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次相遇
“爸，有什麽事嗎？”蘇煜和甄老板微信聊天聊到一半，蘇父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剛李老頭帶他孫子來咱家竄門。”
“嗯，然後呢？”
“他孫子長得可聰明，問啥都會。可把李老頭驕傲的。”
“哦……”
“他兒子大學一畢業就給他娶了個兒媳婦回來，第二年就生了娃，一家子現在別提多熱鬧了。”
“所以……”
“所以，你什麽時候給我娶個兒媳婦回來？生個小孫子讓我帶帶。我現在退休了，時間一大把，身子骨也還動的了，可以幫你們帶帶娃，減輕減輕工作壓力。”蘇父本來也沒想這麽快催他兒子結婚。奈何前天偶然聽樓下張大姐說她一個表姐的兒子，模樣長的挺白俊的，就是三十幾歲了也沒往家帶過對象；家裏七姑八姨都忙着張羅給他安排相親對象，結果人家倒好，直接當着媒人的面，說自己是同性戀，氣的她表姐夫當場宣布要和這獨生子斷絕父子關系……現在夫妻兩人還躺在醫院呢。
“爸，我現在在工作，這事等我回去了再說。”蘇煜準備挂電話。
“你等等。兒子，爸問你個事，要老實回答。”蘇父覺得這麽簡單，在手機就可以說清楚的事情還要回來再說，那他兒子肯定是……
“您說。”
“你說你長得也還行吧，模樣和身高都還過得去。怎麽從初中到大學再到工作的這五年，你都沒給我帶個對象回來？雖說現代人的社會觀念已經發生改變，但是對于同性戀這種，在我們國內還是屬于不太被正視的群體。社會也确實是在發展，或許對于同性戀合法的相關政策以後也會出臺，但那肯定是在很久很久以後才會實現的。”電話這頭的蘇父苦口婆心的勸說，想把‘誤入歧途’的兒子拉回正道。
“……爸，誰和你說我是同性戀的？”蘇煜聽到這兒，大致是明白他父親話中的意思。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表情莫名糾結。
“你別管是誰，就說是不是？！”
“不是。”
“那行，再過兩個月左右不是五一了嘛，你回來一趟。就這樣，拜拜。”
“爸，我工作——”蘇煜還想再說點什麽，那邊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手機重新跳回到剛與甄老板聊天的界面，最近的一條聊天記錄是10分鐘前的。
蘇煜迅速在聊天框輸入：抱歉，剛有點事，耽擱了一會兒。點擊發送。捋了捋腦中關于出版社個人自費出書的相關條件，把答案也一并發給她。
蘇煜，好累啊，感覺眼睛都要瞎掉了。/大哭/大哭
初審才剛剛進行一半，好多詞句和标點符號都有問題，看得想自殺。
蘇煜的手機微信消息‘噔噔—’的響，是葉清漪發過來的。
蘇煜：
看不下去的話，明天再看。
葉清漪秒回：
說的甚是有理。
差不多快十點了，明天再繼續。
話說蘇煜，明兒周六，你有什麽計劃嗎？
他剛準備回葉清漪，甄羽蓁的消息跳了出來，大致意思就是她朋友可能要考慮一段時間後再做決定。蘇煜也沒多想，簡單禮貌性的回複了兩句，退出與甄老板的聊天界面。
蘇煜：
我準備把手裏這兩天堆積的稿件看完。
葉清漪：
那明天下午或者晚上呢？
蘇煜：
還沒做打算。
葉清漪：
好吧。到時候有空閑了，你和我說一聲。
晚安，早點休息。
蘇煜：
嗯。
周末一大早
“叮鈴鈴鈴——”
昨晚熬夜工作到次日淩晨一點的蘇煜，迷迷糊糊的被一陣鬧鈴聲吵醒。
‘好想再睡一會兒。’難得想賴床一次的蘇某人，身體卻背叛了他的思想；只見他困倦的從床上爬起，眼睛半睜着，颠三倒四的拿着出門的便服晃進浴室。
“有點苦…”為了把睡意趕走，他特地泡了一杯不加糖和奶精的原味咖啡并倒進保溫杯，嘴裏咬着從冰箱拿出來的吐司。左手拿着鑰匙，右手提着保溫杯，腋下夾着一薄薄的公文袋，有點滑稽的走出門。
“hello，蘇老師。早上好。”
“早上好。”
“蘇老師早上好。”
“嗯。”
“蘇老師早上好。”
“…”
蘇煜從走進“天誠教育”大門開始，林林總總遇到一些周末來上輔導班的認識或這不認識的學生，打招呼的學生中，女生占多數。
“今天我們來講講關于光現象的知識點。生活中最常見的光源就是太陽光。我想你們應該偶爾會在雨後或者別的途徑看過彩虹吧，彩虹就是因為太陽光發生折射以及色散所形成的；肉眼可看見的七色彩虹，其顏色分別是紅、橙、黃、綠、藍、靛、紫，這恰好也是太陽光的組成顏色……”講臺上的蘇煜講的口若懸河，講臺下的學生聽的津津有味。
蘇煜喜歡物理，那時候的物理還沒有被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存在，它被統一規劃到自然科裏面。
第一次燃起他對物理喜愛的，是小學二年級自然課上的一次放大鏡點火實驗。有點禿頂的自然課老師拿着一堆塑料的放大鏡和白紙走進教室，讓每組的小組長把這些一一發下去；然後叫他們在白紙上畫個差不多大小的圓點，接着讓他們走出教室，站在有太陽光照射的地方，拿着放大鏡對着白紙上的黑色小圓點，等待所謂奇跡的發生。那時候他們不懂，這無非就是一個凸透鏡的聚光作用罷了。大家只是覺得很神奇，很好玩，簡單的開心以及最後成功的喜悅。
蘇煜喜歡的是那個等待的或者說是動手實驗的過程，就這麽不急不緩，不争不躁的，等一個終究會發生的可預見的結果。
整個初高中階段，蘇煜的物理是所有科目中最拔尖的，也曾一度代表學校參加全國中小學生各種物理奧數比賽，獲獎頗豐，甚至獲得保送重點大學的資格……
“蘇老師，好多學生的家長都和我反饋，說你能把學生在課堂上不懂得複雜問題講的淺顯易懂，裏面甚至還有涉及到高中物理的知識點。所以讓我問問你，有沒有打算另開一個高中物理輔導班的想法？”“天誠教育”的負責人之一莊紅忙截住上完課将要離開的蘇煜。
“目前沒這個想法。”蘇煜直白的拒絕。
“蘇老師，當初你報名做兼職老師還是我面試的你呢。我還記得，你做測試能力的那張物理試卷輕松就拿了滿分；讓你站講臺上試講物理知識片段，你也是說的頭頭是道，妙趣橫生。我看過你的簡歷，按道理，在物理方面這麽有天賦的你，為什麽最後不是去從事這個方面的工作，而是選擇做了編輯？呵呵，這就我個人好奇心作怪，如果你覺得不方便可以不回答。”
“其實也沒什麽。物理是我喜歡和感興趣的東西，有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割舍；但是對于謀生職業這種，需要的是全力以赴，因為這成功與否直接和現代社會生存必需品金錢挂鈎。對我而言，我希望興趣只作為興趣存在，我喜歡的時候，我會去觸碰它；我不那麽喜歡了，我就默默把它放回原位，但我終究不會舍棄它。如果把物理變成職業，我想我可能會喪失那份對物理的喜愛而僅僅只把它當作一個生存工具來看待。僅此而已。”
“……，我想我明白了。打擾了，明天見，蘇老師。”
“再見。”
在平穩運行的班車內找到位子坐下後，蘇煜再也抵擋不住陣陣翻滾而上的睡意，厚重的上下眼皮瞬間黏在一起，身體随着班車左右搖擺。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隐約覺得身體不再晃動，鼻尖似有若無萦繞着一股淡淡的說不出名字的芳香，耳邊還傳進一些細碎的話語。
“小紅，快看看那對情侶，多恩愛。”
“羨慕死我了，我要是有一個這麽帥的男朋友就好了。”
“拜托，你能不能好好看看你的臉。帥哥只會找美女做女朋友的，眼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混蛋，還不允許我意淫一下？！”
“你小聲點，免得吵到人家了……”
“唉，真想和那個長發妹子換位子。”又一個女孩的聲音響起。
“你就得了吧。還記得我以前想枕着你的肩膀睡覺來着，沒想到你反手直接把我幹到窗戶邊上……”一男的揶揄道。
“林澤，你什麽意思？嫌棄我不夠溫柔體貼咯？那行，我們分手呗，你去找你溫柔的妹子去。”
“親愛的，我錯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不管你怎麽樣，都是我最喜歡的。”
“哼！等下車了再找你算賬。”
……
“喂，蘇編輯，醒醒。到終點站啦。”
“嗯？你是？”蘇煜睡眼惺忪，眯着眼環顧了四周一圈，發現車裏除了司機，就剩他和眼前這個有點臉熟的女人。
“我呀，甄羽蓁，“貓の屋”書店的老板，我們昨晚還聊過天呢。沒想到你一轉眼就把人家忘了，真是沒良心的，利用完人家後就一點不把人家當回事。”年輕女人聳着肩，委屈的癟着嘴，手指被及腰的長發纏着，一副指責負心漢的模樣。
“你們兩個麻煩先下車，我還要把車開回車站登記呢。”前頭的司機開口催促。
“好的，馬上。”蘇煜剛從睡夢中醒來，腦子還沒完全轉過彎，一臉呆滞，頂着左臉頰紅紅的印子，被這個聽起來越發熟悉的聲音主人踉踉跄跄拉下了車。
兩人安靜走出公交車客運中心站，沿着站外那條靠着河的行人道漫無目的的晃蕩。行人道垂直往下差不多50米的地方有一條寬闊的河域，水面倒是清澈，仔細看的話還能碰到幾條大膽冒出頭呼吸的肥魚；河兩邊的堤岸種着對稱的數排柳樹，柳枝上挂着新冒出頭的柳葉，随着微風輕輕飄蕩。
“想起來我是誰了沒？我的蘇編輯诶~”
“甄老板，你好。”蘇煜想起這個突然間竄到他眼前，與他面對面，背着手倒着走，眼睛笑眯眯的甄羽蓁。
“叫那麽生疏幹嘛？咱們好歹在業務上往來了好幾次。叫我甄羽蓁就好了嘛。”
“嗯，甄羽蓁。”蘇煜也不客氣的應了句，順手打開保溫杯，喝了口帶着些許涼意的咖啡。
“蘇煜，你平時話就這麽少還是因為和我不熟的關系？”面前的甄老板微鎖眉頭，一手摸着下巴，一手在口袋裏□□着什麽。
“都有。不過，可能我确實是話比較少吧。”蘇煜止住往前的步伐，靠在石欄杆邊，眺望從遠處流淌過來的波光粼粼的水流。
過了好一陣子，甄羽蓁的聲音才響起。
“蘇煜，快看那兒，有一條好大的肥魚！”
