影，留部門幾個編輯在電腦前累成狗。文章從五湖四海彙聚到各個編輯的郵箱，此間精彩的不能說沒有，但糟糕的數量多到可以把前者泯滅。

時間在蘇煜絕大部分皺眉，少部分松一口氣的狀态中飛快流逝。校對完今天的最後一篇文章，電腦屏幕下的時間正好顯示六點半，可以準時離開公司，不用熬夜加班了。

“蘇煜，好了嗎？一起去吃飯。”葉清漪特意打扮了一番，款款走進辦公室。恰到好處的妝容，貼身連衣裙，黑色細高跟，精致的手提包以及脈脈含情的眼神。

“晚上吃牛排怎麽樣？”蘇煜穿上黑色風衣，與葉清漪一同走進電梯，“我記得公司附近有家挺不錯的牛排店。”

“好啊。”女方聽到這句，眉目都染上了喜色。她喜歡了四年的男人，他們之間的距離在今天終于可以跨進一大步了。

出電梯門，離開辦公樓大門，行至對面不遠處的牛排店。

葉清漪挑了一處能看見繁華街景的位置，剛坐下，服務生适時遞上菜單。

“一份七分熟的菲力牛排。”蘇煜翻了幾頁，還是點了他最常吃的那一款。

“我也來一份菲力，五分熟就好。”

“兩位請稍等片刻。”服務生收起菜單，去後廚報備。

“七分熟的牛排好吃嘛？我平時都是吃五分的。”葉清漪抿了一口附送的洛神花茶，口感不錯，甜中帶着點酸澀。

“主要還是根據個人口味。我比較習慣吃相對熟的，所以一般都是點七分的。五分味道如何？”由于七點半還要去看一場電影，蘇煜pass了紅酒。

“喏，就像你說的根據個人口味。三分熟的太生，五分熟對我來說剛剛好，整個牛排的口感和溫度都較為均勻。”葉清漪從邊上的紙盒裏抽出一張面巾紙，細微擦拭了嘴唇邊因喝花茶沾上的水珠。

“想要喝點什麽？”他招呼服務生過來。

“黑加侖吧。”

“麻煩兩杯黑加侖。”

飲料上來一會兒，牛排也擺上了桌。兩人靜默的吃着，除了偶爾會相視幾秒，幾個眼神碰撞，旁的也就沒什麽內容。難不成兩人都喜歡食不言，寝不語這句古話？

葉清漪在出口處等了一分鐘，結完帳左手挽着風衣的蘇煜姍姍出來。

外面的天空，雨已經停了。寬敞的公路濕漉漉黑漆漆的，不過還沒有到一腳踩上去會濺水花的程度。兩人步行消食，走到電影院正好七點二十。

“我們來的真巧，剛好開始檢票。”葉清漪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嗯。”蘇煜點頭附和。

那是一部文藝愛情片，以倒敘的方式講述故事。電影開頭出現的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編輯，在自己的房間整理舊時的書本，打算處理掉一部分不要的書集；翻着翻着，一張他自己的素描畫像掉了出來，用英文在衣領處寫着明顯的‘I Like U’，男主角盯着畫像，鏡頭黑了下去。

等鏡頭再次明亮，畫面出現一個咧着嘴大笑的小女孩以及一個從樹上掉下來，磕掉半根牙齒哇哇大哭的小男孩。小男孩應該是男主角小的時候，小女孩就是女主角了。女主角似乎打小就喜歡男主角，一個班級，原本隔着老遠的位子，非得向老師軟磨硬泡做了同桌，自娛自樂的在男主角邊上鬧，順便砍掉男主角身上不自覺湊過來的桃花……多半時刻男主角一臉漠然，心裏些許厭煩。

兩人就這樣一起上了小學，接着初中。可是好景不長，初三的時候，男主角一家準備搬到另一個城市；女主角聽到消息，哭着喊着讓她父母也搬一次家，結果要求被駁回，還差點被混合雙打一頓。

“這是送給你的臨別禮物，搬到新家後，一定要看哦。”眼眶挂着淚的女孩揪着将要遠行的男孩的袖子，塞給他一本書，連再見都沒說就跑了。

男孩看都沒看，直接把書丢進後備箱，坐上車，帶上耳機，打開随聲聽，一首周傑倫的《蒲公英的約定》緩緩響起。鏡頭随着一輛遠去的紅色轎車再次暗下。

鏡頭最後一次亮起時，已經長大的女孩站在打開了艙門的直升機裏，身上背着像是跳傘一類的器具，随着3，2，1的倒計時，女孩跳了下去。

“……一起長大的約定那樣真心與你聊不完的曾經而我已經分不清你是友情還是錯過的愛情”萬丈高空隐約聽到這歌曲被反複吟唱。

第二天，某報紙的左下角版面寫着，‘某女青年高空極限跳傘，終因操作不當慘死’的小标題。

……

影廳四處角落斷斷續續響起哭聲，包括他身邊的葉清漪，蘇煜抽了兩張紙悄悄遞了過去。

從影院出來，時間已接近十點。

“唉，好難過。如果女主最後沒死就好了。”葉清漪眼睛紅紅的，一臉惆悵，情緒還留在影片沒有走出。

蘇煜瞥了一眼邊上雙手來回輕微摩擦胳膊的女伴，自覺為其披上風衣，“結局男主不也參與了一次極限跳傘。成功打開降落傘後，天空響起了他唱着的《蒲公英的約定》。他們都知道，那不是友情就夠了。”

“嗯。”葉清漪自蘇煜把風衣給她披上後，心裏那甜蜜的滋味像是被打翻了的蜜罐，溢的到處都是；先前看電影醞釀出的悲傷，早已一掃而光。

兩人一路靜默的走着，來到最近的一個公交車站點。

“謝謝你。”葉清漪回家的那班公交車早早的到來，‘平時想讓它早點，總遲遲不來，今晚倒好，還提前了！’心裏再不舍得終還是把風衣脫下，還給蘇煜，“明天公司見。拜拜。”

“拜拜。”載着葉清漪的那輛班車，消失在茫茫黑夜。

“嗚嗚嗚，哼——，我好傷心。”說話的是兩個同樣在等公交車的其中一個短發女孩，眯着紅通通的眼睛，從長發女孩手裏接過面巾紙，用力擤了擤鼻涕。

“好啦好啦，不哭了。”長發女孩強忍着面上的嫌棄，拍了拍哭泣女孩子的肩膀。“其實我覺得吧，這女主角也是作死。高空極限跳傘看着是很刺激，但也很危險啊，一旦失敗就可以馬上去見老天爺，上帝，耶稣，聖母瑪麗亞。如果她不作死，她肯定最後能把男主騎在□□……”

“噗——”蘇煜聽到這，差點笑出聲，趕忙轉向另一個方向。

“你再說話，我就和你絕交。”短發女孩抽抽搭搭，臉上的悲傷也因為這席話破功。

“好好好，我的姑奶奶。快看，317來了。”長發女孩向着遠處駛來的公交車擺手。

車停穩，車門一開，她便拉着短發女孩竄了進去。

對面的高樓大廈，霓虹燈在閃爍着耀眼的光芒。十點四十的時候，蘇煜也等到了他回去的那趟班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